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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297 字 6個月前

她吩咐小連照看著小甘洗澡,自己往外走。

小甘忙道:“姑娘去哪,好歹叫小連陪著。”

楊儀道:“不用,我就去老太太那裡站一站。”

出了院門,楊儀緩步而行。

她想到了前世的一件事。

那會兒她蝸居院內,半生不死,有一日小翹興衝衝地來告訴,說是外頭有人來提親,而且是向她。

因為楊儀不大外出,外麵知道她的人很少,彆說提親了。小連忙問是誰。

小翹道:“那是順天府王主簿的公子,才十九歲,要娶姑娘家去做正經夫人呢。”

她一邊說一邊看著楊儀,語氣充滿了興奮,就仿佛這真是天大的好事。

可是她沒從楊儀的臉上看到半點喜歡或者羞澀,這讓小翹有些掃興。

“哼,”她哼了聲:“不過我聽說,大老爺那邊似乎不太滿意……所以這件事也未必就能定下來吧。”

這會兒語氣又充滿了遺憾跟幸災樂禍,就好像絕世的好夫君就要飛走了。

後來小連出去打聽了半晌,回來便道:“這件事不成,那個王公子,是個不務正業的,之前娶過一個,很快病死了,據說曾被他打過。”

她自言自語似的,也沒有如小翹一樣去觀察楊儀的反應:“得虧大老爺似乎明白,擋下了。就是有點怪,二老爺像是因此跟大老爺起了爭執……難不成二老爺願意叫姑娘嫁給那種不是人的東西?”

這件事,是楊儀心裡的謎。

她畢竟沒出院子,隻聽小翹小連兩人所說,隻言片語,不知如何。

但這親事確實是沒有議定。

倒是在那之後不多久,一日天氣晴好,楊儀出去散步。正好見伺候楊甯的丫頭冬兒跟嬤嬤經過,楊儀不願同他們照麵,就躲在紫藤花架後。

隻聽冬兒說道:“這小侯爺真不是個安分守己的,這才幾天,又闖禍了。”

嬤嬤道:“這次又把順天府那什麼王公子打斷了一條胳膊。弄得順天府去侯府討說法呢。哎喲,將來咱們姑娘若是嫁過去,還不知道能不能管得了。”

冬兒“噓”了聲:“彆說這話,姑娘不喜歡的。對了,那王公子是不是之前求娶大小姐的?”

“怪道聽著這個名字熟悉,可不就是他?聽說這個人也不是個好貨色,興許是真招惹了小侯爺吧,打就打吧,沒有弄出人命就行。”

冬兒不解:“之前這王公子來提親,雖說他們家門第不高,但也說的過去,怎麼反而是大老爺攔著,按理說這是二房的事,大老爺不該多管吧。”

嬤嬤道:“你不知道,大老爺是想……”她壓低聲音嘰咕了幾句,“姨娘原本覺著這姓王的就挺好,可大老爺的打算……”

再往後,就是俞星臣了。

楊儀理所應當的以為,她跟俞星臣的婚配,應該是楊登跟楊達商議出來的。

而這一次孫婆子跟小連說有人提親,楊儀回想起這些舊事,便知道那登門的多半是姓王的那家子。

不知不覺將到了老太太的上房,她因為隻顧想事情,走的很慢,腳步極輕。

將到跨院,才邁步,就聽到院內有說話的聲音。

是楊登:“我以為大哥拒絕了王主簿派的媒人,是因為知道他家裡家風不好,或者門第不高,沒想到大哥竟是這樣想法。”

楊登的聲音,隱隱帶著幾分怨懟,跟不敢過分的憤怒。

楊儀很驚訝,急忙止步。

“你這是什麼語氣?”楊達開了口:“我這想法有什麼不妥?”

楊登哼了聲,並沒說話。

“從人物,家世,身份,哪點配不上?不比那王家的小子高上百倍?”楊達也冷哼了聲:“老二,你不要想不開,這門親事,對你對我都有好處。”

楊登道:“好處?請大爺恕我駑鈍,我看不出什麼好處。”

“你……”楊達瞪著他:“你彆頑固不化,當年為了個身份卑賤的女子,葬送了大好前程,至今還在太醫院裡受人的氣,如今這改命的機會就在眼前,你有什麼死犟不回頭的?”

“不是我死犟,”楊登向來很敬畏楊達,極少頂嘴,但是這次竟一番常態:“儀兒不能給人做妾!”

這一句話響起,把楊儀震住。

“你嚷什麼?”楊達動了怒:“我難道能害她?當林院首的妾室有什麼不妥?那可是四品的官,堂堂太醫院首座,豈是那種不入流的主簿、管事之類能比的?”

楊登默然:“大哥是想巴結林院首,又何必說彆的。”

“你……”楊達窒息:“像是你這樣不懂算計,不會手段的,要不是我看著,你還能在太醫院呆的下去?如今我一心為咱們楊家謀劃,你反而說我巴結……你不巴結,像是這般,楊家不出幾年就都完了!”

“要儀兒去給人做妾,楊家就好了?”楊登扭開頭:“能不能立足,憑的是自己的本事,把女兒往火坑裡推算什麼?”

楊達怒視著他,突然冷笑:“是,不屑巴結,不屑逢迎,你自然最有本事了,你最大的本事就是娶了一個漕運司使家的小姐,靠著她們家的錢,撐著二房的花銷,你的本事我實在趕不上!”

