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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51 字 6個月前

山的山腳,有幾叢顏色微淺的樹,他打馬向著那方向衝了過去,身後隋子雲眾人緊隨而上。

月光下,棕樹的葉片如同散開的蒲扇,月光從長葉的間隙灑落,也照出棕樹的樹心垂著的一個個花豹似的%e4%b9%b3黃長苞。

一名副手翻身下馬,上前摘了一個苞子下來,十七郎將棕包剝開,裡頭是一顆顆似魚籽又如米粒般的金黃細密顆粒。

記憶突然湧現,十七郎想起白天在切開那孩子的胃的時候,便看到在那些爛糊之中,有未消化的大片大片的魚籽似的東西,原來……

隋子雲探頭看了眼:“這就是……楊易說的棕包?”

那胃裡的東西就是線索,楊儀在整理那孩子屍身的時候,仔細清洗過那被袒露的臟腑,包括那被剖開的胃,當時她發現,除了一些消化了的看不出什麼的東西外,還有其中殘存的金黃顆粒,以及一些碎碎的果子。

“我原本以為那些是粟米,但記得有些許沾在手上,觸?感卻跟粟米大為不同,”楊儀竭力回想著:“我記得先前在羿族青日大哥家裡曾見過這種東西,那叫做棕包。”

所謂棕包,就是在棕櫚樹上長出來的花苞,沒開的花苞是一種可以吃的菜果,有的甜,有的苦,生熟皆可以食用。

“那又如何?”隋子雲當時問。

楊儀道:“棕樹在本地並不常見,比如蓉塘這裡便是沒有棕樹,羿族聚居的石屏有幾棵,可是石屏在清河以南。而那孩子顯然是從北而來,也就是說,北邊有棕樹的地方,他曾停留過。”

隋子雲思忖:“若棕樹罕見,又去哪裡找呢?”

楊儀又道:“除了棕包,還有些沒來得及消化的油菜花,以及些許餘甘子。他一定是餓了很久,才會匆忙吃了這些東西。”

油菜花自然人人皆知,而這餘甘子,也是山中特有的果子,口味酸甜,又具有清熱解毒、潤肺止咳的藥用功效。

楊儀曾經因為它能治病,拜托沙馬青日尋了幾個研究了一番,故而認得。

楊儀說罷,一個跟隨隋子雲而來的士兵道:“若說清河北邊的棕樹,我先前帶人巡邏,經過雞冠山的時候,在山腳看見過幾棵。”

他小聲說完,見在場幾個人都盯著自己看,卻沒有喝止,膽子就大了點,稍微提高聲音道:“至於油菜花,雞冠山下的小魏村更是種了大片。”

果然,線索有了。

按照隋子雲的意思,是等天明時候再行動。

畢竟他們現在手邊沒幾個人了,一死一傷的那兩個,其他四個兵士也多少帶點兒輕傷,不如天明多調些人來。

可十七郎執意要即刻動身。

沒想到如此順利,果然找到了楊儀所說的棕樹。

夜風之中傳來淡淡的清香,十七郎策馬向前,才不多時,便見前方視野開闊,月光下大片的油菜花田閃爍著淡淡的微光,像是一大片淺黃的毯子。

此一刻,十七郎的眼前,仿佛能看到那孩子匆忙地奔跑過這油菜花田,他邊跑邊胡亂薅了幾把花來吃,當他經過棕樹,縱身一躍他摘了個花苞,扒開後匆匆塞進嘴裡。

因為他知道自己還有挺長的路要趕,必須要吃點什麼才能支撐。

如楊儀所說,他一定是餓了很久,可憐的胃裡才隻有這些東西。

馬蹄聲得得,越過油菜花田,向著前方小魏村而去,然而還未到村口,便聽到一聲呼哨,緊接著,路邊跳出兩個人來,喝道:“是什麼人!”

