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大小姐在這裡治過病,可惜我們沒趕上,偏偏如爺所說,大小姐不是掛牌開診的大夫,如果真有個開診的地方我們早去了!雖知道楊府所在,但也不敢就直接跑到門府上去,隻能等死……如今竟巧在這裡看見了,竟如天意,還求發慈悲救一救吧!”他說著也雙膝跪了地,重重磕頭。
楊儀豈能見死不救,便對楊佑持道:“哥哥,我就看一看。”
她開了口,楊佑持自然不語。
楊儀走到那病者跟前,診了脈,又看他喉嚨,果真腫的脖子都見粗了,而且牙關緊咬,嘴巴不能張開,可見那青年的確不是危言聳聽。
青年含淚道:“先前大夫說什麼用防風通聖散,可這若是彆的症狀,總能吃進點藥,像是父親如今這樣,彆說藥,一滴水都難進入。”
他們在家裡當然什麼法子都用過,甚至於硬去要掰開患者的嘴,可把腮都捏出了血,牙關卻仍是開不了。
那患者看著楊儀,嗚嗚有聲,卻因喉嚨被腫痛堵住,嘴不能張開,竟說不出話來,看著甚是可憐。
“總有法子。”楊儀沉聲道:“莫慌,這個可以用針灸對之。”
她隻稍微一想,就要找自己的銀針,忽然薛放咳嗽了聲,把那個搭帕遞過來。
楊儀一愣,臉頰微紅,接過搭帕從內翻出自己的舊針囊,多日不見,如今重回手中,想到經曆過的那些事……百感交集。
楊儀抽出一支銀針,叫抬起患者的手,隻刺他拇指處的少商%e7%a9%b4。
兩個青年見狀都不解,明明是喉嚨的病症,為什麼要去針灸手呢?
殊不知,這少商%e7%a9%b4屬於手太陰肺經,正是對症之處。
楊儀刺了會兒,見少商%e7%a9%b4上冒出血來,便看那患者:“請試著張口。”
患者微怔,驚她提醒,微微地動了動唇,這一動,原本緊咬的牙關居然張開了!
眾人一陣驚呼,楊儀收針,對青年道:“你去買一兩石膽,碾成碎末,吹入他咽喉裡,等他吐了痰後,再用之前大夫開的藥,即可無恙。”石膽能夠催吐解毒,正是此刻適用之物。
青年喜出望外,渾身發抖,向來焦灼的心才總算平了,父子三人感激涕零,齊齊道謝。
薛放送楊儀上車,告彆了付逍屏娘等其他眾人,往內城而去。
付逍目送他們去了,自己進了院子,石大娘雙手合什念了會兒佛,對屏娘道:“我說這大小姐是觀音菩薩化身,不然怎麼這樣年紀,又這樣能耐,這一轉眼的功夫,又救了一條性命。”
屏娘也是滿臉愛惜,讚道:“誰說不是呢,我見了她隻覺著又敬又愛。”
閒話了會兒,屏娘進了院子,見付逍正坐在門口出神,屏娘笑道:“大哥,又想什麼?總不會是十七爺他們才走,就又想他們了吧?”
付逍忽然道:“之前裡長曾經提過,叫我去訓練鄉兵,一個月也有八百錢拿,我不稀罕去伺候他們,所以拒絕了。”
屏娘不知他為何提起此事:“大哥不願意理他們那就不去,也沒什麼。”
付逍道:“我向來一直不乾正事,你怎麼也不說說我,還是覺著我已經老邁到該躺著等死了?”
“大哥!你怎麼說這話?我怎麼會那麼想?”屏娘急了,眼圈都紅了:“你向來照看我跟小風,感激還來不及,我要有那心我即刻就……”
“你聽我說,我隻是覺著,因為我懶怠,有時候你沒有錢花,隻管四處去借,你也不讓我知道,我給你錢你還隻管說有,”付逍低著頭,咕噥道:“我想答應他們,好歹領那八百,再加上兵部的五百,這樣的話興許能寬綽些。”
屏娘隱約聽出一點什麼來:“大哥,你……”
付逍道:“方才十七小子說,我居心不良,讓我認你當乾女兒……”
屏娘臉色發白:“什麼?大哥!我……我……”她雖然利落痛快,但有些話到底還是說不出口,終於一咬唇,低聲:“我的心意難道你不知道。”
付逍抬頭:“屏娘。”
他眼見是近五十的年紀,隻因為多年嗜酒落魄,不修邊幅,才顯得越發蒼老。
這兩日吃著藥,又戒了酒,稍微收拾,看起來儼然四十不到,又是個習武出身,精氣神兒在那裡,他的相貌又周正,自然儀表非俗。
屏娘是個極聰明的女子,之前跟付逍朝夕相處,嘴上不說,兩個人心意早都通了,方才付逍突然說什麼要去訓練鄉兵,她已經極為意外,又聽付逍這麼問,就知道了。
“先前要不是大哥,被那起閒人朝夕騷擾,我早不知哪裡去了,如今你不嫌我帶著個孩子,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屏娘鼓足勇氣,絞著手:“其實……我知道,原本是我高攀了。”
之前屏娘隻曉得付逍是個軍漢,並不知道他的地位,如今見薛放親自前來,就知道他的來曆非凡。
“什麼高不高攀,”付逍最不喜歡這些話,他握住屏娘的手:“你願意我願意,那就行。你帶著曉風跟了我,我必會好好照看你們娘倆。”
他把薛放那些話聽進了心裡,心想自己這把年紀了,倒也不用怕人笑,屏娘又且無依無靠,不如兩個人一起依偎著互相取暖過日子吧。
他之所以要去應下裡長給的差事,也是想謀正經差事,可以養家。
屏娘流了淚,點點頭,隻覺苦儘甘來。
一路上,薛放憂心忡忡,似有心事。
他並沒有送楊儀回楊府,半道在路口就下了車。
“楊二哥,好好把儀姐姐帶回去,明日我去府裡看望。”
楊佑持跳下馬:“你不去府裡坐坐?又有事忙?”
