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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理由叛離宗門,經受過大風大浪的宗主也隻會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幽幽道:行,爾等自去罷,走之前交三十萬字檢討上來。

令梨的理由一點兒不離奇,隻是汙蔑了徐宣閣的名聲而已,他不生氣,他真·的一點兒都不生氣呢。

……至少給他交三百萬字檢討上來,休想用標點符號湊數!

徐宣閣想不通令梨叛宗的必要性。

他門下這位弟子的經曆非常傳奇。

傳奇到要不是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的頭號撰稿人被薄念慈嚇破了膽子,令梨將包攬近百年內每一期周刊的頭版頭條,一期不漏。

自得到令梨被薄念慈邀請去九重宮做客,住在紅楓殿側殿的消息時,徐宣閣就做好了仙魔兩道聯姻的準備。

正道第一宗弟子和魔域的主宰者,何等門當戶對和諧友好的一對。

明朗離開上清仙宗在魔域定居被視為叛宗,同樣的行為令梨照做卻是仙魔兩道友好外交的憑證,同人不同命。

不必久居宗門山脈,不必強領宗門任務,不必聽從宗門受招,令梨除了身上掛著淩雲劍宗人的名頭外,宗門對她毫無限製。

她為什麼非叛宗不可?

還是以如此廣而告之的方式,大張旗鼓離開?

徐宣閣的目光在令梨和宿回雲身上來回移動,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難道是……”徐宣閣倒吸一口涼氣。

他一直知道宿回雲有多關注這個小師妹,全宗門的女修都算他的師妹,他自己認下的偏偏僅令梨一人。

這份關注幾乎占據了宿回雲全部的溫情,他為人冷淡,漠然寡言,隻在見到令梨時神色怔鬆,言語中含著關切之意。

冷心冷情之人的心動往往如暗流洶湧,浮出水麵的僅冰山一角,水麵下沉重的黑暗令人不敢細觀。

徐宣閣:難道、難道是因為宿回雲不滿仙魔聯姻之事,強令師妹不許定居魔域。令梨又是個執拗性格,認為師兄無故乾涉她的自由,她十分不滿,遷怒淩雲劍宗,欲離宗出走斬斷和宿回雲之間的師兄妹關係,叫他不能再管她的私事?

哎呀!一邊是最重要的首席弟子,一邊是傳奇女主角,叫徐宣閣如何取舍!

青衣修士狠摔袖子,決定不繼續為難自己,他要把難題拋給提出問題的人。

“汝與她談。”徐宣閣撐著宗主的威嚴對宿回雲說,“此乃汝等私事,吾無話可說。”

徐宗主不知道,他用完全錯誤的推理得到了正確的結論,引得令梨都多看了他兩眼。

徐宣閣說完就走,他揮手凝出一道結界籠罩宗主峰,峰中隻餘令梨和宿回雲兩人。

結界遮擋了視線和聲音,令梨表情緩和下來,她笑了笑,喚了聲:“師兄。”

宿回雲遲了一秒才回道:“師妹。”

“今天來勢洶洶,可有驚到師兄?”令梨輕快地說,顯擺她的衣服,“我特意換了白衣,是不是更像來找宗主討債的小可憐了?”

身為化神道君說起“小可憐”一詞毫不羞恥,端的就是堂堂正正。

宿回雲看了眼兩人相似的白衣,輕輕嗯了一聲。

得到師兄肯定的令梨愈發昂首挺%e8%83%b8,深信輿論和人心都站在她這一邊,徐宗主大勢已去,黑鍋不背也得背。

“宗主是猜到了什麼,才留下師兄和我交談嗎?”令梨疑惑皺眉,“不可能,他怎敢質疑無心劍尊?”

