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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歡 八月薇妮 4356 字 6個月前

不了命。”

他不管那傷口,卻摁了摁那傷處的胡須,這動作仿佛愛惜,像怕那胡子有個閃失似的。

楊儀本要離開的,但心頭一轉:“官爺之傷,不知因何而起?”

她其實猜測,是不是跟豆子的舊主有關。

果然,十七郎籲了口氣,向著牆角一努嘴:“還不是因為他。”

先前十七郎從屍首的胃裡找到一樣重要物件,當下便帶了隋子雲的那六名士兵,沿河往南。

他前去的,是距離此處四裡開外的垂仙小鎮,這鎮子上最有名的一戶人家,姓苗,乃是個馬幫首領,手下也有百餘號人,專門在羈縻州跟內陸之間行走,運送些羈縻州特產的茶葉之類,然後把中原的絲綢等物運回來販賣。

這苗幫主已算是鎮上首富,要找也是容易的,不過在十七郎帶人來至苗府之時,卻生出意外。

苗家的家丁見來了些巡檢司之人,一個個臉色發綠,心懷鬼胎。

原來這苗幫主所經營的馬幫不僅僅是運送茶葉絲綢,更暗中經營私鹽買賣。

今夜偏偏有一批私鹽運到,那些人見十七郎帶人來勢不善,自以為行蹤敗露,竟然動起了手。

畢竟販賣私鹽乃是殺頭的重罪,私鹽販子更是些不要命的狂徒,雙方一觸即發。

就算十七郎所帶六人都是好手,但一虎架不住群狼,頓時有了傷損。

十七郎目標明確,一路殺了進去,苗府那些彪悍的家丁竟奈何不得,被他砍翻了幾個後,都被他的洶洶殺氣所攝,隻覺著這虯髯的將領好似煞神在世,紛紛避退,不敢再跟他正麵相對。

苗幫主聽聞事情不好,也存了破釜沉舟魚死網破之意,親自操一把銀環大刀迎殺出來。

兩人交手了四五個回合,苗幫主常年養尊處優,早不如當年,很快落了下風。

十七郎一刀將那銀環刀挑飛,帶血的刀刃架在了苗幫主的脖子上:“惡徒,可認得此物麼?”左手張開,一樣東西從掌心滑下,當空搖曳。

苗幫主正呼呼喘氣,看見那物突然眼珠一突:“你怎會有這個!”

十七郎道:“認得就好,認得就說明爺爺沒找錯人。”

他正要把那東西收起來,苗幫主卻激動起來:“冤有頭債有主,我知道我死不足惜,可是我圓兒是無辜的!你們……你們既然是官兵,怎可如此卑鄙對一個孩子下手。”

十七郎驚愕:“你說什麼?”

苗幫主雙拳緊握,眼中竟然有淚光閃出:“這是我女兒小圓的長命鎖,兩天前她在家中憑空失蹤,我派人秘密找尋都沒找到,誰知卻是在你們手中……你們要殺要剮衝我來就是了!我甘心情願,她隻是個三歲的娃娃……”

沒有言語可以形容十七郎心中的驚詫:“你說,你女兒失蹤了?”

苗幫主瞧出不對,疑惑地:“這鎖,上頭篆刻著她的名姓生辰……難道她不在你們手中?”

確實,十七郎手中拿著的是一條長命鎖,鎖上篆刻的正是苗圓兒的名字,十七郎一看這苗字,立刻就想到了苗幫主,這才順藤摸瓜找了來。

他本認定苗幫主就是真凶,但現在看來事情居然另有隱衷。

將刀放下,十七郎問道:“你女兒是如何失蹤的?”

苗幫主聽了這話,越發慌張,顫聲道:“天爺菩薩,圓兒當真不在你們手裡?那、那她又在哪兒?這鎖你又是從何得來?”

十七郎喝道:“你隻把你所知的來龍去脈詳細的速說一遍!”

