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埋怨他:“對呀,你一說我才想起來,確實哪兒有點異常。”
可叫他說到底是什麼不妥,卻想不到。
十七郎道:“這裡沒有狗叫聲。”
他這一提,隋子雲才恍然:“怪不得我覺著哪兒少了點什麼,是了,怎麼自打咱們來到,竟一聲犬吠都沒有?”
羈縻州這裡,最不缺的就是狗兒,因為是虎狼聚居之地,尤其是在各個村寨,都會養很多的看家犬。
但凡有生人或者歹人闖入,機敏的狗子自然會立刻吠叫報信。
比如先前十七郎他們去借馬,還沒進村子,狗兒便狂吠不止,此起彼伏吵的人耳朵都聾了,跟小魏村這裡截然相反。
十七郎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我忽然想起一種傳聞,說是狗的眼睛能看到人眼看不到的東西。”
“什麼東西。”
十七郎幽幽然道:“鬼。”
隋子雲打了個寒噤:“你可彆說這魏家有……那個東西。”
十七郎閉上雙眼:“我聞到邪味了。”說完後他縱身一躍,整個人輕巧地從內翻出了窗子。
隋子雲探身,壓低聲音問:“你做什麼?”
十七郎道:“方才打草驚蛇,現在自然是看那蛇往哪裡去。”
隋子雲眼珠轉動:“你是說你方才故意提起猴子……那裡正會有所動作?”
“看他做賊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十七郎的劍眉一揚:“就算他不動,今晚上也要把這魏家翻個底朝天。”
隋子雲隻來得及說了聲:“不知深淺,你且收斂……”
十七郎已經掠到牆邊,雙足微微用力,一扭腰,整個人拔地而起。
院外,有兩個負責在此看守的家丁,正低低私語:“巡檢司半夜上門,可不是好事。”
“偏叫我們在這裡看著,覺也不能睡。”
“在這兒還是好的了,要是讓我們去後院……那彆說一宿不得睡,以後隻怕都……”
正說著,隻覺著一股寒風撲麵。
其中一人抬頭,卻瞧見有道黑影淩空掠過,他忍不住慘叫了聲:“鬼、鬼呀!”
不多時十七郎便追上了魏大,見他快步向著後院而行,走了一會兒,他停在一處院落前,微微側頭向著院中。
十七郎人在牆頭之上,往院中瞥了眼,卻見這院子裡竟亮著燈,有個女子的聲音道:“少爺,腿又疼了嗎?我去燒些熱水來給你敷一敷……”
另一個男子道:“不用,就是睡不著,你拿本書來我看就是了。”這聲音有些虛弱無力,顯然是忍著痛。
魏裡正聽到這裡,燈影下的唇角抽了兩下,低頭往前又走。
裡正停在一處院門前。
此處的院牆,比前方的都要高。
十七郎隻看了一眼,心中直呼好家夥,原來這裡的牆頭上,繞著若乾刺鐵絲,幸而他事先警覺,不然的話,腳一上去便會給纏住,鐵絲上若乾尖銳的刺劃過來,一時半會掙紮不脫,且會傷的很重。
魏大麵前的門扇極厚,他敲了數下,裡頭才有人悶聲道:“誰?”
“是我,告訴老太爺,有急事。”
裡頭的人嘰咕了聲,沉重的腳步聲響,不多時,那人去而複返,將門扇打開。
十七郎遠遠地看著魏大進了門,門內的人卻又謹慎地將門關起,他便繞開按著鐵刺的牆頭,從對麵院牆到了屋頂,把兩個屋脊之間的距離衡量了下,十七郎深吸一口氣,縱身躍起!