千錯萬錯都不可能是沈無的錯,徐宣閣願意背起山一樣大、龜殼一樣重的黑鍋,都絕不可能動搖淩雲劍宗的根基。

“並未。”宿回雲搖頭。

徐宗主隻是思想誤入了歧途而已,他天天追更八卦周刊,腦補了許多當事人都不知情的怪東西,陷入自己的妄想不可自拔。

但凡徐宣閣消息網再強大一些,知道山下有位妖族少主等著令梨,他都不會把今天的事聯係到仙魔聯姻上,屬實想得太多。

“竟是誤打誤撞。”令梨笑了下,“也好,正巧給了我和師兄說話的時間。”

她正色道:“今日是我最後一次以淩雲劍宗弟子身份回宗。承蒙師兄照顧多年,若說我對淩雲劍宗有何留戀,唯師兄一人。”

衣著素淨的劍修站在微風徐徐的峰頂,令梨的眼眸明亮依舊,仿佛回到了許久之前,她站在隊伍的最後方,和其他人一同仰望領隊的宿回雲。

築基期的外門弟子和金丹期的首席弟子。

宣告叛宗的化神道君和留守宗門的元嬰老祖。

曾經被宿回雲拎著衣領一起禦劍的女孩子已經走得很遠了。她呆在淩雲劍宗如一片樹葉藏匿於林,直到狂風吹過,樹葉席卷於天際之上,她遙遙望著棲息過的森林,道:這裡並非我的歸處。

但她終究會回來,了卻一段因果。

“自入淩雲劍宗門下起,師兄一直是弟子們追逐的明月。”令梨笑彎了眼,“說來慚愧,好些同窗向我安利宗門偶像,學師兄劍法、學師兄辟穀,我一直當作耳旁風。”

她的劍道天賦與無心劍尊是一個等級,世人吹捧的劍道天才實在不能入令梨的眼,她神色不顯,內心卻是傲然的。

“然師兄屢次助我,不計前嫌。我在宗門多年,竟隻在與師兄同行時感受到了同門情誼。”

令梨是真的認為宿回雲人美心善,一字一句發自肺腑,真切不已。

“明月就該高懸於天空之上,不墜凡塵,不染汙濁。”

白衣少女看著宿回雲的眼神,認真道:“我的因果也好,無心劍尊的舊事也罷,都不乾師兄的事。”

“你既不該為我難過,亦不該為沈無愧疚。”

所以令梨來了,大張旗鼓地來了,不由分說地叛離宗門。

宿回雲和沈無的師承關係無法斷絕,他和令梨的師兄妹身份卻有辦法斬斷,由令梨動手,乾乾淨淨地把宿回雲摘出去。

“疏遠我才是師兄最好的選擇。”令梨主動道,“不難的,剛好宗主誤會了,又給了我們獨處的機會,隻要演一出戲給他看就好。”

“我的劍太鋒利了,你受不住。”令梨挽起袖子,在胳膊上自顧自比劃好位置,向宿回雲伸手:“借師兄流雲劍一用。”

宿回雲站在原地,仿佛凝成了一具冰雕。

令梨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一切,她什麼都考慮到了,各方各麵都極穩妥,甚至格外偏愛宿回雲,替他選了一條不損名譽的、好走的路。

今日要演的戲名叫《反目成仇》,她帶著染血的白衣離山,兩人不和的消息自然傳遍修真界。

待令梨堂堂正正站到無心劍尊麵前,世人知曉這對父女仇深似海的因果時,宿回雲和她的舊交才不至於遭人詬病,讓他背上不孝師尊的罪名。

她連親口告知真相這一步都不要宿回雲做:令梨是自己猜到的,不是淩雲劍宗首席弟子背叛師尊私自告訴她的。

不要為她難過,不要為沈無愧疚,像空中明月般遊離俗世地看著這一切吧,做個見證者。

令梨攤手借劍,眼中笑意從容。

她的手心沒有碰到流雲冰冷的劍鋒。

宿回雲緊緊攥住令梨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能聽見骨頭呻.%e5%90%9f的吱呀聲。

“不要難過,不要愧疚?”他黑沉的眼眸如一汪不見底的深潭,壓抑沉鬱的情緒如陰暗的積雨。

“在你眼裡,我是個沒有心的怪物嗎?”

