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頁(1 / 1)

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38 字 6個月前

幫眾人均都站直了些,向著來人垂首示意。

烏山公皺眉回頭,正跟那人目光相對。

“山公爺,您好啊。”來人向著烏山公拱了拱手,笑嗬嗬地,仿佛舊友重逢:“久聞大名,今夜幸而有緣相見。”

地上明明橫七豎八躺著一堆人,氣氛劍拔弩張,他居然仿佛無事發生。

烏山公瞥著他:“原來是祥和天的大掌櫃,你也來蹚這趟渾水,這可不是明智之舉。”

大掌櫃笑道:“雖也不願來,但奈何人在幫中,馬幫的事,自然也是我的事。豈能推辭?”

烏山公道:“我勸你彆自不量力,我隻要兩個人而已,何必賠上這許多馬幫之人的性命。”

大掌櫃臉上笑就仿佛是天生自帶,風吹雨打改不了似的,他笑眯眯地說道:“山公爺說的是金玉良言,我們這些人當然也知道您老的名號,等閒豈敢招惹?隻不過呢,這看護楊先生,是我們大龍頭親自下的命令,彆說是這小小地永錫鎮子,就算是這整個羈縻州裡,馬幫記錄在號的二十三餘萬兄弟,又有那個敢不遵從呢?”

烏山公的雙眸幽沉:“你……你是在以羈縻州二十三萬馬幫幫眾來要挾我?”

大掌櫃依舊麵不改色:“不敢不敢,我知道山公爺是明理的人,故而把所有擺在明麵上,當然了,馬幫二十三萬幫眾隻是以後的話,至於今夜,此刻,此地,隻有永錫鎮二百馬幫子弟,哦……還有在路上趕來的周圍六鎮的千餘子弟,當然也是後話。”

烏山公咽了口唾沫:“縱然來的更多,又如何!”

“山公爺莫要誤會,我隻是有一說一不敢欺瞞,您也該清楚我絕無半句虛言,另外的一句實話是……”大掌櫃輕描淡寫地掃過地上橫躺著的眾弟子,但凡能動的早站了起來,所以地上這些……

大掌櫃昂首,微笑:“山公爺用毒自然了得,隻怕此處無人能夠抵擋,然而,縱然我們在場這些人都著了道,可隻要還有一個人能有一口氣兒在,就得牢牢地站在楊先生的身前。”

旁邊的黎淵早已經收起了刀劍,抬眸看向此人。

——看著確實是個憨厚親切儼然無害的生意人,而且不像是個會武功的樣子,但他所說的話,聽著誠懇坦率,推心置腹,實則鋒芒畢露,重若千鈞。

如此一個普通人,輕輕往這一站,竟叫他們這種縱橫天下排得上名號的殺手都不敢小覷半分!

烏山公也直勾勾地望著大掌櫃。

而在大掌櫃的身後,身旁,是那些如同人牆般毅然而立的馬幫幫眾。

烏山公知道,大掌櫃確實沒有說謊。

而這些人,也確實不會後退半步。

誠然他可以把他們都殺了,但是否值得如此?為兩個人的性命,招惹羈縻州二三十萬馬幫幫眾,也徹底斷絕了自己的後路。

“好,好……”烏山公的聲音,一聲比一聲低:“好!今夜我總算見識了馬幫的做派,受教了。”

大掌櫃榮辱不驚地:“您賞臉。”

烏山公深深看他一眼,又看向黎淵:“有本事,這輩子彆出羈縻州。”

黎淵不語,他已不用計較口舌之爭。

因為對於烏山公而言,大掌櫃沒動兵器,但他卻已經慘敗,他跟黎淵都知道。

烏山公緩緩向外走去。

身後傳來大掌櫃的聲音:“您慢走。”和氣的聲調,鑽到人心裡卻比針紮還難受。

烏山公冷著臉,腿傷變本加厲地開始疼。

他的心頭怒火衝天,無處發泄。

本來他不顧受傷,是想一鼓作氣追到,隻要殺了黎淵跟楊儀,也算值了。

沒想到竟又在馬幫這裡碰了壁,實在是人算不如天算!

