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所以對你的道德要求會更高。
席雨眠認為長時間保持這種單純的戀愛關係也挺好的,至少有人惦記著自己,他可以暫時獲得一些歸宿感。他總覺得遺忘掉的記憶讓他失去了一部分的自我——他從何而來,為何在此,要去向何方,這些問題一直困擾著他,以至於“好好活著”成為了無依無據的理想,變成了“活著就好”。
薑欣園問他晚飯吃什麼的時候,他才想起自己沒有吃晚飯。他回答她:“我正要去吃飯。”
他們的網絡已經互相連接了,他的聽覺中樞能夠聽見她在說話,那是經過轉換成聽覺信息的對方的腦內信息。原來她一直開著和他的連接,沒有下線。
“這麼晚了沒吃飯呀?餓了嗎?”
她的聲音是很溫柔的,無論怎麼等待她也不會生氣。席雨眠有一絲愧疚,還有一點感動。
“下午有個任務,剛忙完,忘記吃飯了。”
“那你快去吃飯吧,別餓壞了!我等會兒要做節目了,明天再聯係哦。”
“好的。”
“周六有空嗎?這周六我有一天的假。”
“周六……”今天是周四了,他才剛休假了一天,周六他應該還在首富淩宏遠家中出勤。
“周六有任務,沒有假。”
“那……那就下次再約吧!”
腦內信息轉換成聽覺信息後,假如有情緒信息混雜其中,也是可以在語氣當中表現出來的。他能聽出薑欣園此刻有些失望,但他也不知該從何安慰起,隻能說:“下次你早點把行程表告訴我,我找時間和你同時放假。”
“嗯好的,你快去吃飯吧!”
有人關心他什麼時候吃飯,有沒有吃飯,那真是很好的感受。席雨眠關閉了網絡,心想,這大概也屬於“好好活著”的一部分?
不知為什麼,今天費醫生對他說了他和尚教授還有林教授年輕時的故事,他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句話:一輩子沒人傾訴沒有樂趣隻有工作,她怎麼耐得住這種寂寞呢?
說的是尚教授耐不住寂寞,可是費醫生的言下之意,是林教授就是這麼過來的。大約不隻是沒人傾訴,沒有樂趣吧?應該沒人問過他是不是吃了飯,有沒有餓著,可能也從沒人問過他是不是病了,會不會難受吧?
席雨眠還是不明白,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會選擇這樣的人生。他碎片般的記憶中有這樣一個場景,他曾翻看過一本書,是關於苦行僧的。那應該是生病的時候,他記得他是躺在病床上的,他病床邊的那扇窗,光線特別好,他還記得每次天晴的時候,他都能感受到陽光在外邊照著,還能看到窗外的葡萄架,令他有種他應該第二天就能康復的美好錯覺。他至今還記得那本書上寫著,苦行僧遠離家人,四處流浪,孤獨地修行,把自己埋進土中,讓自己飢餓,用種種折磨自己肉身的方法,希望證得真言。
他還記得自己問:“好慘,能活著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呢?”
他依稀記得有個人回答他:“因為有非常想做到的事情吧。”
“也是,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快點好起來,才可以去參加比賽。要是餓上幾天這個願望就可以實現,我會去挨餓的。”
可他也記不起來那是誰在回答他了,可能是他的父母?來探望他的朋友?還是隔壁床的病人?
他覺得他的父母在他生病時應該曾經照料過他,為何在他好了以後,費醫生卻告訴他,他的父母在他昏睡期間已經意外過世了呢?他不記得他的任何朋友,他好了以後,他們也沒有來找過他。
他也記不得父母的長相了。他看過父母的照片,那幾張照片儲存在他大腦芯片裡,可是他本人的大腦確實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了。
他還會經常想起那扇窗,但他清醒之後曾在附屬醫院散步,卻怎麼也找不到這家醫院哪裡有那樣的一扇窗,窗外有那樣的葡萄架。
費醫生總是說,人總會遺忘,到你活到我這把年紀,能記住的人也沒有幾個了,人哪能存儲那麼多的記憶?活到最後,能陪著自己的記憶都是關於自己的,自己可以從鏡子中看到自己,可過去的人你是看不見的。過去的時光,也許會有一兩個場景你還能記住,但誰能說出這個場景的前因後果又是什麼呢?
席雨眠隻好試圖釋然。記得與不記得,今時今日的生活似乎也沒什麼改變,也許不記得還是好事,失去父母的傷痛他也沒有太深的體會,大概也是因為他早已遺忘父母的緣故。
首富淩宏遠的家是京郊深山裡的獨棟城堡,周圍方圓幾十裡都沒有別的房子。淩宏遠之所以成為帝國首富,就是因為他開發了龐大的神經係統芯片和網絡的商業應用。
林驛橋所在的帝都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是純公立醫院,林驛橋的科研經費全來自帝國,並非屬於某個集團或者資本組織,他做出來的任何成果都沒有申請專利,全都是開放的研究。淩宏遠在林驛橋的研究基礎上升級了信息高速公路,變為神經係統信息高速公路,便捷了所有的社交。古人說的異士能人心念一動,千裡之外,似乎終於以科技的形式變成了現實。
林驛橋一生清貧,可是通過他的研究取得巨額利潤的資本多不勝數。不過席雨眠在了解了林驛橋的事情之後,覺得他肯定不在乎這些事。假如他在乎的話,大概早就去私人財團搞科研了吧?