燈籠的光隨之搖曳,燈籠上是偌大的“魏”字。

隋子雲看了眼十七郎,打馬上前,亮出腰牌:“巡檢司辦差,你們是何人?”

那攔路的人把手中的燈籠舉高了些,照出隋子雲一身戎裝跟手中腰牌,頓時後退了半步:“原來是巡檢司的官爺們,我們是小魏村巡夜的,不知官爺怎麼在這個時辰突然來到?”恭敬之中,仍帶一絲戒備。

“叫你們裡正來,有一件公案請他問話。”隋子雲斟酌著說道。

巡夜人將十七郎等請到了村中的議事廳就坐,不多時端上了茶果。

十七郎看著那托盤之中的香蕉,芒果,便撿了一個香蕉慢慢地剝皮:“隻有這些?沒有什麼新鮮的?”

送茶果的那人不知用意,陪笑問:“官爺指的是什麼新鮮的?”

十七郎把剝好的香蕉遞給隋子雲,無視對方吃驚的目光:“聽說山裡的野果子多,你們就沒多采些。”

隋子雲正猶猶豫豫地咬了一口香蕉,聞言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

那侍者一愣,笑道:“山裡的果子確實是多,比如酸角兒,多依果,餘甘子之類……隻是那些野玩意兒不好送到官爺們跟前。”

隋子雲趕緊把那口蕉咽下,吐字不清地說道:“這麼說你們這兒有這些?我倒是想嘗嘗鮮。”

他的相貌秀氣天生和善,說話又帶笑,侍者絲毫沒有懷疑他是在旁敲側擊:“這個不好說,雖然孩子們愛吃這些,但也沒有人特意去弄,除非哪家進山才會隨手摘些回來,不過……”

“不過什麼?”

“裡正老爺家裡好像隔三岔五派人進山去弄這些果子,據說、據說是老太爺要用餘甘子來入藥。”

棕包,油菜花,餘甘子……出現在那孩子胃裡的東西,已經齊了。

十七郎跟隋子雲眼神一碰,剛要再問,就聽到外頭腳步聲響,本村的裡正魏大到了。

那侍者好像非常忌憚魏裡正,趕忙縮著脖子退後。

第8章

◎小魏村鬼影◎

小魏村的裡正魏大,也是村中魏氏一族的族長。

本來已經睡下,聽到外頭管事報信,魏大一翻身坐了起來,把旁邊的妻子朱氏嚇了一跳。

“怎麼了?”朱氏披頭散發地起身,迷迷瞪瞪地問。

魏大示意她不要出聲,自己披衣到了門邊:“怎麼?”

聽說是巡檢司的人夤夜前來,魏大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說了是為何事?”

管事道:“沒有提,隻說請您前去說話。”又補充:“來的是個隊正帶著五個兵,其中一個……一臉大胡子,看著像是門神爺一般。”

“大胡子?”魏大忙著穿衣,一邊自言自語:“先前聽說酈陽縣這裡派了新的火長,有個個子極高挑生著絡腮胡的,十分生性,莫非就是此人。”

管事道:“若真是他,這半夜來一個隊正再加一個火長,指定是出了大事。”

魏大眉頭緊鎖係上衣帶,剛要出門,卻聽背後朱氏喚道:“老爺。”

原來朱氏已經下地,正呆呆地望著他。

魏大盯著她看了會兒,好像要交代什麼,卻到底並未開口。

議事廳就在魏家旁邊不遠。

管事提著燈籠在前引路,魏大跟在後麵,兩人都是悄無聲息的,那一點燈籠的光在前方懸空閃爍,冷不丁看來仿佛鬼火搖曳,引著兩個黃泉路上的遊魂。

隋子雲把吃了半個的香蕉放在桌上,打量剛進門的魏裡正,見是個中等身材、三四十歲的中年人,深眼窩,臉容瘦削。

魏大進門的時候,臉上便堆了笑,他也很快把在場兩位都看了一遍,他的目光在十七郎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畢竟那副大胡子太過惹眼。

魏大拱手:“不知兩位官爺夤夜來訪,失禮失禮。”

隋子雲也笑的和氣:“來的唐突,裡正莫要見怪。”

“哪裡的話,官爺們這般深夜前來,想來是有緊急公務,我等自然是全力配合,豈敢見怪。”魏大忙請隋子雲落座,又做出一副側耳傾聽之態:“就是不知是為何事?是緝拿凶犯,還是路過借宿?”