第165章 修仙第一百六十五天

◎如天上明月般◎Ψ思Ψ兔Ψ網Ψ

師兄……師兄這是怎麼了?

令梨的手腕被攥得生疼, 但她很怕刺激情緒不穩的宿回雲,隻稍微蜷了蜷指尖。

冤,令梨好冤。

沒有心的怪物?她怎麼可能這樣想師兄!

令梨指天發誓, 人美心善四個字她隻用來形容過宿回雲,連兄長大人都得不到如此光明正義的評價, 真的是獨一份。

她心中的宿回雲上奉冷血渣男師尊, 中對黑心黑肝宗主, 下護離譜搞事師妹, 有情有義, 義薄雲天,肝膽相照,一個人撐起淩雲劍宗良知一片天, 是人世間尚有真情存在的有力證明。

令梨敬佩不已,又覺得宿回雲實乃無妄之災:明明是第一次拜師的師尊,明明是第一個想好好照顧的師妹, 明明是雙倍的快樂, 為什麼他們兩個湊到一起隻剩下悲劇了呢?

沈無這個渣男從來不考慮彆人的感受, 他眼裡隻有他自己,心疼師兄的事還得靠令梨來做!

她冥思苦想, 在西漠籌劃了百年之久, 終於想到了萬全之策。

隻要和師兄演一場反目成仇的戲就好,令梨%e8%83%b8有成竹掏出她精心策劃的劇本。

她認真瀏覽了修真界有史以來叛宗者的人物傳記, 他們許多曾是宗門風雲人物, 曾是呼風喚雨被長老們捧在手心的天之驕子。

這樣的人物叛宗往往大張旗鼓, 昭告天下, 不僅言語間與宗門恩斷義絕, 還會從倒黴同門中挑出一個典型, 當場殺之,以證明自己叛宗的厲害。

被挑出的典型有以下幾種:如師如父的師尊——令梨沒有,她心中的爹是個死鬼;心生愛慕的師兄弟姐妹——令梨是反殺妻證道協會終生製會員;有所齷齪的同門——和氣生財,打工人小梨從不和活人急眼;以及,宗門偶像。

令梨醍醐灌頂,大徹大悟。

她為合理叛宗找理由是無法忍受黑心資本家宗主的壓榨,無法忍受化神道君的尊嚴被踐踏,遂怒而出走,辭宗不乾了。

按以上邏輯,令梨深深記恨宗主,臨走前打傷宗門活招牌,迫使今年淩雲劍宗招生數量大減,豈不是完全合理?!

當然,令梨不能真的打傷宿回雲。

一來她如今修為高出宿回雲一個大境界,很怕一不小心力氣沒控製住,真把師兄打出個好歹。

二來令梨要顧忌輿論,她不想自己前一秒打傷宿回雲,後一秒被看見大師兄破相而紅了眼的同門撕成麵餅渣渣。

“所以我才想用流雲在胳膊上劃一道。”令梨為自己伸冤,“白衣染血,鮮紅刺目,一刀兩斷,從此一彆兩寬,各自歡喜。”

師兄走師兄的陽關道,令梨走令梨的獨木橋,他再也不必替胡來的小師妹收拾爛攤子,隻需好好做他的首席弟子,與從前一樣。

“我隻是希望師兄不被我牽連。”令梨輕輕地說,“像從前一樣不好嗎?做人人敬仰的天之驕子,年輕一代的劍道魁首,有最高的地位、最好的師尊和許多崇拜師兄尊敬師兄的師弟師妹。”

“若因我之過,讓師兄失去這一切,我實在愧疚不已。”

宿回雲和伽野、薄念慈不一樣,他的身上糾纏了太多人的因果,太多無法舍棄的責任。

伽野能偷溜出族群和令梨在西漠住上一百年,薄念慈隨心所欲至極無人膽敢置喙,宿回雲呢?

他有太多事情要做。

首席弟子不僅是地位的象征,也是責任的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