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天猶如驚弓之鳥,她已經嚇慣了。
這會兒另外幾人圍上來,七八雙眼睛齊齊盯著楊儀,看的她渾身發毛。
忽然其中一個叫道:“沒錯的!臉白,瘦矮,長得好看,像是個風吹吹就倒的病書生,就是他,楊易!”
楊儀正被他們看的心虛,想著要不要趁機抖動韁繩衝過去,突然聽見這個描述,頓時呆住道:“你們是……”
為首一人笑道:“楊先生?楊易先生對嗎?這太好了!不虧我們等了這大半天,”回頭吩咐:“快去發信號!”
這些看似是本地百姓的人,確定了楊儀的身份後,興高采烈地引著她進了鎮子。
楊儀摸不著頭緒,連連問:“各位……不知各位是?”
為首一人看出她的擔心,便道:“楊先生放心,我們都是馬幫的人,我們大龍頭有命,叫我們看著南來北往的客人,若是遇到了楊易先生,便要好生招待,千萬不可叫你受了委屈,請請,往這邊。”
楊儀摸不著頭腦,她可不認得什麼馬幫,什麼龍頭,可對方仿佛並無惡意,又很知道她是誰。
她回頭看向車廂內:“黎大俠……”
裡間黎淵當然也都聽見了,他沉聲道:“那就去吧。”
就在此時,“啪”地一聲響,一道五彩斑斕的煙花直衝上天,發出了尖銳的嘯聲。
楊儀不由抬頭看去,見那彩色的煙花升的極高,就仿佛能夠攀到月亮之上似的,光芒把整個黑夜都照的宛如白晝。
馬幫的人並沒有讓楊儀住客棧,而是請她到了一處頗大的宅院中。
進門的時候楊儀就看到了,門口矗立著一麵十分氣派的漢白玉大牌坊,恐怕這也不是尋常所在。
內宅,丫鬟們川流不息,送茶送飯,無微不至。楊儀小聲問黎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黎淵道:“反正跟我無關。”
跟他無關,那就是跟楊儀有關了。
楊儀目瞪口呆:“我……”一頓:“你的身子如何?”
黎淵道:“恢複六七分了。”
楊儀鬆了口氣:“萬一他們有什麼歹意,我們至少可以一拚。”
黎淵驚奇地看了她一眼,過了會兒才說:“你要提防的不是他們,而是烏山公。”
“他還能追上?”楊儀想到烏山公血濺當場的模樣,“這得欠了多大人情啊。”
楊儀偷偷地用銀針試過那茶水有沒有下毒,喝了半盞,開始打量屋子的陳設布置。
羈縻州不是個富庶之地,何況此處隻是一個鎮子,但這宅邸的氣派,卻簡直不輸給雲陽的巡檢司。
楊儀打量了半晌,想起一事:“你先前在破廟裡要跟我說什麼來著?”
黎淵欲言又止。
原來他本想問,楊儀明明已經保住那母子平安,為什麼還會失魂落魄地走在大道上,那一副心如死灰生無可戀的樣子,任是誰看了都要誤會。
但黎淵心中卻隱隱覺著,自己不該問她這個問題。
楊儀看他不說,便道:“你既然不說,那我可有話要問了。”
黎淵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叫我追殺你的是誰?”
楊儀趕忙點頭。
黎淵道:“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接生意,是有中間人的,我並不知雇主身份。”
楊儀果真露出失望之色。黎淵卻又道:“不過,據我猜測,那雇主應是京城方麵的人。你有什麼死敵,自己難道一點不知?”
楊儀道:“我雖有猜測,卻無法佐證。那烏山公說他欠了一個大人情,他會欠誰你可知道?”
黎淵沉默片刻,終於說道:“此人生性陰狠狡詐,以他的性子,是絕不會欠人情分的。不過……我聽聞當初烏山公遊曆四地,據說有一次病倒他鄉……卻被一人所救。”
楊儀一驚:“救他那人是誰?”
黎淵深深看了她一眼,話鋒一轉:“雖然我也不是個習慣欠人情的,到底還是欠了你的。”
楊儀心不在焉,隻顧去想救了烏山公的那人……烏山公自己就是個用毒高手,既然能用毒,自然懂醫理,按理說他自己病倒也不該束手無策,那必定是連他都沒法料理的棘手病症,既然如此,能救他的那人,醫術必定也十分高超!
她有點心驚肉跳。
黎淵見她沒反應,便道:“我也不願意欠人的情,你有沒有想要做的事,現在提出來,我必定給你做到。”
楊儀回過神來:“什麼?”
黎淵索性跟她挑明了:“你救了我的命,我自願為你赴湯蹈火。你不如仔細想想,比如……你若是想要我殺了那指使烏山公的人,或者是想要彆的什麼人死,就算千難萬難,我也會為你做到。”
楊儀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殺了她的仇人。
她瞪著黎淵,一瞬間心裡閃過無數個念頭。
室內鴉雀無聲,室外卻突然一片嘩然。
黎淵坐著沒動,道:“有人闖進來了!”