隋子雲還未開口,旁邊十七郎道:“我們這次前來不為彆的,是為了……一隻猴子。”

十七郎沒有坐,隻是靠著桌邊,搭腿兒而立。

他本就生得高挑,如此垂眸問話,就如同神差俯瞰,更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力。

“猴……”魏大眼睛呆滯,嘴角不自然地一牽,又忙掩飾般笑道:“這、官爺莫非是在說笑?”

隋子雲見十七郎這般開門見山,也不怕打草驚蛇,正在腹誹,隻聽十七郎淡淡道:“何必驚訝?您家裡不是有一隻猴子麼?”

他的口%e5%90%bb是輕描淡寫的篤定,仿佛已經見過那猴子千百回。

燈影下,魏大臉上的表情卻令人不忍卒讀。

這簡直比親口招認還要坦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魏大悄悄往外瞟了眼。

方才他進門之前,隱約聽見那小廝跟隋子雲說話,他的心亂如麻,不由懷疑是小廝泄露了機密。

十七郎並沒有給他冷靜下來的餘地:“你也不用擔心,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來跟你說一聲,那隻猴子死了。”

魏大很意外似的:“死了?怎麼死的?”

十七郎笑道:“這麼說,那猴子真是你家養的?”

魏大飛快忖度:“家裡確實曾有過一隻,可惜前些日子不見了,不知官爺所見的那隻跟我們家裡是不是同一隻。”

他自詡回答的也算天衣無縫,進退有據,不料十七郎不按常理出牌:“是同一隻的話,裡正就要遭殃了。”

魏大窒息。

十七郎卻指了指臉頰上那道正結痂的血口子:“我臉上的傷,就是那猴子劃破的,可知我正要找那主人的晦氣。”

魏大鬆了口氣,乾笑道:“這、這怕不是我們養的那隻。”

十七郎冷笑:“那我一定說是呢?”

魏大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應對。

隋子雲從來最了解十七郎,此刻稍微摸到他的意圖,便道:“十七,莫要恐嚇裡正,咱們不過是來借宿一宿,你彆把他嚇出好歹來,不留咱們了。”

“借宿?那當然使得。”魏裡正擠出一點笑,想擦擦額頭的汗又不敢。

燈籠引著幾個人進了魏家。

此刻醜時過半,萬籟俱寂,嚓嚓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十七郎道:“對了,裡正家裡,是誰有這般雅興養猴?”

他的聲音不高,夜色中卻仿佛出鞘的劍鋒鏗然。

魏大沉默了會兒:“是家父。”

十七郎道:“老人家多大年紀了,還有這般興致。”

魏大乾笑了聲:“是……自來的愛好罷了。”

十七郎道:“羈縻州這裡最多的便是猴子,我倒也想養一隻,明兒若有空,倒要見見他老人家,請教些心得。”

“呃,”魏大的聲音有點澀:“家父年紀大了體弱多病,從來不見外人,官爺見諒。”

十七郎頗為遺憾:“那可真是可惜。”

將“客人們”安置在下榻處,魏大告退。

魏家的人離開後,隋子雲早把房間裡裡外外看了個明白。

他回到十七郎身旁:“十七,你有什麼打算,事先跟我通個氣,我也好跟你打掩護。”

十七郎沒理他,隻把窗戶推開,望著那關起的院門:“你不覺著這兒靜的出奇麼?”

隋子雲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