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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10 字 6個月前

鐵鐐銬把薛放的手腳都鎖住,他又氣又傷,眼睛幾乎都紅了。

田通判卻偏看著他,示威一樣,嘿嘿地笑了兩聲:“戚旅帥,你到底不知道薛放的苦心,你要敢在這兒鬨,你……還有你身後那些人,哪一個我放得過?何況若因為這個而鬨起來,薛放自然罪加一等,你猜會是什麼罪名?大概是……挑動巡檢司內鬥不合,這是輕的,至於重的……但凡這裡有一個人動手,我定治他一個反叛謀逆之罪,你信不信。”

戚峰的心都涼了:“你這廝彆在這裡血口噴人!”

潘四漣忙叫人攔著他。

田溪橋又看向薛放:“其實我是有點兒失望的,若薛旅帥不從中作梗,我的麻煩就少很多了,你的罪名也鐵板釘釘,連你帶他們一起處置,倒也乾淨利落。”

戚峰忍著憤怒,望向薛放。

戚峰吞不下這口氣,但他得看薛放的意思,假如薛十七郎流露出一絲憤怒之色,戚峰知道自己會立刻把田溪橋的死人臉打成爛狗頭。

出乎所有人預料,薛放竟笑了,他望著田溪橋道:“我最喜歡看人吃癟了,可惜沒叫田大人如願以償,不過這隻是開始,田通判接了這案子,有的是叫你失望的時候。”

他說了這句,回頭對戚峰道:“你多跟著學點兒吧,田大人可是行事問罪的高手,彆人想跟他學還不能夠,但凡你能學他一點手腕,我也就放心了。”

戚峰跟他日久,當然清楚他的用意,這是在敲自己,叫他忍著性子,好鋼用在刀刃上。

“明白。”戚峰竟低了頭,眼睛紅紅地盯著圈在薛放腳腕的碩大鐐銬,他咬牙磨齒地:“都記住了!”

幾個差役簇擁著上了鐐銬的薛放向內走,田溪橋緩步而行。

誰知這其中有向來跟薛放不太對付的一人,見田溪橋不費吹灰之力壓製全場,他樂得落井下石,便望著戚峰,狐假虎威地說道:“戚旅帥,您果真要好好學著,這件案子,滿巡檢司無數眼睛盯著,豈能絲毫偏袒馬虎?”

戚峰二話不說,垂頭,猛地向著那人額頭一碰。

他正是一腔暴怒無處發泄,這人偏來撞槍火,這一個頭槌下來,那說話的人隻覺著腦門嗡地一聲,直接向後暈倒。

潘旅帥走的慢些,見狀嚇了一跳。

前方田溪橋聽見動靜,回過頭來。

潘旅帥快手快腳地將那暈倒之人扶抱住了,笑對田通判道:“大概是站了太久,竟暈了。哎呀老王,你說你……身體差就不要逞強。”也有幾個懂事的早閃了過來,擋人的擋人,幫著遮掩的幫著遮掩。

田溪橋陰冷的目光在幾個人身上停了停,又看向旁邊對自己冷眼相對的戚峰,終於輕哼了聲,沒做聲轉身去了。

雖然免除了戚峰的殺威棒,但進了衙門正堂,田通判不由分說,先又叫把薛放打了二十。

若不是薛放事先提醒了戚峰,戚峰也知道自己若按捺不住的後果,此刻豈會無動於衷。

就算那些負責行刑的士兵不肯用十分力,但田溪橋又不是個容易蒙蔽的生手,發現有人放水,立刻叫帶出去加倍痛打:“誰敢徇私情,給我發現,就是這個下場!”

其他士兵見狀,哪裡還敢如何?