進入山裡再到淩宏遠家,他們的車開了大概二十幾公裡。淩宏遠家附近不允許有空乘通過,他們開進來的車都是純陸用的,不帶空用功能。據說是出於安保的需求,畢竟現在這個時代是無人機就可以通過DNA識別技術執行暗殺的時代了。
一路進山,十幾人全副武裝坐在車上,這次公司給的任務評估難度是S++級,S++級的任務難度不亞於不帶武器從恐怖組織手中營救出人質——可是這次的任務僅僅隻是為生病的首富即將進行的治療保駕護航,為什麼任務級別這麼高?
席雨眠在昨夜收到公司高層給的資料,但是其中對於任務內容的描述也語焉不詳,大意是“配合淩先生醫療團隊的工作,避免任何中斷醫療行為的打擾,必要的時候可以射殺乾擾醫療行為的一切人員”,對於“射殺”給了注解:“射殺部位遠離大腦即可”“射殺行為不需要負任何法律責任”。
席雨眠在本次出勤人員的群上說了公司下達的任務要求,群裡馬上炸開了鍋。
“要是他老婆要乾擾的話,也射殺嗎?”
通常情況下,允許射殺的任務極少,畢竟有時候射殺時生命流失很快,根本來不及搶救。
“一切人員,包括他老婆孩子。”
“那醫療人員呢?他們乾擾的話我們也識別不出來啊!”
“到底什麼行為是乾擾,根本沒有界定。我們怎麼操作?”
“什麼是必要的時候?”
“現在搶銀行的都不可以隨便射殺了,會坐牢的。”
“這太沒底線了吧?”
“說是不負法律責任,到時候坐牢怎麼辦?”
“如果本次任務不成功,我們都會被解雇,並且賠償違約金。”席雨眠把本次任務的雇傭合同發在了群裡,並提醒大家。老板十分鐘前才把這個加密的三方合同發給席雨眠,這是個定時開的加密合同,席雨眠也剛知道合同內容。
“那為什麼派我們來?這不公平!”
“一旦任務成功,參與者每人有一億帝國幣的獎勵。”
“這是一個三方合同,如果同意的話,就簽名,不同意的,公司說可以不參與,直接回程,不會受到任何處罰,但是必須對合同內容進行保密。”
群內鴉雀無聲。
一億帝國幣,可以使用幾輩子了,也就是他們乾完這一單任務,就可以退休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們平時任務的抽成一般不超過每月五萬帝國幣。
“這是真的?”
“是真的。”
“那還怕什麼?媽的,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射殺。”
群裡一陣嗷嗷亂叫,席雨眠忍不住把聽覺中樞接收信息的開關屏蔽了。
淩宏遠自己有一批長期的安保人員,是和他們公司合作訓練的,可以視作他們外派的同事,但是他們的指揮者並非公司的人員,而是首富自己的心腹。
帝國有許多富豪,並非每個富豪都喜歡安保人員圍著自己。淩宏遠是白手起家,他一開始也不願意雇傭安保人員,認為這極大地妨礙了自己的自由,直到他遭遇了一次綁架,才開始和安保公司合作。
晚近幾年,國際上出現了一些組織,統稱為“自然還原組織”,他們的宗旨是拒絕他們認為違反人性的高科技,例如腦內芯片、神經係統信息高速公路,拒絕現代化醫療手段包括器官移植、3D器官打印、神經係統信號編譯記錄和回傳、基因編輯、人工輔助生殖、克隆人等等,提倡人類以自然的方式度過一生。
這些組織有一部分是溫和派,他們選擇讓自己以及自己的後代不進行上述操作,活在城市的廢棄房屋當中或者山林裡,過著與數萬年前“采集者”一樣的生活,放棄與現代社會的交流,過此一生。
還有一部分卻是與一神論結合的激進派,他們的目標是阻止人類使用這些他們認為的違反神諭和自然的科技——當然全世界的科技進步很難被徹底阻止,於是他們采取的方法就是襲擊這場科技革命的核心人員,襲擊大學或者公司實驗室。
他們其實也在使用神經係統網絡,他們當中部分人甚至是其中的精英分子。他們會定時發布獵殺名單在網絡上進行震懾,不定時攻擊各個國家或者機構的網絡係統。
這部分人被現代人稱作自然恐怖組織。
昨天刺殺林驛橋的人應該就是自然恐怖組織“綠色地球組織”中的一員。席雨眠昨晚查證之後發現,林驛橋的頭像在今年年初開始被掛在“綠色地球組織”格殺撲克牌的第三位上,而淩宏遠在前年就已經在這個格殺撲克牌的第一位了。
昨晚媒體雖然沒有任何報道,今天淩晨的時候“綠色地球組織”卻悄悄認領了這次暗殺事件,大概是因為並未成功,他們的認領也很低調。今早出發前,席雨眠聯係了費滄海,把這件事告訴費滄海,希望費滄海能夠說服林驛橋,使他能夠暫時接受五人以上的安全保護。
費滄海說:“老林麻醉清醒後就開始琢磨什麼時候出院了,他要是肯請人早就請了。我隻能麻煩你們公司多派兩個專業的安保,在他住院期間保護一下,出了醫院他要是發現了,肯定要不乾。”
第6章 6
淩宏遠以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但是這幾年他的膽子明顯小了。一次綁架,兩次暗殺,淩宏遠身邊的安保人員越來越多,他早就不可以自由走在路上了。
淩宏遠假如穿著普通的衣服走在路上,確實是個會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