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倒影。
她手握國師的頭銜,如同隨手折下一朵花簪在發間。
二十七皇子聽見兄弟姐妹竊竊的私語聲,他們商量著如何拉攏新國師,如何奉承她,讓她為己所用。
沒用的,二十七皇子心道,即使傾舉國之力奉上祭品,九天之上的玄女娘娘又豈會垂憐一瞥?
何況這位新國師絕非如她容貌般美麗無害,她身負的長劍冰冷嗜殺,二十七皇子仿佛聽見兵戈鐵馬和雷霆之怒——她定視殺戮如吃飯喝水般自然,以燙血奉養劍鋒,令人兩股戰戰不得語。
二十七皇子難以遏製地感到遺憾。
他困於皇宮,非詔不得外出,新任國師呆在她的國師府裡,沒有半點進宮玩鬨的興致。
二十七皇子倒不是想和國師來次偶遇——雖然他很多兄弟策劃了不止一起浪漫的邂逅試圖奪取國師的芳心,期盼對方成為自己的政治資本——癡心妄想,白日做夢,他們也配?
他也不想跪在她麵前哭訴自己身世淒慘命途多舛,祈求國師垂憐庇護,即使她一句話便能使他的處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從遭人折辱變得受人吹捧。
這些都不是二十七皇子想做的事情,他想見國師,隻為提出一個微不足道的請求。
“請求您,在祭天大典上殺死我吧。”
二十七皇子自言自語。
倘若他生來便是錯誤,生母因他而死,生父不喜,兄弟不睦,姐妹不合,為何偏偏叫他有經世之才、天子之相?
讓父皇忌憚到逼他舉行所謂的祭天大典,要以“無龍%e5%90%9f應聲”為由誅殺他,以彰顯其皇位的穩固。
為向上天禱告修建的祭壇?
不,那是他的斷頭台。
他將拖著這具虛弱殘敗的身軀,像個醜角一樣行禮做戲,高聲呼喚真龍回應。
而後天地滄渺無聲,父皇大氣淩然起身嗬斥他乃虛假妄言之輩,今血祭上天,諸皇子引以為戒。
“左右都是死,國師可願出手?”
宣讀祭祀禮儀的宦官總算允許二十七皇子站起來,他迎著日光一步步向前走去,心中的欲求念念不忘。
“她的劍如此鋒利,殺我不過一瞬之間,不很勞煩。”
“我自認非不堪之輩,不會玷汙她的劍。”
“等到了地府閻羅審判,我想驕傲說我死於仙人之手,而非父皇的儈子手。”
二十七皇子一步步走到陽光下,百官靜默,皇子公主皆著盛裝觀禮。
無數奢華昂貴的衣料間,二十七皇子一眼看見典雅低調的玄色道袍。
黑發少女負劍而立,她孤身一人,氣勢卻已勝過場中萬人。
二十七皇子餘光剛掠過她麵容,少女像是察覺到似的,看著他微微一笑。
“即使不得龍%e5%90%9f回應,得仙人一笑也算我的造化了。”
身形單薄的少年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遵照禮儀祭天。
繁瑣的禮節他聽過一次遍爛熟於心,絲毫不出差錯,讓時刻準備訓斥的老皇帝麵沉如水。
二十七皇子摒棄雜念,雙手高舉起三根紫香,麵向祭壇。
“若世間真龍尚存,請君聽我呼喚!”
鏗鏘之聲響徹祭壇,令梨表麵上毫不動容地觀禮,實際右手借道袍的遮掩伸入袖子裡,摸出手機。
她熟練地盲解鎖,盲點開音頻庫,點擊她早早下載好的音頻,音量調到最大。
是非成敗隻在最後一步!凡人們,見識煉器師一脈最偉大發明的力量吧!
