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晝夜長川 控而已 4238 字 6個月前

宏遠的遺囑到底是怎麼分配財產的。對於淩宏遠為什麼遇刺、遇刺的細節,因為綠色地球組織承認得太大方了,反而失去了討論的意義。

席雨眠則要麵對著任務失敗,按照合同,他們十幾個人都要被解雇的懲罰。回程途中,所有人都無精打采的。席雨眠剛想閉目養神,他的銀行網絡提示他,入賬了二十億帝國幣,附言:“謝謝。”

席雨眠哭笑不得,心想他該怎麼把這些錢發出去了,才不會讓人起疑心。

在回到公司後,公司果然按照合同把他們都解雇了,淩宏遠身前預支過公司一筆高額的人員買斷費用和勞務費,所以公司其實沒什麼損失,隻是要再培養像席雨眠這樣的老手並不容易,他們也感覺有點棘手。但是因為三方合同就是這樣簽訂的,所以公司也沒有辦法。

一開始淩宏遠提出這個合同的時候,公司是不情願的,後來實在架不住淩宏遠方開出的條件,就答應了他。不過本來他們公司超過三年的老手就沒幾個,在這些人自己辭職以前能夠用這個方法解雇還獲取違約金,其實公司也沒怎麼虧本。

被解雇的員工去收拾東西之後都在後悔自己當時被利益迷昏了頭,誰能想到淩宏遠還能死了呢?那比起丟掉工作,死了還是更倒黴點——淩宏遠應該也是不想死的吧?

他們在準備格式化本公司資料的時候,每人都收到了席雨眠發過來的一億帝國幣,同時附言:“我個人給你的補償,請不要聲張,說出去的話,贈予也得繳稅。”

好不容易想到這個辦法的席雨眠收到隊員的私聊消息,幾乎都是抱拳或者鞠躬的表情包,還有兩個下跪了。

至於席雨眠,一夜之間失去了工作,可完全被前同事當作了富豪。

他已經把裝備交還給了公司,芯片裡關於公司和同事之間的公共連接也被抹除。這是入職時就和公司簽訂的合同,在離職的時候不能保留在職同事的聯係方式。

席雨眠記得自己小的時候,聯係他人的方式有座機和手機。但在神經係統網絡被開發出來以後,這兩種通信媒介都消失了。所以當芯片裡關於他人的聯係方式被抹除之後,除非再次見麵,否則也聯係不上了。

由於忽然得到了一大筆款項,席雨眠感覺自己再去工作似乎都沒必要了,他光靠拿利息都能過一輩子。他好像沒必要想“我接下來該做什麼”了,他忽然變成了“我接下來不知道要乾什麼”了。

隻是有件事他還是放不下,他認為他應該幫費醫生管好林驛橋的安全,這件事他不能坐視不理。因為沒辦法直接聯係陳宇成,他在離開公司以後就去了帝都一院。

早年間,醫院的門禁係統是非常鬆散的,四十年前有一場大的傳染病席卷全球之後,帝國的醫院出入監管變得嚴格起來,都啟用了人臉和身份雙重識別係統。到了二十年前左右,身份和人臉識別係統出現了重大漏洞,例如有人可以利用他人身份以及預先準備好的3D人臉特征進行身份頂替,所以整個帝國的識別係統都升級到了DNA識別係統,醫院也采用了這個識別係統。

現代人是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的,除非一個人完全不接受現代化的東西,不進超市,不去醫院,不需要銀行,不出去逛街,就呆在深山老林裡麵,自己種地養活自己,否則無論如何都不能避免被采集全身所有的信號。

席雨眠知道自己目前這個時段不能通過醫院門禁,他在醫院門口聯係了費醫生,告訴費醫生他現在已經離職了,想加入林驛橋的安保小隊。

“老林現在在我家裡,我想著住院不安全,下午就把他轉移到我家了。”費醫生這樣說,“你離職了?”

“任務失敗,按照合同我被解雇了。”席雨眠說,“那我去您家中?”

第10章 10

費醫生沉默了會兒,說:“我家不太合適,請了三個人,已經夠了。我家安保還可以,應該不需要再多人手了。”

“綠色地球組織有重型武器,淩宏遠住宅的安保都沒用。”

“如果真的這樣,你就算來了也沒什麼用。”

“我想幫您的忙……”

“你的命是我們醫院花了很大的功夫救回來的,假如綠色地球組織真的這麼危險,你更不該來。既然離職了,那麼去找份安全的工作,過得輕鬆點。”

席雨眠忽然被噎著了,不論是淩宏遠還是費滄海,都對他說著類似的話,他的命就這麼值錢的嗎?

“你別擔心,綠色地球組織這兩天采取行動是因為馬上就是他們的重生日了,我聽說重生日前後二十天,他們都會齋戒祭拜並且禁止殺生,這段時間老林是安全的。等到老林康復得差不多了,他就會回老家待一段時間。那個時候再談保護他的事不遲。”

席雨眠被費滄海不軟不硬地拒絕了。他嘆了口氣——席雨眠很少嘆氣,盡管他覺得自己身上有許多謎團,他有時也會陷入一些迷茫,可是他的心境很少陷入抑鬱當中。起碼他覺得活著還行,努力工作,再養活自己,這件事就挺重要的。

他現在是個自由人了,他連工作都不需要,他卻越發迷茫。他覺得自己無事可做,如果以前他想“明天我要乾什麼”,那麼是會有答案的,比如明天我要去哪兒工作等等,但現在他想著“明天我要乾什麼”,卻失去了答案。

這個狀況讓他陷入了輕微的抑鬱當中。因為他發現自己除了別人安排給他的事,他根本找不到特別想做的事情。

他在被費滄海拒絕之前,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保全林驛橋的安全,可是這件事他也不能做了。

不知為什麼,他聽說了林驛橋的事情之後,就產生了這個念頭。他甚至想過,林驛橋和淩宏遠在一樣的處境之下,會不會做出一樣的選擇呢?假如林驛橋也選擇和淩宏遠同樣的方法去自由地生活,那不是挺好的嗎?