據苗幫主所說,事發那日,苗圓兒正在自己房中熟睡,丫鬟們都在外頭,不料一個時辰後丫鬟進內喚她起床,才發現人不在,當時還以為她偷偷跑到了外間,可把府內翻了個遍,仍是一無所獲。

聽十七郎把事情經過簡略說罷,楊儀心中暗驚:“怎麼又多了個失蹤的女孩兒?”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撲朔迷離。

十七郎道:“我又問過姓苗的事發前幾日府內可有過什麼異樣不曾,他總算提了一件。”

“何事?”楊儀忙問。

十七郎笑的似冷非冷:“據說在事發前兩日,有一叫花子帶了個猴兒在街上乞討,正好被苗圓兒看見,這圓兒不知為何哇哇大哭,可是猴子很通人意,竟又逗的她開懷大笑,姓苗的見狀,便要把這猴兒買下,誰料不管他出多少錢,那乞丐都不肯答應。”

“那、那猴子……”楊儀屏住呼吸,連旁邊隋子雲正悄悄打量她都沒發現。

十七郎道:“苗幫主當然不是善茬,暗中派人把那乞丐打了一頓,將猴子搶了回府,誰知那猴子去了半日就又跑了,然後苗圓兒就出了事。”

當時苗幫主說完,十七郎喝問他是否知道那乞兒的來曆,但以苗幫主在當地的勢力,都無從追尋。

那漢子隻淚流滿麵地央求十七郎無論如何把自己女兒找到。

楊儀聽完後,沉默了片刻。

“那屍首%e8%83%b8`前的傷,是被尖銳的木棍之類劃傷,應該是在渡河之時不甚跟水中的利器撞上,”她終於開了口,緩緩道:“我先前發現傷口處殘留著木屑木刺等物。”

她淡淡地垂著眼簾,並沒有看任何人。

十七郎望著她那格外長的眼睫,納罕男人的睫毛竟能這樣長。

他道:“那長命鎖是他主動吞進肚子裡的,而在臨死之前又做出示意,就是想指引人找到。”

楊儀閉了閉雙眼。

她又聽見了那天晚上的犬吠聲,她仿佛能看見昨夜河麵發生的事,這孩子站在河邊,望著湍急的河流,他手中握著長命鎖,可又怕河水把鎖衝走,便含在了嘴裡,他拚命地向著河對岸遊,誰知卻被利器所傷,幾乎葬身水中。

楊儀道:“河水太急,他不得已將長命鎖吞進了肚子裡,可又怕人發現不了,因為這鎖是很重要的信物,而他拚命渡河,拚死留消息,就是想找到苗家,想讓苗家知道……”

十七郎皺眉:“讓苗家知道苗圓兒在誰人手裡?可惜,他的舌頭早給切斷無法說話,如今更是死無對證。”

楊儀沉默,她心裡突然非常的難過,這孩子遭遇了世間最殘酷的不幸,卻還拚了性命,要去救另一個無辜孩童。

“不,”楊儀低聲道:“他可以說話。”

十七郎眼睛眯起,連隋子雲也靠近過來:“他已經死了,如何開口?”

“該說的他已經說了,”楊儀望著豆子守著的那被黃幔裹住的小小身影,聲音有些沙啞:“他的屍首,已經把最後的信息告訴了我們。”

第7章

◎棕包,油菜,餘甘子◎

這兩日不曾下雨,清河的水勢總算平緩了些,月光下的河水仿佛一條極美的玉帶,波光粼粼,含情脈脈。

被臨時喚來的船工卻苦著臉,敢怒不敢言。

船工不懂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這些巡檢司的官爺們居然要半夜渡河,難道就等不及天明再走嗎?