令梨按下播放鍵。
一聲龍%e5%90%9f震碎了天地。
該怎樣形容龍%e5%90%9f的聲音?記錄史書的筆吏驚恐地折斷毛筆,文官失語,武官驚詫。
仿佛天地初開,萬物混沌,一聲龍%e5%90%9f破開雲霧,蠻荒大地顯露真容。
翱翔於天際之上的至高血脈,人們說祂能呼風喚雨,掌握天時地曆,祂與北辰星遙遙呼應,曆代君王皆為其子嗣後裔。
憑空炸響的龍%e5%90%9f擊碎了所有人的心防。
他們從未聽過龍%e5%90%9f,卻無人敢質疑不是龍%e5%90%9f——還有什麼存在能發出如此震撼人心的吼聲?窮儘他們的想象也不得解答。
老皇帝跌下他的禦座,身邊的宦官卻忘記了攙扶。
他疼得屁股一抽一抽,下意識看向令梨的方向,呼喊道:“國師!”
老皇帝一喊,令梨懸空在播放鍵上的手指一不小心,又按了一下。
又一聲龍%e5%90%9f!
老皇帝好不容易抬起的半個屁股再一次砸在地上,砸得他屁股開花。
老臉上扭曲的表情逗笑了令梨,她沒忍住又按了一下。
令梨:沒事,就是玩兒。
新上任的國師悠悠閒閒操控局麵,祭天的二十七皇子臉上的震驚不比老皇帝少,可憐孩子嘴巴一張一合,活像一條離了水的魚,艱難地汲取氧氣。
令梨還算喜歡他,麵容清正,氣息純然,天資卓越,是當皇帝的料。
“就是稍微缺了點見識。”令梨拿播放鍵當節拍器玩,仿佛在敲電子木魚,每敲一下她的功德便在眾人震撼驚恐的眼神中加一。
按修真界正統的古籍記載,龍行伴雷雲。
若是真有一條龍遨遊天際,聽到二十七皇子呼喚,張嘴吼叫,天空必烏雲滾滾,閃電與雷鳴伴奏應和。
“現下可是朗朗晴空。”令梨搖頭道,“老皇帝是吃了沒文化的虧。”
她雙手背在身後,仰望光龍%e5%90%9f不起雲的天空。
突然,一滴雨砸在令梨鼻尖,涼絲絲的。
黑發少女咦了一聲,用力眨了眨眼。
晴空萬裡的天象轉瞬即變,刹那間,黑壓壓的雨雲遮擋了天空。
閃電如穿梭在烏雲中的紫色脈絡,可任閃電平日裡如何吸睛,皆不如雲中一抹極其耀眼的金色。
狂風吹散烏雲一角,金光照亮塵世。
角似鹿,項似蛇,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是龍!
龍行於天,真真切切顯露人前!
百官嘩然,齊齊下跪,僅令梨一人負手昂首,短暫的驚訝後,她欣喜地朝天空笑了笑。
龐然大物盤行在烏雲中,暴雨傾盆,令梨在眾目睽睽之下禦劍臨空,一路飛向雲端。
凡人的驚呼隨風拋到腦後,令梨禦劍極快又不懼雷電,眨眼間便和龍麵麵相對。
“我是不是該說一句,恭賀少主出關?”令梨開心道。
“是啊。”龍形的伽野笑道,“我一出關就來找阿梨,正是要討你的口封。”
凡妖化龍,最後一步便是討口封,旁人金口玉言承認化龍,才算圓滿。
“這麼重要的事交給我?那我可要好好說。”令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看啊!我眼前威武雄壯的真龍是真實存在的嗎?是哪位道祖派你來到人間!”
