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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我從未聽說弑親可結虛丹。”

就算有人無師自通這門秘法,鐵定秘而不宣,哪像薄家強製推廣到了整個分家。

少女暗自的諷刺薄易兮聽得明白,他看著手中的醫書,沒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訴令梨。

虛丹不如金丹,若是給一位有天分結丹的修士使用秘法,完全是誤人子弟。

但若拿給一位壽元將近亦夠不到結丹門檻的老邁築基,堪為神法。

如果再往上想一步呢?

靠天賦無法結嬰的金丹真人、靠天賦無法化神的元嬰老祖——天資不夠,瓶頸難破,退而求其次,薄家秘法何等不凡?

殺百築基可結丹,殺幾金丹可化神?

薄易兮想到從前聽聞的傳說,有大能殺妻殺子證道,有異軍突起的天才全家滅門,越站在高處的人,好似越無血親。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斬斷親緣,殺伐果斷,方能成仙。”薄易兮眼神淡漠,仿佛觸碰到了全新的高度。

“我庇護薄家三百年,輪到薄家歸還我恩德的時候了。”老者腳下地麵陣陣碎裂。

他氣勢強盛如斯,俯瞰一切,刹那間神識與威壓外放,遍布整個薄府!

刹那間,無論是結界中的本家人還是惶惶的分家人,都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壓力。

一雙雙膝蓋彎下去砸在地上,砸出的鮮血彙聚成小小的溪流,溪流彼此交彙連成蛛網,仿佛汩汩流淌的血脈。

同源的血脈融合在一起,流向共同的源頭。

“你!”令梨大驚,“不止本家,你連分家都要獻祭嗎?”

薄易兮閉著眼體會血脈朝他奔湧的奇特感覺,冷漠道:“本家人丁稀薄,怎麼夠用?”

“既承我薄家的姓氏,自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老者揮手,聯通薄府與山寨的通道轟然打開,居住在山寨中的薄家子弟撲通跪在地上,惶恐地望向山寨中最高的府邸。

薄易兮的內心無比冷酷。

他卡瓶頸卡了三百年不得寸進,絕望了無數次又不甘心,每每看到登臨化神的天之驕子都嫉恨交加,恨自己為何沒有天賦、沒有悟性?

“原來我的機緣在此處。”薄易兮自得地想,“薄家秘法,分家用錯了。它不該是凝結虛丹的廢物秘法,而是助我等直上青雲的天梯!”

“今日過後,修真界將再出一位化神尊者。”薄易兮俯視道,“傳聞會這樣讚頌老夫:他被滅滿門,悲痛頓悟,怒而化神。”

內院結界中,原本洋洋得意的本家人慘叫不休,求老祖饒命。

薄幼魚的診所門前,有人撲到門上拍門叫喊,求神醫救命。

薄易兮聽見了所有人的哀嚎,他超然度外地看向令梨:“爾乃外姓人,非我薄家血脈,此事與你無關。”

“無關?”令梨的臉上帶著驚怒的表情,“若不是我予你換丹之法,你怎會突然——”

薄易兮嗤笑道:“後生,這是薄家秘法,我是薄家老祖,你的換丹之法隻是讓老夫更肯定對秘法的猜想罷了。即使沒有你,過不了多久,老夫照樣會如此行事。”

“掙紮了三百年,我怎麼甘心死於壽元耗儘!”薄易兮冷聲道,“我早有計劃,等到明年大壽,命本家開放後宅,命山寨中的分家子弟全部來薄府,以給老夫祝壽的名義。”

喜氣洋洋來和老祖祝壽的子嗣,他們端著酒杯遙敬老年斑爬滿臉頰的太上老祖。

老人端起酒杯回禮,他飲著烈酒,杯中酒水似血。

無數認識和不認識的子嗣跪在他麵前,高聲道:“祝願老祖與天同壽!”