整個人如同黑夜中的一隻夜梟,從這邊的屋脊直接縱身到了對麵,雙足落地之時,“卡啦”一聲,踩動了一片瓦。
幸而此時底下魏大正上了台階,對著門內道:“爹,是我。”
門吱呀一聲開了。
十七郎提氣,悄然從屋脊上掠過,與此同時鼻端嗅到一股淡淡地腥臭氣,熏的他極不舒服。
夜深人靜,屋內說話的聲音時有時無。
“爹,”魏裡正道:“巡檢司的人突然……說是那隻猴子……”
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道:“不是已經……你怕什麼?”
“來人看著不好對付,我擔心他們……”
“是你蠢!他們未必是有真憑實據,隻是詐你,你偏上當……”那蒼老聲音提高了些:“何況死無對證……他們要真這麼快找到這裡,除非是神仙!”
“那、他們難道是來打秋風的?”魏裡正的語氣鬆快了些:“這樣的話……”
十七郎一邊聽,一邊從屋脊向下,來到了屋門處。
他本來想聽得更仔細些,誰知剛剛止步,就聽到“嘶嘶”的細微響動。
十七郎還未細想那是什麼,身體已本能做出了反應。
就在他將閃身之時,自屋簷底下冉冉升起一個“人頭”,沒有身子,隻是個虛空的頭,詭異慘白的一張臉,兩隻獰性的眼幽幽盯著十七郎。
第9章
◎燭九陰,薛旅帥◎
這若是旁人,深夜詭宅裡遇到這般情形,怕不立刻嚇死。
十七郎雖膽識過人,一瞬卻也汗毛倒豎。
他屏息縱身,腳下到底用了力,瓦片嘩啦發聲,滑落地上,摔得粉碎。
而那鬼頭當空一晃,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著十七郎衝了過來。
“窸窣窣……嘶嘶……”怪異細微的響動傳入耳中。
十七郎眯起雙眼,目光下移。
這鬼臉的下方,是手臂粗細的黑色影子,隻是隱沒在夜色中,一時看不真切。
可就是這一瞥之間,十七郎反應過來:這哪裡是一個人頭,這竟是一條大蛇。
這種蛇俗稱飯鏟頭,又叫扁頸蛇,因為脖頸又薄又寬,猶如一個大大的飯鏟故而得名,它直立之時,薄薄的脖頸張開,雪白一片,加上詭異的斑點,看著就如同一張鬼臉。
這毒蛇向著十七郎襲擊過來,電光火石間,十七郎反手拔刀。
耳畔卻聽到底下屋中嘀嘀咕咕急促地說話聲,然後房門一響,有人跑了出來。
一切發生的極快,十七郎知道行蹤暴露,也不必再藏匿了,雪亮的刀鋒向著那飯鏟頭斬去,他自己身形如風,腳尖一點,竟從屋頂直直地躍落地麵,正攔在那人的身前。
出來之人正是魏裡正,他緊急止步,麵如土色,深陷的眼窩裡滿是惶恐,望著麵前的十七郎:“你、你……”
正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屋頂上卻“啪”地一聲響,有東西滾落下來。
魏大猶如驚弓之鳥,身不由己回頭看時,更是驚呼了聲。
原來掉下地的,竟正是一枚血淋淋的碩大蛇頭,雖然已經落地,但卻猙獰可怖更勝先前,而且正彈動著仿佛要再咬人一口。
魏大嚇得慌忙後退,冷不防屋簷上沒了頭的蛇身仍舊劇烈地扭動,竟自滾落下來,砸在了他的身上。
那蛇身抽搐著,死命地纏向魏大的脖子手臂,魏裡正亂跳亂打,慘叫連連,最後眼白一翻,竟是昏死過去。
此時身後有人吼道:“你是什麼人?”
十七郎回頭,見竟是個身材高大壯碩的男人,一身粗布衣裳,生得模樣怪異,他正拔腿向著自己衝來:“這裡不許外人進來,老太爺會生氣的!”
十七郎挑了挑眉,看出這人仿佛是個癡憨兒,正在盤算,便聽到院門外是隋子雲的聲音:“十七,你可在麼?”