他也不知道淩宏遠團隊弄出來的技術是不是唯一的,但是連淩宏遠的團隊都能做出這個技術,為什麼林驛橋團隊不行?

席雨眠檢索過,林驛橋沒有發表過這方麵的文章,別說全人體3D打印了,“神經係統3D打印”都沒有任何成功的案例。目前為止,人體器官3D打印的技術隻有林驛橋、淩宏遠、富蘭克林三個團隊掌握著,這三個團隊都沒有關於“神經係統3D打印”的文章。

從醫學角度來看,神經係統3D打印不是做不到,隻是沒辦法安裝,因為“神經”從神經元到末端的突觸都是整體的,這些數以億萬計的細小的東西如果移植的話,根本沒辦法精準定位到它們的接受器官的,隻要不能連接到它的接受器官,它就是沒用的。而中途切斷任何神經纖維再連接的過程,對它的功能都是徹底損毀性質的打擊。

但是從這個思路出發,很容易反推到另一個結果,如果神經係統不可單獨打印,那麼和神經係統連接在一起的所有結構一起打印總行了吧?也就是說,如果神經係統出問題無法修補,需要重新打印的人,唯有一個途徑,就是全人體3D打印。

而且全人體3D打印簡直就像必須和神經係統信號編譯技術搭配在一起使用似的。

席雨眠忽然想到過去一段時間和費醫生談心的時候,他說過:“很多時候,一件事不是做不做得到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去做。”

克隆技術早就成熟,但是克隆人隻在黑市存在。基因編輯技術也早就成熟,但也隻被批準用於疾病領域。普通人也許並未覺得如今的時代與三十年前有很大差別,因為他們未能享受到所有高精尖技術帶來的不同。

即便是器官打印技術,由於隻有少數實驗室有能力完成,需要器官打印的人隻能在這幾個實驗室所合作的醫院等待和排隊——這也不是和有錢就能上街買麵包一樣,技術的資源是很有限的。

可是對於開發了這項技術本身的林驛橋而言,假如他想做與淩宏遠一樣的事,是不是無可厚非?

席雨眠在醫院門口站了會兒,才發現自己無家可歸了。他長期住公司宿舍,今晚是回不去了。三年多前,他入職的時候,沒有帶任何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他們的私人物品也都是公司宿舍準備的。

他隻好先就近找個酒店住下了。

帝國幣在二十年前,因為通貨膨脹的緣故調整過一次,當時發行的新幣值全都往下調了百倍,所以目前他手頭總有的財富算是非常驚人的。就算他每天住帝都最貴的酒店,也可以住一百年——當然這沒必要。

席雨眠在酒店住下以後,忽然收到一個網絡好友請求,驗證消息上填的是“陳宇成”。

按理來說,陳宇成仍舊在職,是不能和已經離職的他聯係的,會被公司係統檢測出來,這算違反規定。

他通過了陳宇成的好友請求。°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小席,你離職了?”

“是啊,按合約被驅除了。你怎麼加我了?”

“不管了,他們要處罰就處罰吧,反正我早不想乾了,你離職了我更不想做了。這個任務完成了我也要辭職。我跟你聯係是要跟你說一件事。”

“怎麼了?”

“今天林教授被費院長接回家裡來了。”

“你現在在費醫生家裡吧?”

“是的,但是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做。”陳宇成說,“你聽我說,今天我聽到了他們討論林教授的病情。他是癌症晚期了,已經全身擴散了,恐怕沒幾天了。”

席雨眠從床上坐了起來:“啊,這?怎麼這麼突然?費醫生沒告訴我啊。他們,他們不能治療嗎?”

“聽說是沒辦法的。”

“不是有那種生物靶向藥物嗎?”

“他們說了,林教授的這種癌症型別非常罕見,目前有的靶向藥物對這一型完全沒用,今天全身掃描都找不到原發病灶。他們也是在今天手術後的檢查中剛剛發現的,林教授本人好像早就知道了,就是沒去治。”

“怎麼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所以他肝髒雖然縫起來了,也沒多少時間了。”

“費醫生沒有告訴我。”

“他讓我別告訴你。但是我想著還是要告訴你一聲,畢竟你說過是他們救了你的命。”

席雨眠陷入了沉默。他說不上來此刻是什麼心情。除了那天在手術室看到林驛橋打開的腹部,他從未親眼見過林驛橋,隻是這兩天從他人口中聽說了他。對於他而言,林驛橋其實隻是個陌生人罷了。

陳宇成說:“林教授年紀也不算小了……也算是……費院長說他本來就沒幾天可活了,不想讓他死在意外裡,他說:‘對老林來說,能病死也是一種幸福。’所以這段時間我都會做林教授護工,明天有可能就會護送他回老家,過最後一段時間了。”

“他們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比如,換一具身體?”

“你在瞎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