薄易兮撐著扶手站起身,笑納了他們的祝福。

一朵朵血花在老人眼前炸開,血脈交融,鋪成一條血腥的登天路。

“選生辰那日更有儀式感。”薄易兮遺憾地說,他看向令梨,“可惜越是拖延越多變數,今小友在此,為我做個見證可好?”

少女臉上的驚怒緩緩褪去,變為平淡的漠視。

屋外哀嚎無數,卻不入她耳中。

懸壺濟世的神醫倒在地上,倚靠在屏風邊的至始至終是與救人二字無緣的劍修。

“原來,這裡才是幻境的轉折點。”令梨輕輕地說。

比久遠更久遠的歲月裡,紅眸少年被寨主帶離了山寨,入住薄府,為本家做事。

他那時剛結金丹不久,雖知道途斷絕,卻也有漫長的時間尋覓轉機。

直到某一天,他收到薄家要給老祖祝壽的消息。

曾被圈養在山寨裡的兄弟姐妹第一次離開籠子,他們局促又驚異地被帶來薄府,薄辛帶著薄念慈,交代他看好這支隊伍。

山寨裡的孩子都知道薄七死去的消息,這一趟突然的出行簡直摧毀了他們的世界觀,忍不住圍著薄念慈問來問去。

他不耐煩回答,但比起壓抑的薄府,薄念慈更親近山寨,知道山寨裡的人是他血緣最近的血親。

少年邊挑著問題回答,邊好奇地張望不許分家隨意入內的內院。

這兒真大啊,但怎麼讓人都進來了?本家不是最喜歡搞歧視這一套嗎?不怕分家玷汙了他們的地方?

薄念慈很快知道答案:太上老祖思念子嗣,故叫來了所有人。

紅眸少年嗤之以鼻:薄家還有親情這一說法?他怎麼不知道呢。

左右不關他事,薄念慈和寨裡的人呆在一起,有人送來珍貴的丹藥和靈石,稱是老祖所贈。

“百年不遇的機會,你們分家真是好運。”送丹來的本家人不滿地說,“也不知道老祖怎麼想的,這麼珍貴的丹藥竟人人有份,不該都留給我們本家嗎?”

薄辛陪著笑送走他,欣喜又嚴肅地說:“老祖親命,言我薄家封閉太久,是時候入世修真界,打出一番名聲,肩比正道第一宗淩雲劍宗。”

“這丹藥可催化修為,輔以靈石修煉,珍貴得很。”薄辛命所有人都服用,“薄家乃魔門世家,魔道從不憚借助外力,此丹雖會損耗根基,但我們這些人……害,吃了就是,隻有好處。”

薄念慈明白寨主的意思:分家本就結虛丹,根基極差,再差一些也無妨,不如增加實力。

寨子裡的孩子奉寨主之命如聖旨,人人吞服,果真實力大增,各個高興得很。

內院人人服丹,無人不從。

薄家正是這般扭曲的家族,視血親相殘為平常,卻極重視階級和命令,自小洗腦式教育,上麵的人發話,下麵的人一點折扣都不能打。

薄念慈與愚忠二字無關,他斂目瞧著暗紅色的丹丸,隱約嗅到血味。

元嬰以精血煉丹,可助服丹人實力大增。

好一個大方慷慨的太上老祖,生辰之日不收禮物,反而自費精血贈予子嗣。

這樣多的丹藥,這樣多的精血,老祖準備了多久?

兔子十九死後,薄念慈從未在薄家感受到丁點兒善意。

他在徹頭徹尾的地獄裡。

紅眸少年碾碎了丹藥,安靜地等著太上老祖出山。

老邁的身影慢慢走出,底下的人跪在地上,低下頭顱,齊聲道:“祝願老祖與天同壽!”

薄念慈跟著裝個樣子,他冷眼聽著熱切的祝壽聲,百無聊賴心想:有幾個人誠信祝壽?這般虛偽的言辭,上頭的老東西聽得舒坦?