楊登的臉漲紅。

“我是因為林院首問起了楊儀,覺著是個好機會,才想撮合這門親事,倘若你真牛心不肯,那畢竟不是我的女兒,我也沒有法子!將來隻怕你我都沒有臉麵去見列祖列宗!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楊達冷哼了聲,拂袖而去。

楊登長長地籲了口氣,心情卻仍極沉重。

門外,楊儀聽著這一切。

前世的一點疑惑,總算解開了。

原來大老爺攔住王家提親的緣故在這裡,原來楊登跟楊達爭執,竟然是為了此事。

她從沒想過,為她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人,親事竟然也能一波三折。

原來她竟差一點去給人當了妾。

這麼看來,前世嫁給俞星臣,確實是她“高攀”了。

楊儀苦笑。

次日清早,有戶部主事家人登門,原來他們家裡還不足一歲的小公子,竟在後頸上生了一個大包,不知何故,請了太醫查看,不敢動手,唯恐傷及性命。

隻聽聞楊儀最擅長彆人所不能治的病症,故而特登門相請。

老太太麵有難色,之前應允夏家太太,是因為兩家還算有點交情,可是跟戶部的人素無往來,萬一楊儀失手或者弄差了……

老夫人隻應付:“先前她不過是運氣,碰巧看好了幾個人,其實又並不是正經大夫,我也訓過幾次,不許她胡鬨。府裡不如還是另請高明的太醫為要。”

主事府的管事一再懇求:“小少爺日夜不能安睡,奶都少吃,我們闔府的人也都為此事寢食不安,好歹叫姑娘去看一眼,能不能的,姑娘說一聲,我們也心裡有數,再去請彆人就是了!”

老夫人命人去叫楊儀來,當麵詢問她,其實已經叫丫頭暗中叮囑,想叫楊儀拒絕。

畢竟又是事關孩童的病症,人家說了太醫都沒有把握,她一個姑娘家……彆真惹出禍來。

誰知楊儀道:“我去看看就是了,能治就治,我不能,便請彆人。”

那管事大喜:“大小姐說的是正理。”

老太太心中微怒,卻還得叮囑:“你年輕,見的畢竟還少,務必小心,自己闖了禍事小,萬一耽擱了人家的病症卻是大了。”

楊儀欠身:“您放心。我自明白。”

戶部梁府。

那小孩身上隻穿著極輕薄的一件衫子,生恐布料摩到頸間的腫包,因為那包越來越大,小孩子睡覺也不能仰麵朝天,而隻能趴著,且又疼又重,甚是難受。

故而楊儀到的時候,裡頭正在哭鬨不休。◇思◇兔◇網◇

楊儀乍一看那孩子的後頸,也著實嚇了一跳。

前些年她在外頭,遇到不少頸生惡瘡的病例,隻是這脖頸並非其他地方,十分險要,等閒動不得。

楊儀就曾親眼見過,有一老者,頸間贅疣大若人頭,她有心想給他割除,但一想到後果,終究束手。

隻能在心裡想:畢竟萬一失敗了……就是一條人命,這樣活著雖艱難,到底還有一口氣在。

她擔心小公子生得也是那種惡物,那麼這孩子如此的小,要割除自然艱難百倍。

楊儀心頭沉重,已經做好了“束手”的準備,直到她上前細看。

“此物什麼時候生出來的?”

因她是女子,府內的女眷都未回避,起先還都偷偷打量著她,聞言忙七嘴八舌回答:“已經有四五天了,起初以為是蚊蟲叮咬,抹了些藥,誰知第二天竟大了些,趕緊請太醫來看,說是風疹,開了內服的,竟絲毫用都沒有,眼睜睜鼓了起來,越發沒人敢動了。這到底是怎樣?”

那些大夫,有說是氣症,有說是被什麼叮咬,有說是風疹……可惜都不敢著手。

而除了這些,更有些說是什麼被邪祟附了之類,梁家病急亂投醫,幾乎就要請人來驅邪了,幸虧梁主事還算清明,一力製止。

楊儀細瞧了瞧:“這不是什麼氣症。”給小孩兒把了脈,又看向他身上,膚色微紅,“要一根點的蠟燭,一個碗。”

一聲吩咐,底下人迅速送了來,卻不知何故。

楊儀叫無關人等且先退出,隻留奶母,梁少奶奶跟夫人,她讓奶母抱著那嬰兒,自己從搭帕裡找到針囊,取了銀針,火上燒過。

待銀針冷卻,楊儀靠近嬰兒。

少奶奶極為不安:“乾什麼?”

楊儀道:“這是胎毒,必須要將裡頭的膿水引出,再遲延下去,毒入肌理,再入骨髓,便有性命之憂,神仙難救。”

“可、可這麼刺他……”

楊儀垂眸:“自然是會有些疼,可終究能夠救命。”

少奶奶眼含熱淚:“楊大小姐,你可一定要救救寶兒。我的命也在你的手上了。”

楊儀溫聲道:“放心,彆出聲,你跟奶母一起儘量看著彆叫他動。”

少奶奶擦了淚,過去逗弄孩子。

楊儀叫夫人舉著碗靠近,自己輕輕地在那腫包上刺落,頓時間,有微微黃綠的膿液自內滲出,流入碗內,夫人的手都有點發抖,楊儀道:“能流出來是好事。莫慌。”

在她安撫下,幾個女子逐漸鎮定,楊儀將膿水都擠了出來,眼睜睜見孩子的後頸恢複原樣。

夫人用還有點顫的手,看向碗內,膿液幾乎有大半碗,觸目驚心。

楊儀揮紙筆,寫了一副托裡散的方子:人參,黃芪,白術,陳皮,當歸等。

之所以叫“托裡”,便是患者身體虛弱而有邪氣之時,用這幾種藥,便能補氣益正,迅速轉好,且對於膿瘡潰破之症至為有效。

“好生注意清淡飲食,傷處莫要沾水,此方服用月餘便能除根。”

那小孩子因為有大人逗著,並沒覺著疼,此刻正搖頭晃腦,他仿佛感覺到壓著後頸的東西不見了,竟呀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