就算是烏山公,也不敢認真得罪羈縻州的第一大幫。

他隻能喃喃地怒罵:“好個薛十七郎,居然能讓馬幫的大龍頭下令保人……混蛋,到嘴的肉又飛了!”

烏山公雖然憤怒,但沒有失去理智。

正如方才的大掌櫃所說,馬幫的大龍頭發話,那麼在羈縻州中,但凡是馬幫的人或者跟馬幫有交情的,都會責無旁貸地庇護楊儀。

這就意味著,不管楊儀走到哪裡,他都不能下手。

因為他今晚已經露了麵,也就是在馬幫那裡掛了號,萬一楊儀出事,馬幫的人追殺到天涯海角,也必不會放過他。

所以,馬幫的龍頭令意味著他不能再對楊儀出手。

正是因為清楚地明白這點,烏山公才越發生氣。

最開始他是為了還人家的情分,可直到現在,殺那兩人,這簡直成了他必完成不可的執念了。

畢竟這對烏山公而言,就如同狼豺虎豹,被一隻雪白的羊羔頂翻在地,此仇不報,他以後簡直無麵目見人。

“也罷,我不信你一直都在羈縻州。”

烏山公出了大門,回頭看了一眼馬幫的匾額,目光陰冷地:“等你離開羈縻州的那日,就是你橫屍在地的時候……”

馬蹄聲響,雷霆般地從遠及近。

烏山公回頭,卻見一匹高頭大馬在自己身前四五步遠。

馬上的人垂眸看他,忽然道:“老頭,你在這乾什麼。”

烏山公留意到他身後跟著一隊人馬,看打扮,像是巡檢司的。

才在馬幫吃癟,烏山公心情極差,懶得答話,冷冷一哼邁步就走。

“問你話呢,你怕不是老的耳朵都聾了?”馬上的人卻不知死活地,頗為粗魯。

烏山公的眼睛驀地利了幾分,袖子裡的手悄悄握緊,殺心已生。

他正愁憋著一股子氣沒法兒發泄,本來覺著不該招惹巡檢司的人,但如果是對方主動挑釁,這口氣再忍,自己就是千年王八了。

那人自馬上跳下來,看看眼前牌匾,又回頭看向烏山公:“既然你不說話,不如讓我來猜一猜……你是——來這兒殺人的。”

烏山公剛要出手,可聽對方點破自己用意,未免有點好奇。

那人一笑,恰好風把掛在門首的燈籠吹的搖晃,也照出他極出色的眉眼。

他問:“你是姓烏,還是姓黎?”

烏山公眼神一變,袖口輕揚!

馬幫宅中。

直到外頭報說烏山公退了出去,宅子中已然安全,裡間的馬幫弟子才肯給楊儀讓開一條路。

此時,外頭眾人忙著搶救地上傷者,將大家送入屋內。

讓黎淵跟楊儀意外的是,除了有兩人傷重之外,其他的多半都是中了毒,卻並沒性命之憂。

楊儀因見過烏山公殘忍殺人的情形,一直揪心,如今見竟沒鬨出人命,簡直詫異。

黎淵畢竟知道這其中的門道,稍微一想也明白了。

大概是烏山公也沒有想真的就弄死馬幫的弟子,畢竟他們人數眾多,萬一惹出眾怒難以收拾。

所以出手的時候留有餘地,隻是把情形弄得可怕駭人些,希望馬幫眾人知難而退,乖乖把他們交出來就是了。

卻沒想到,這些人竟如此血氣悍勇。

最後大掌櫃又及時來到,雖隻是一個人一條舌頭,卻簡直勝過百名高手。

楊儀把自己的搭帕袋子翻了個底朝天,能用的藥都找了出來,在瀘江所製的那一大堆,如今少了一大半。

她不辭辛勞,挨個診看,對症下藥,不敢馬虎。

倒是讓那大掌櫃很過意不去,哈腰過來陪笑道:“楊先生,我們自會請大夫,您是客,豈能讓您受累?”