戚峰看不得,更怕自己忍耐不住,拔腿出外。

打完了二十棍,田溪橋道:“扶他起來。”

兵丁欲來扶,薛放卻自己半跪而起,他將人一把推開,硬是站了起來:“田大人未免太小看我們這些人了,才區區二十,倒還站得住。”

“你……”田溪橋皺眉。

旁邊潘四漣心一緊,恐怕田溪橋的性子上來,再加二十也未可知啊。忙道:“田大人,問案要緊,溫監軍那裡還等著詳細呢。彆為些不要緊的事耽擱了。”

田溪橋這才“嗯”了聲。

潘四漣微微側首,對著薛放大使眼色,意思是這田通判是個陰狠的貨色,叫他彆這樣硬[tǐng]相抗,吃些沒必要的虧。

戚峰先前在俇族寨子叫人記錄的那些文書證供等,已經先一步送達,如今都在田溪橋手上。

田通判效率一流,事先早就看過了。

此時,他稍微翻了翻那些公文:“薛放,你把昨夜發生之事,一五一十,仔細說來,休要有半點隱瞞。”

昨夜安參軍向薛放獻計,都給薛放否了。

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是瞞不過的,一來,俇族村寨的人看著,二來,永錫衙門的人看著,就算俇族的人不至於出賣他,但永錫衙門那些人……總不能都殺了。

而且他自己這邊的人雖說都算靠得住,但其中有一大部分是雲陽周高南借調給他的,假如叫他們守口如瓶,他們自會照做,可如此一來,豈不是也把他們牽連在內,弄得不好,連周高南也會被拖下水。

畢竟巡檢司之中,可也不算是鐵板一塊,也是有各方勢力明爭暗鬥。

何必費儘周折,未必成事不說,還要連累這一大幫子人呢?

所以薛放才告誡戚峰,不用費心為他隱瞞。

田溪橋問罷,薛放就把昨日之事一一說了,可並沒如田溪橋所言那麼仔細,隻提了扼要大概,他明白,最重要的問題,隻是“到底是不是他親手打死施武”這件事上,在這件事上他不含糊就行了。

潘四漣聽他說完,趕忙對田溪橋道:“田通判,這施旅帥半夜帶人衝殺俇族村寨,也算是知法犯法,違背巡檢司規矩在先了吧?”

田溪橋將一張供狀給了潘四漣:“這是永錫衙門的公文,昨夜施旅帥是接到消息,帶兵去捉拿一個意圖刺殺自己的俇人。既然有憑有證,就不算違例辦事。”

潘四漣忙取去查看。

薛放道:“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清楚施武辦事的方式,昨夜施武那架勢擺明來者不善,可衝殺村寨事後必要交代,他又不是傻子,當然得提前捏造好讓他肆意妄為的借口。

不過施武的借口,倒也並非隻是憑空虛造,當初他逼死了俇族寨子裡的阿夏,激起好些俇族之人的怒火,有幾個大膽的確實跟施武動過手,這就給了施武可乘之機。

田溪橋看看麵前公文,又看了看薛放:“你說,你是看不過施武對俇族村寨的人下殺手,才出手阻止,失手將人打死的,可這上麵記錄,俇族村寨的人除了幾個重傷的,並沒有死人。”

薛放道:“照田大人的意思,我得在旁邊看著,等施武打死一批,我才能出手?”

潘四漣挑了挑眉,覺著這回答很妙。

“施武之前,就跟你有過舊怨,怎知道你是不是趁機公報私仇?”田通判卻不這麼認為,他抽出一張仵作屍格,舉起來:“畢竟,以薛旅帥的性子,隻看施武為難俇族之人就把人打的麵目全非,照這上麵寫的——眼眶碎裂,鼻骨碎裂,頜骨斷裂,額骨斷裂,牙齒斷裂,眼珠不翼而飛,甚至連頂骨都缺了一塊……薛旅帥,我是難以想象,你動手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竟能乾出這麼令人發指不可思議的惡行暴行!”

他把紙丟給潘四漣。

潘旅帥隻聽田溪橋說著,就已經不寒而栗,趕忙低頭看去。

薛放微微出神。

是啊,當時他到底怎麼想的?