河水發出嘩啦啦的響聲,十七郎一腳上船,船身隨著輕輕地晃悠。

他眼前那粼粼的水色波光頓時連成了一片,令人眼暈。

身後一隻手探過來將他挽住,是隋子雲:“小心。”

十七郎把手臂抽回,什麼也沒說,隻默然在船頭大馬金刀地落了座。

他將佩刀抱在懷中,儘量地調整呼吸,平複心緒,刻意讓自己忽略此刻是在船上。

“官爺,白日也見過吧。”楊儀的聲音響起。

十七郎想起在龍王廟內,那臉白如雪的人依舊平緩毫無波瀾的語調。

“你指的是什麼?”他問。

“那孩子的胃,”楊儀回頭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屍體:“我指的是胃裡的東西——不是長命鎖,是彆的東西,食物。”

當時十七郎微微嘶了聲。

那會兒他一心要找那孩童不惜拚死也要護著的東西,哪裡在意彆的。^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何況被他硬生生剖開的胃,能有什麼好看的?避諱還來不及,少看一眼是一眼。

他不想在楊儀麵前露怯:“好似有什麼果子吧,亂糟糟的,多半是都成了糊。”

隋子雲在旁插嘴:“這食物有什麼好說的?就算知道那孩子吃的什麼,難道……這就成了線索了麼?”

這也是十七郎的疑問。

楊儀回答:“這確實是線索,很重要的線索。”

船身猛地晃了晃。

隋子雲本能地靠向十七郎肩頭:“哎喲,險的很。”

十七郎將他撞開,穩住身形,轉頭看看靠對岸的距離。

那船工知道他們是當官的,很不敢得罪,有心要問問去辦什麼緊急公務,又不敢隨意搭訕。

何況,光看著那副凶煞煞的大胡子,似睜非睜的一雙眼……就知道這位官爺很不好惹。

船工施展七十二般武藝總算把這一班人送到了對岸,大概是做買賣人自來的殷勤小意兒,船工多嘴問道:“不知官爺們什麼時候回來,可要我等候麼?”

才說完他就想給自己一個耳刮子,這真是上趕著找不痛快呢。

“不用等,你自去吧。”幸而那位凶煞煞的官爺大發慈悲。

十七郎雙足落地,稍微籲了口氣。

隋子雲從後過來,歎氣:“好端端地怎麼又惹了這樣一件事,就算那楊易說的是真的,從此處趕到雞冠山,差不多要有十多裡……不騎馬的話豈不是要走半宿。”

十七郎道:“那孩子都能走,你走不了?”

隋子雲被噎住,他笑了笑:“你非要刺人,我隻是為你著想,之前才挑了馬幫的人,好歹歇一晚上。”

十七郎卻不等他說完,便道:“我再說一遍——要跟我去的就跟上,不想走的留在這兒睡大覺。”

眾兵士異口同聲地:“但憑旅帥差遣!”

“合著就我一個唱黑臉?”隋子雲環顧四周,歎氣:“可真是個急脾氣,好歹讓我說完了下半句,我是說距離此處二三裡有個村落,咱們進內試試看,總能借到幾匹馬。”

十七郎已經走出四五步遠,聞聲回頭哼道:“就你囉嗦,難道我有馬不用非走路痛快?”

隋子雲笑道:“得了,又是我白操心了。”

他旁邊一個副手小聲道:“要不他們怎麼私底下叫隊正您為‘隋嬤嬤’呢,便是事無巨細,愛嘮叨愛操心。”

隋子雲喝道:“再敢胡說,回去有你好看。”

他們在前方的小村落,找到裡正借了幾匹劣馬。

這羈縻州本地土產的馬兒一概個頭較小,雖然模樣不中看,腳力卻極為穩健,耐力更佳,不過半個時辰,已經到了雞冠山下。

此刻已經過了子時,整座山都仿佛陷入了沉睡,滿山青翠在夜間成了一無例外的漆黑,仔細看,那黑色卻並非單一,而是層層疊疊,或深或淺,而在這深淺濃淡之間,時不時傳出夜梟仿佛慘笑般的啼叫,甚至偶爾有不知名的野獸發出一聲瘮人的咆哮。

十七郎在馬上張望,隱約可見在雞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