薛放看了眼車廂,瞧見楊儀掀開半邊車簾正打量他:“是有一點事。要先去處理。”
楊佑持遺憾,又叮囑:“那我明兒專等你,可彆失約了。”
“放心。”薛放跟他告彆,又跑到車窗處:“我先回去了。”
楊儀頷首,叮囑:“凡事謹慎。”
“少喝酒,”薛放不等她說就自己說了,又笑:“再不喝了。還有那搭帕,你可好生收著。”
“知道了,你去吧。”楊儀把簾子放下。
目送馬車走了,屠竹牽著一匹馬走過來:“十七爺,現在回巡檢司?”
薛放的臉色慢慢凝重起來:“在羈縻州的時候,月俸是不是你管著的。”
屠竹眨了眨眼:“是啊。十七爺要用嗎?”
薛放眼前一亮:“有多少?”
屠竹道:“先前從南邊回來的時候我點看過,扣去之前用的,大概有三四十兩。”
“多少?”薛放隻覺著匪夷所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覺著可能少聽了個什麼字。
屠竹被他的反應嚇到,有點不確定地:“三四……十兩吧,我回去再數數。”
“怎麼會這麼點兒?”薛放叫起來。
“這、這已經不少了。”屠竹睜大雙眼,簡直怕他懷疑自己私吞,也不顧這是在大街上,掰起手指跟他算賬:“之前旅帥每個月有兩千文,大概折合二兩多點銀子,一年最多三十兩,可旅帥時不時地請人吃酒,應酬,還有衙門裡的人,或者彆的什麼人偶爾有個手頭欠缺跟你借,你也統統都借了,可還回來的極少,這些開銷已經去了一大半……到現在能省下三四十,已經是不錯了。”
“行了行了,”薛放隻覺著天暈地旋,世道淒慘,趕緊定神又問:“我如今的薪俸多少?”
到京畿司的時候,他沒在意,隻恍惚覺著不少。
屠竹道:“是一千八百文。”
薛放不敢相信,脫口叫道:“為什麼反而少了!”
屠竹道:“旅帥如今是參將,自然比之前的官銜要低一點兒。”
這個月俸確實是不高,但薛放是吃住在京畿司的,所以比那些在外頭住的到底還要少五百錢。
薛放雙手抱頭,退後兩步,坐在一家鋪子門口:“這麼點錢夠什麼用的!我什麼時候才能……”
屠竹不懂他這從來不管賬的人,怎麼居然一反常態問起錢來了。
“十七爺,是有什麼急用嗎?可以去跟彆人借一借。”
“呸!”薛放啐了口。
屠竹不懂。
薛放抓了抓頭:“不行,老子要找個能來錢的差事才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屠竹吃驚:“京畿司乾的好好的,又要找什麼彆的?”
薛放道:“這點錢夠人喝西北風?”
屠竹委屈:“以前也這麼點兒,沒見你說少啊。”
“那是我一個人!”薛放脫口而出。
屠竹的疑惑在加倍:“現在,不也是一個麼……”
薛放瞪了瞪他:“我跟你沒話說,”他雙手叉腰,來回踱了幾步:“你打聽著,哪裡有什麼給錢多的活兒,給我留點神。”
屠竹呆若木雞不知所以。
商議了會兒,回到巡檢司,正好遇到孟殘風出門,一看薛放跟鬥敗了的公雞似的回來,便抓住機會陰陽怪氣:“薛參將,你今日無故缺勤,旅帥說了,給你記上一次,若還再犯,就要打板子了。”
“隨你。”薛放沒好氣地一擺手。
他的這個反應,倒是在孟殘風意料之中,看他要向內走,隨口又道:“還有啊,得罰半個月的薪俸。”
“什麼?”薛放聽見罰俸,猛然止步:“就那麼點兒錢還要克扣?”
孟殘風訝異:聽打板子沒反應,罰幾百錢居然急了?
薛放臉色變化,卻又咬牙切齒:“罰就罰吧,一幫見錢眼開雁過拔毛的吸血蟲……罰了我你們就富了?”憤憤地扔下兩句,他向內去了。
孟隊正曾經被罵過許多罪名,但還是頭一次被冠以這種,孟殘風歪頭看薛放身形遠去,疑惑地問副手道:“他是不是瘋了?”
楊佑持陪著楊儀回了府裡,自己先往前去應酬。
那邊楊儀同小甘轉回院中,孫媽媽跟小連猛見了小甘回來,高興的什麼似的,一左一右拉住手,著實親熱。
先前少了個人,就如丟了魂一樣,如今總算踏實。
楊儀吩咐:“快去備熱水給她洗個澡,再去煮一碗薑湯。”
孫媽媽連聲答應,正要退出去,突然想起一件事:“看我這腦子,”她拍了拍頭,神秘兮兮地說道:“姑娘,我聽他們都說,今兒有人上門提親呢。”
“提親?”楊儀不以為然,“給誰提親。”
“當然是給姑娘,”小連正拉著小甘打量,聞言也皺起眉頭:“聽說如今人還在老太太房裡。”
第153章 三更君
◎差點做妾,凶案又起◎
楊儀愣了會神,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她輕聲問道:“是不是個什麼順天府的王家?”
小連跟孫婆子對視了眼,雙雙搖頭,一個說不知道,一個說好像不是。
孫婆子先去打洗澡用的熱水,小連則問:“姑娘為什麼提什麼王家?哪裡聽說了消息?”
楊儀把外衫脫下,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