楊儀沒見他方才舌退烏山公的氣勢,隻當是個和氣的大叔:“我是大夫,大夫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先生不必跟我客氣,何況這些哥哥叔叔們也是因為我們才遭受無妄之災,不叫我治,如何安心。”

大掌櫃搓搓手:“這……那我就先替各位兄弟多謝先生。”他深深向著楊儀鞠了一躬,而後便又交代手下兩句,才退出。

黎淵靠在牆邊,望著楊儀忙碌,忽然道:“你可知道今夜為何馬幫眾人豁出性命也要護著你。”㊣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楊儀回頭。

黎淵道:“你大概還不知道,馬幫龍頭令的意思吧。”

楊儀搖了搖頭,又去給一個幫眾接骨。

黎淵道:“馬幫的大龍頭發話,這就等於,一夜之間,整個羈縻州都會被翻個個兒,隻為尋你……以後,隻要你在羈縻州一天,馬幫的人都會拚儘全力保你周全,誰若傷你半分,他就是馬幫二三十萬幫眾的敵人。”

楊儀驚怔:“我?”

黎淵道:“你可知道,誰會有這般能耐,讓馬幫大龍頭為你下令?”他說完這句,忽然側耳向外,雙眼一閉,再睜開的時候,多了些許淡色悵惘。

楊儀有點不大信黎淵所說,畢竟她覺著自己還真值不得如此……整個羈縻州因為她?不,這不可能。

她隻能讓自己先不去多想,隻儘力地又將剩下幾人看過。

等她回神,黎淵已經不在。

她以為黎淵興許是回廳內去了,便自去洗了手,也慢慢地出廊下往回。

才走到院門處,便聽到外間有說話的聲音。

“旅帥不必如此,大龍頭一聲令下,我們豈敢不從?何況隻是出了些微末之力,不足掛齒。”

楊儀正驚愕於那聲“旅帥”,下一刻就聽見那熟悉的聲音道:“人如今何在。”

薛十七郎!

突然,心急跳。

怪的很,明明跟薛放隻是短暫的彆離,算來一天的時間都不到,可這短短的一天內,竟仿佛闊彆三月不止。

她心裡竟生出幾分近鄉情更怯之感。

乍聽見薛放的聲音,本來想著急出去跟他碰麵,可依稀聽見腳步聲向著此處靠近,她忽地猶豫起來。

左顧右盼,楊儀不知要往何處去,情急下隻往一側的廊柱後躲了過去。

院牆外,還有人在說話:“此番勞煩馬幫眾位……如今巡檢司的兵馬已到,就叫外頭戒防的弟子們休息吧。”

大掌櫃仍是和氣地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周旅帥不必客氣,何況他們都是臨時從周邊幾個鎮子調來的,才來了不多時,索性等明日再撤不遲。多一重防護,總是好的。”

周高南笑道:“不礙事,那作怪的烏山公,已經……”

楊儀正躲在廊柱後呆呆聽著,夜風中忽然多了一點熟悉的氣息。

大概是東顧西尋的風塵仆仆,情急之下的急促呼吸,似有若無的淡淡一絲薄荷涼。

還有因為相處日久,早就習慣的他身上那令人舒服卻時常會被忽略的青澀少年氣息。

楊儀來不及反應,脖子便給輕輕掐住。

力道不大,隻是足以讓她順利地轉過身來。

廊下隻吊著一盞半褪色的燈籠,搖搖晃晃,楊儀抬頭,望見薛放極亮的眼神,也看到他大概是因為緊張而吞動的喉結。

“旅帥……”乍然照麵,相顧無言,這讓她越發的覺著窘迫,隻能硬著頭皮先叫了一聲。

剛出聲,薛放忽然單臂一攬,竟將她一把摟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