壯漢也聽見了,當即竟止步回頭,疑惑地問:“怎麼又有人來?”
十七郎眼珠一動,竟笑道:“那是跟著老爺來的,老爺病了,你還不去開門?”﹌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壯漢看看地上的魏大:“老爺生病了?唔。”竟果真掉頭向著門口去了。
十七郎趁機上前,將前方那關上的房門一腳踹開。
屋內空無一人,一股常年不見天日的陰暗黴爛的氣息撲麵而來,雖然也有焚香之氣,卻也蓋不住底下那股令人不適的寒腥。
十七郎皺皺眉,邁步向前。
地上鋪著厚厚的毯子,麵前是一架紫檀的長供桌,桌上擺著些果品,除了香蕉芒果之外,多是十七郎不認得的野果子,他拿起一枚青皮圓果子,知道這就是那餘甘子了。
但吸引十七郎目光的,卻是供桌之上懸掛著的一幅畫。
這幅畫比一個人還要高,畫上卻是一隻人麵蛇身的怪物,渾身血紅,眼睛豎起,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底下之人。
“這個東西……”
十七郎盯著這幅畫,想到方才在外遭遇的那扁頸蛇,想到跟楊儀說過的那采生折割的法子,以及失蹤的苗圓兒,心中升起一點不祥的預感。
然而十七郎從外廳到了裡屋,又到側房,裡裡外外卻一個人影都沒見著。
這會兒在外間,那壯漢連聲怒吼,已經跟隋子雲等交上了手。
壯漢雖然癡憨,但力大無窮,十分凶猛,隋子雲因擔心十七郎,一時不查,竟惹怒了他,手下四個人輪番上陣才將那漢子攔住。
而高牆之外,隱隱約約也有人聲傳來,顯然魏家的人都給驚動了。
隋子雲衝上前,見魏大昏死在地,便將那纏著他的蛇身切斷挑開,拖著他進門。
他本來是想先弄個人質,再跟十七郎商議,誰知進了門後,卻見室內靜悄悄地,十七郎竟也不知所蹤。
隋子雲先前是親眼見著十七郎進門的,來回找了一番不見人在,大驚失色。
他趕忙回到魏大身旁,左右開弓給了他兩個耳刮子。
魏大被打醒了,還記得先前噩夢般的經曆,兀自慘叫掙紮,伸手亂拍亂打。
隋子雲喝道:“這屋子裡的人呢?”
魏大好不容易發現那蛇已然不在身上,但驚魂未定,目光恍惚:“什麼……”
隋子雲揪住他的衣領:“這兒的人呢?”他盯著魏大,“快說!”
魏大呆滯地環顧周圍:“人?我、我不知道。”
隋子雲又給了他一記耳光,一改先前的和善,咬牙厲聲道:“你們老太爺,還有十七……彆以為不說就能瞞天過海,給巡檢司盯上,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坦白!說,這屋子裡是不是有什麼機關!”
隋子雲當然清楚一個大活人是不可能憑空消失,但叫他去找,卻毫無頭緒,何況他極擔心十七郎的安危,隻能先逼問魏大。
不料魏大抬頭,正看見中間懸掛的那副人麵蛇身像,他的身子猛然一顫,埋頭低聲道:“我我真不知道,老太爺的屋子,我很少來,我不敢……”
隋子雲順著他的目光看了眼:“這是、燭九陰?怎麼竟然供奉這個!”
燭九陰是《山海經》之中記載的一種神獸,人麵蛇身,又名燭龍,火精,卻從未聽聞世人會供奉此物。
魏大聽見他說“燭九陰”,越發顫唞,囁嚅道:“不可冒犯,那是、是龍神……”
隋子雲瞳仁一縮:“什麼龍神,我再問你一遍,這兒的人呢!”
魏裡正不答,轉身慢慢往外爬,隋子雲怒上心頭,狠狠地將他踢到一邊兒,正要再去找尋,目光所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