伽野忍俊不禁,黃金般的瞳孔滿是笑意。
他的真身幾乎占據天空,令梨禦劍飛在他麵前,小小一個。
“好久不見。”伽野輕聲說。
在令梨麵前,他仿佛還是那隻窩在令梨懷裡撒嬌的小黑貓,隻要令梨伸出手,就會乖乖把耳朵和尾巴送到她掌心。
第146章 修仙第一百四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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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不足以形容這一日的混亂。
皇帝摔地, 祭壇龍%e5%90%9f,國師飛天,舉朝震驚。
爆點一個接著一個, 運筆如飛的吏官恨不得長出八隻手埋頭苦寫,天崩地裂也阻止不了他火花四濺的筆。他麵色狀如瘋魔, 連身體壯碩如牛的武官都被駭得小碎步後退, 拉開安全距離。
動蕩之際, 唯有二十七皇子撐住了場麵。
雨水打濕了少年郎的額發, 他眼眸亮如星辰。
二十七皇子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次, 拜天地,拜真龍,拜國師。
他神態自若地走完了祭天大典剩下的步驟, 有條不紊地吩咐朝臣:送父皇回宮休息,各位宗親該去哪兒去哪兒不要隨意走動,各位大人請去議政廳等我——祭天有龍%e5%90%9f回應即傳位予我, 父皇金口玉言豈能作廢?咱們一塊兒商量商量換皇帝的事情吧。
二十七皇子說話時老皇帝人還在現場, 他眼睛一下瞪大, 伸出手哆哆嗦嗦指向二十七皇子:“孽子爾敢!你這是謀逆!我看誰敢——嗚嗚嗚!”
老皇帝身邊的宦官猛地把手絹塞入老皇帝皇子,幾個五大三粗的侍衛架著他往外拖, 絲毫不顧及他身上的龍袍。
老天爺, 二十七皇子可是真龍天子,您老人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披著黃袍的老者被不客氣地拖下去, 二十七皇子負手看了片刻, 掩住眼底冷意。
他對父皇已經夠客氣了, 他經曆過的折辱人的手段都沒用在老皇帝身上。
“欲殺子時不見悔意, 風水輪流轉後方知懼怕。”二十七皇子厭倦道, “罷了, 世事如此。”
如今心服口服跪拜在他麵前的朝臣,不也曾是看他笑話、坐等他死的那群人嗎?
“隻有國師不一樣。”二十七皇子喃喃自語,仰望雷雲湧金的蒼穹。
他心如明鏡:龍並非為他而來。
傳說中的聖靈豈會俯首望向凡塵,唯有九天之上的仙人引其停駐。
“恰巧在祭天典上響起的龍%e5%90%9f,是國師的仙家手段吧。”二十七皇子努力克製臉上的笑容,心頭雀躍。
父皇厭棄兄弟不睦又如何?國師選擇了他!
“國師方才彰顯的神跡名為禦劍飛行。”
率先投靠二十七皇子的大臣恭敬道:“並非曆屆國師都能禦劍飛行,史書記載能駕馭劍鋒的國師僅有三成,剩餘七成都自稱未過飛劍資格考試科目三——可見仙界亦有考核,現任國師必是佼佼者。”
能使真龍現世,國師當是第一人!二十七皇子俱有榮焉,吩咐道:“派人去國師府候見,隻要國師得空,立刻告知孤。”
整個西漠王朝忙得團團轉,皇家畫師鋪開滿地宣紙,大力士磨金塊為粉,畫師仰著頭蘸金粉作畫,越畫越恨他畫技低下,筆下龍鱗不足真跡萬分之一的神聖威嚴。
“雷雨要停了!”觀測的朝臣顫顫巍巍道,“龍——龍降臨了王朝!祂朝向的地方是……”
“國師府。”二十七皇子道。
金鱗耀世,龐大的龍身隨著雷雲一同隱沒在空中,終年雲霧飄渺的國師府遮住了凡人窺視的目光,一如往昔歸於寧靜。
宗親大臣們不約而同噤聲,祭壇安靜無聲,他們敬畏憧憬地看向國師府的方向,仿佛夏蟲得以見冬雪,再無言語可述說內心的震撼。
仙凡有彆,不該打擾。
二十七皇子當機立斷:“不許拿凡塵俗事打攪國師清淨,前些日子有關國師的奏折都拿來給我細看。”
西漠王朝登時動作起來,禮官商討新皇登基的大典流程,武官巡視鎮壓宵小之輩,二十七皇子仔細研讀了國師府一位名為白露的侍女近日種種事跡,有了判斷。
“國師是有大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