他思緒蔓延,鼻尖嗅到濃鬱的血味。

少年盯著地麵的眼睛中漸漸出現血影,左邊的、右邊的、前麵的、後麵的。

他的,彆人的。

紅眸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茫然,他悶聲吐出一大口血,耳鳴地跪不穩,重重摔倒在地。

恐怖的威壓壓在每個人身上,薄念慈聽到有人在哀嚎:老祖——老祖——

為什麼?薄念慈問,為什麼?

他不在乎那位太上老祖突下殺手,薄家是地獄,地獄裡死幾個人都不出奇,本家看不清局麵,薄念慈出生起血就是冷的,他不在乎。◇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他隻是好奇。

好奇太上老祖這樣做的原因:聚集子嗣、予其丹藥、突下殺手……

啊,少年忽地想到了,是薄家秘法。

殺血親可結丹,是否也可結嬰,也可化神?

薄念慈撐在地麵上的手刮起一抹鮮血,伸入口中。

他無師自通地搶奪起了血脈的力量。

殺戮與搶奪是刻在魔修骨血裡的本能,薄家自詡魔門世家,魔尊也真誕生在這個扭曲的家族裡。

本能叫囂著,撕扯著,天賦引領道路,罪惡的土壤提供了血腥的養分。

薄易兮邊吸納子嗣的血脈力量邊嘗試晉升,沒有第一時間發覺有人在爭搶他的血脈。

發覺了他也不在意,他逼出精血煉丹時刻意多加了幾株材料,薄易兮提前吞服了解藥,其他人可沒有。

劇毒纏繞在血脈中,一點點淌入紅眸少年的軀體。

好燙,好痛,好想死,虛虛凝結的金丹碎了又生生了又碎,金丹布滿裂痕。

虛丹無法碎丹成嬰,可若金丹碎裂了無數次呢?

薄易兮為晉升化神準備了大量靈石堆在內院,薄念慈不顧一切地去搶。

靈石澆灌,血脈凝結,天賦開道,一隻虛弱的仿佛沒有皮膚的血嬰兒緩緩浮現在他丹田。

醜陋不堪,卻真切存在。

薄家太多金丹,薄易兮察覺不到不妥,可元嬰僅他一位,從哪裡多出來一個人?

薄易兮終是發現了分家裡與他爭命的少年,他怒而抬手,重重一擊!

“噌!”

令梨持劍擋在薄易兮和薄念慈之間,分毫不讓。

真實的曆史與虛假的環境重疊,寬敞的內院改為薄幼魚的小診所,本該跪在地上低下頭顱的少年站在令梨身後,腳下陣法血光大亮!

“哪裡來的小輩,竟然和老夫爭奪血脈?!”薄易兮憤怒道。

很久之前,他一定對薄念慈說過一樣的話,老者怒而出手,新晉元嬰%e8%83%b8骨儘碎,卻絕不收手。

薄家血脈隻夠一位元嬰進階化神!贏家得到一切,輸家淪為養分,誰會相讓!

“你當時一定覺得念慈瘋了。”令梨自言自語,“新晉元嬰的小輩竟敢和你爭晉升化神的機會,等同於連跳兩級,荒唐程度約等於飛豬上天。”

“就算你是卡瓶頸卡了三百年的廢物元嬰,好歹也算傾族之力養出的元嬰後期修士,念慈一個元嬰初期的小輩,拿什麼和你爭?”

“當然是你自己為他創造的機會。”令梨呢喃道,“不晉升化神就要死,不吞噬血脈和靈石就要死,撐不住就要死,薄念慈是什麼人?絕無僅有,浮世震驚的天才!”

“天之驕子絕不甘淪入地獄,雷劫感念天道而生,自會知曉誰才是有資格踏上登天路的人。”

“這一定是一段很痛苦的過往。”令梨凝望窗外血色遍地的光景,“他曾獨自撐過去了,卻不知道能否走出第二次。”

孤獨的、痛苦的爬出以血親之名編織的地獄,薄易兮曾幻想過的讚頌之詞終是實現在了薄念慈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