當時他正沉酣醉夢之中,隱隱聽見耳畔有人吵嚷,他覺著煩,不想理會。

那聲音卻越發靠近了耳畔,有一隻手在拍他的臉:

“十七爺,十七爺快醒醒……”

“有土匪來了,不對,是巡檢司的……永錫那邊的,他們在殺人了!”

“十七爺,救人啊,我看到楊先生給他抓住了……”

他原本打定主意,天塌了他也得好好睡上一覺。

突然聽見“楊先生”,好像有人往腦仁裡刺了他一下,他直挺挺坐了起來:“誰?”

斧頭又喜又驚又急:“楊易楊先生……那壞人不知要對他做什麼,竹子哥哥也受傷了。”

起的太急,腦中一陣昏沉,薛放本能地下地,搖搖晃晃地出門。

那時他分不清自己是在夢中還是已經醒了,可仿佛有個什麼在等著他,他得親眼看看。

站在吊腳樓的欄杆前,薛放向外看去。

許多人影晃動,火把亂閃,弄得他越發的暈了,他抬手擋了擋眼睛:“這是……”

就在這時,他終於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踉蹌向前栽倒,而在她身後,施武走過去,一把將她拽了起來。

薛放的眼睛迅速地睜大,身後斧頭在叫什麼,底下屠竹跟其他眾人又是如何他都不知道,眼前隻有楊儀的身影。│思│兔│在│線│閱│讀│

在反應過來之前,薛放手在欄杆上一摁,人已經縱身躍了出去。

“薛放。”

“薛十七郎!”

田溪橋叫了幾聲,薛放才回神。

“薛放,你為何不答,或者你是本性如此,才肯對巡檢司同僚做如此暴行。”

潘四漣想說什麼又不知說什麼,半晌才辯解了句:“這上麵說……薛旅帥當時喝醉了酒,也許他……”

田溪橋又瞥了他一眼,潘四漣就不敢說下去了。

田通判卻道:“薛旅帥,潘大人的意思是你酒後行凶,此刻酒醒必定幡然醒悟了,可是如此?”

潘四漣趕忙點頭:若是認罪良好,也許……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還是希望薛放能夠認一認,至少還有緩和的機會。

薛放籲了口氣,他看看自己戴了鐐銬的手,傷處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

“田大人,”抬頭望著田溪橋,薛放道:“我真的……後悔。”

田通判仿佛有些意外。

薛放笑道:“我是後悔的很,怎麼沒早點兒打死他。非得等昨晚上才動手,那簡直已經太遲。”

“薛放!”田溪橋怒地一拍驚堂木。

潘旅帥張大了嘴,整個兒呆怔。

問到這裡,似乎沒有彆的異議,人確實是死在薛放手上。若無意外就可以定案了。

為了叫潘四漣等搖擺不定的將帥死心塌地,田溪橋吩咐:“把施武的屍首抬上來。”

隻要是看見施武慘相的人,哪怕是有心維護薛放的將官,也得三思而後行。

再怎樣那是一名旅帥,如果可以隨意濫殺,開了先例,誰保的準下一次薛十七郎、或者彆的什麼人,也如此效仿地對同僚下死手呢。

田溪橋命人把公文收起,他已經準備向溫監軍交差了。

卻就在這時,去抬施武屍首的差人回來:“大人,溫監軍那邊派人將屍首抬走了。”

田通判詫異:“什麼?”

正要派人去問,又有傳令官匆匆而入:“大人,溫監軍緊急傳信。”

田溪橋接過那封信,打開掃了會兒,大怒。

潘旅帥在旁探頭探腦,想看一眼是怎樣,田通判卻反手一掌,把那封信狠狠拍在桌上:“豈有此理!”

虧得潘四漣眼尖,依稀瞧見是什麼“停……審,等待……”之類。

田通判發無名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