第75章 三更君
◎誓死相護,一個擁抱◎
火把的光閃閃爍爍,照出中間一道狹長的人影。
他走起來還有點一瘸一拐。
夜色裡看著,就如同是黃泉路上走來的勾魂使者。
抬眸,烏山公淡淡地:“我知道那兩個人在這裡,把他們給我交出來,我便跟馬幫之眾相安無事,如果不然,這些人就是打樣的。”
在他身後的地上,五六個原本擋路的馬幫幫眾倒在地上,借著火光,可見每個人的臉色都籠罩著一層黑氣,有個還在打滾,有的直挺挺地,似已經死了過去。
方才烏山公露麵,隻一揚手的功夫,這幾個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便倒下了。
前麵還有幾個馬幫的人擋住,在他們身後,大門口上,又有十幾個幫眾聞訊趕來。
他們每個人都看見了地上倒著的自己的兄弟,也聽見了烏山公的話,可卻沒有一個後退。
烏山公冷笑著向前走,為首兩人一起衝了上去,但他們不過是普通的馬幫之人,論起拳腳武功,堪能匹敵一個普通的江湖人物,就連黎淵的邊兒都摸不著,何況是黎淵都退避三舍的烏山公。
正如黎淵所料,幾乎他們前腳剛走,烏山公就明白了自己中計了。
他是個最狡詐不過的人,還從沒試過被人如此玩弄,一怒之下,他不顧疼痛,將腿傷草草處理,便追了出來。
方圓幾裡隻有這永錫鎮,他的追蹤又是一流,要找到這裡易如反掌。
烏山公的腿既然有傷,挪動不便,但那兩個高大健壯的馬幫青年才到跟前,突然便站住,中邪了般木然而立。
烏山公抬手一推,兩個青年轟然倒地,身體抽搐,口中旋即有白沫湧出!
“就算你們都上,也是同樣。”烏山公冷笑著盯向眾人:“若不那兩人交出來,今夜我便血洗馬幫。”
內宅。
楊儀聽黎淵說有人闖入,第一反應也是烏山公。
畢竟黎淵早有預言。
楊儀知道烏山公用毒出神入化,生恐此地的馬幫眾人被他荼毒,聽聞之後忙對黎淵道:“出去看看?萬一真的是烏山公,這兒的人可擋不住,豈不白白的害了他們。”
黎淵道:“你想如何?”
楊儀道:“就算打不過,也不能在這裡當縮頭烏龜。”
黎淵輕笑了聲:“你在激我?”
楊儀忙道:“我激你做什麼,他本來想殺我,現在你也摻和進來,你我便都是他勢在必得的。一根繩上的螞蚱。”
“螞蚱?”黎淵仿佛輕笑:“不想有朝一日,我也會落到這步田地。”
兩人出了內廳,隱約聽見吵嚷之聲。
前方門口站著好幾個馬幫弟子正自議論,突然外頭有一人跑進來同他們說了句什麼,呼啦啦,頓時六七個人一塊跑了出去。
黎淵耳朵抖抖:“確實是那個老怪物到了。”
楊儀一個激靈,忙大聲叫道:“你們彆去……”她本想告訴那些人,說他們不是烏山公的對手,叫彆去送死,誰知眾人早跑的遠了。^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不得了,我們快去。”楊儀催促。
原本她是很忌憚烏山公的,可是眼見這麼多無辜的人要遭殃,那忌憚的心早被關切之意壓過。
黎淵攔住她:“你不必出去。畢竟你也不會武功,去了隻是羊入虎口。”
定了定神,黎淵望著楊儀道:“有件事得讓你知道。我先前受傷,是因為故意透露行蹤,引他來追的。”
夜色中目光相對,楊儀頷首:“我明白,你必然是怕他會追蹤到那一戶人家去,擔心會對他們不利是不是?”
黎淵的眼神忽地軟了下來:“我答應送你回雲陽,我一定會做到。”
楊儀搖頭:“你可以儘力,但不必拚命。”
黎淵默然:“我有點慶幸……慶幸沒在人頭穀的時候殺了你,如果殺了你,那將是我人生所犯的最大的錯。”
他的目光閃爍:“如果今夜我能活下來……”
戛然而止,不等楊儀反應,黎淵縱身一掠,身形好像一道隨風的影子,很快消失門口不見。
“黎淵!”楊儀叫了聲,趕忙追去,誰知門口剩下的幾名弟子齊齊地將她攔住。
“楊先生,大掌櫃交代,您不能出去。”
隔著院牆,楊儀能聽見慘叫的聲音傳來。
她道:“讓開!”
誰知幾個弟子反而都衝了過來,他們人擠著人,竟牢牢地把本就不大的院門門堵住,楊儀若要出去,隻能把他們撞開。
但以她的身量,這簡直是不可能完成的。
“你們聽聽外頭的動靜,我若出去還能救人,就這樣鐵石心腸?”楊儀情急。
他們手挽著手,毫不退讓,也不鬆動。
其中一人盯著楊儀:“有龍頭令在,不管如何隻要楊先生無恙。”
楊儀著急一撞,反把她彈了回來,簡直牢不可破。
她捂著被撞疼了的肩頭:“荒唐的很,我根本不認得你們什麼龍頭……你們更無所謂為我白死,讓我出去!”
黎淵衝出去的時候,地上已經倒了十幾個馬幫的人。其中就有之前引他們來宅子的那幾個。
烏山公五指如鉤,正欲將兩個撲上來的幫眾擊倒,瞥見黎淵出現,擔心黎淵偷襲,急忙閃身後退。
那兩個幫眾已經負傷,但卻並未退後,便搖搖晃晃站起來,仍擋在門口。
烏山公瞥了眼這些寧死不退的漢子,眼中有深深的惱意。
他盯著黎淵:“小黎,終於不當縮頭烏龜了?那個……”
黎淵沒等他說完便將背後的刀劍一起拔了出來:“烏山公,你既然不聽好言,那就在今夜分個真章吧。”
“我……”烏山公正欲答應,忽然有個很洪亮的聲音在夜色中響起:
“大掌櫃到了!”
刷刷的腳步聲從大門外響起。
一個麵相十分和藹、一看就知道是個生意人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進來。
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