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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滅滿門,悲痛頓悟,怒而化神。”

真相掩蓋在曆史的廢墟中,隻留給他一個並不相襯的名字。

薄是束縛他的家族,念是死於府中的同輩血親,慈是與他本性的背道而馳。

薄念慈留下了這個名字,留下了這段過往,因而他對令梨說:我一個人,或許走不出喚憶的幻境。

“那就彆一個人走。”令梨輕聲道。

年輕的劍修擋在紅眸的魔修麵前,劍指元嬰。

汙濁的血色中,她劍鋒寒光似雪。

第122章 修仙第一百二十二天

◎叫點好聽的◎

白霧散儘, 霧中隱隱綽綽的紅影漸漸清晰可見。

高挑俊美的紅衣男人掀開眼皮,他斂目看向乾淨修長的雙手,耳畔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黑發少女急匆匆跑過來, 又在離他半米的位置刹住腳,探頭探腦地打量薄念慈。

“尊者?”令梨喚了一聲, 目光移向周圍, “這兒是仙府核心?幻境破了?”

說是疑問句, 但令梨心裡有判斷, 小薄念慈再如何妖孽也是少年心性, 沒有眼前男人從容不迫身居高位的氣勢。

她果然猜得不錯,喚憶截取的回憶核心正是薄家滅門,打完和薄易兮的一戰, 幻境便碎了。

這一戰難打得很,刀光劍影鮮血亂飛,打到最後令梨滿眼都是赤紅色, 連幻境什麼時候破碎都有些記不清, 傻傻持劍砍了空氣好幾下。

熱血沸騰, 又慘又爽。

魔尊不愧是魔尊,年少經曆曲折又熱血, 妥妥的大男主逆襲流劇本, 比令梨看的話本精彩多了,真是多姿多彩的人生。

能參與到久遠過往的曆史中, 令梨還挺新奇, 她和年少的薄念慈相處多日, 多多少少有把對方當成朋友。

如今離開幻境, 身影單薄的少年變為挺拔俊美的男人, 朋友變綁匪, 令梨的心情有一絲絲複雜,又覺得理所當然。

本該如此,要不是幻境壓製了薄念慈的力量,大乘期尊者動動手指薄家直接灰飛煙滅,哪有令梨的事。

她一向想得開,態度轉化得很自然,也不像幻境中那樣和薄念慈並肩而行,規規矩矩和他保持了半米的社交距離。

“你叫我什麼?”薄念慈聲音微涼。

令梨茫然道:“尊者?”

有什麼問題嗎?她的語氣不夠恭敬謙卑又低調嗎?

薄念慈怎麼回事,她剛剛幫他擺脫幻境就挑她刺?卸磨殺驢的速度也太快了點。

女孩子的疑問明明白白擺在臉上,不自覺鼓起的臉頰上帶了點不開心的色彩。

看見令梨,幻境中的記憶在薄念慈腦海中清晰地輪過一遍:

黑發少女靠在椅子上點著燭燈翻閱醫書,她似是看到有趣的內容,抿直的唇角彎出笑弧,頭也不抬地招手:念慈來看,這個有意思。

在薄府喊一聲姓薄的,回頭率百分之百。令梨新認識了好多薄家人,一天到晚念“薄”字念得嘴皮子發乾,她叫薄念慈時越叫越省略,偶爾漏出兩句“慈慈”,又欲蓋彌彰地捂住嘴。

“你們薄家這一輩都叫‘薄念某’,喚你慈慈怎麼了,多有分辨率。”女孩子狡辯地說,很快改口,“好好,我不偷懶,連名帶姓的叫總行了吧,我很尊重你的。”

一口一個慈慈,語氣調侃得很,瞧不出哪裡尊重人。

半夜三更,令梨看醫書看得困了,薄念慈讓她去床上睡。她一邊小雞啄米一邊使勁搖頭,看得出腦子一團漿糊,學醫學傻了,連“我們念慈真是絕世美人”的話都敢當著他的麵說。

或許是真的放鬆,年少的薄念慈在令梨眼中毫無威脅,她不帶芥蒂地和他相處,朋友間的玩笑話便說得出口。

令梨心裡罵薄念慈卸磨殺驢,殊不知薄念慈也在心裡想這姑娘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一般人離開幻境,幻境中的記憶總會多多少少影響他們的認知,分不出幻境和真實的大有人在。

令梨倒好,說翻篇就翻篇,一分鐘前兩人還後背相靠踩在屍山血海之上,彼此是唯一的支撐和信賴,一分鐘後令梨離他足有半米之遙,嘴上恭恭敬敬喊著“尊者”。

這幻境還不如不破,糟心得很。

“你之前不是這樣叫的。”薄念慈幾步跨過令梨刻意拉開的距離,落下的影子沉沉籠罩了她。

向來譏諷冷嘲的美人語氣意外平和,獨獨不容置喙的態度與先前並無不同:“幻境裡不是做得很好嗎?你知道我喜歡聽什麼。”

令梨的念頭不經大腦:“慈慈?”

薄念慈:“……”

紅衣男人挑了下眉,慢悠悠地說:“也可。”

令梨:我不行我不可你當我沒說。

“容我有一次重來的機會。”令梨清了清嗓子,不太適應地說:“念慈?”

“嗯。”薄念慈滿意地應了一聲,“阿梨。”

少年與男人的音色奇異地重合在一起,令梨沒由來地想:他們真的是一個人啊。

踏著滿門的鮮血走出來,一直登到頂點的人。

令梨叫念慈叫的確實彆扭,她很少直呼彆人的名字,叫宿回雲是師兄,叫伽野是少主或者貓貓,叫令桃是兄長大人。

直呼令梨名字的人也少,一般隻有兄長大人叫她小梨,宗門都是叫師妹,唯獨伽野自來熟,一口一個阿梨叫得很歡。

現在喚她阿梨的人又多了一個,但左右不是什麼要緊事,稱呼而已,怎樣都行。

“畢竟稱呼也不是專屬專用的東西。”令梨心很大地想,“少主和尊者品味還蠻一致的,這就是大人物的品味嗎?”

他們一定很有共同語言,說不定還一見如故拜把子,變成好兄弟呢。

男人間的友誼,令梨參悟了。

她不再糾結改口的事情,新晉醫修小梨激動地搓搓手:“我再給你把一次脈好不好?”

現在的令梨已經不是當初的令梨了!她是成功完成了大型高難度手術的天才醫修小梨!

雖然她學的是婦產科。

但把脈的技術一定是共通的,令梨深沉地想,她如今連喜脈都會診斷了,好厲害的呢。

薄念慈沒說什麼,挽起袖子露出小臂,遞到令梨麵前。

令梨把手搭上去,熟門熟路地診脈。

“你身上的毒,是留在薄家時中的吧?”令梨小聲問,“從那時起一直遺留到了現在?”

“山寨裡也流行以毒控製下屬的手段。”薄念慈淡淡道,“五花八門的毒中了一堆,漸漸習慣了,若不是突破渡劫期有礙,我也不至於非要仙府不可。”

令梨看薄念慈的眼神愈發敬佩。

太強了,好可怕的妖孽,硬是頂著根基磨損和身負劇毒兩個debuff修煉到了大乘期,不是人能乾出來的事。

有些變態最喜歡看天才夭折,令梨恰恰相反,她喜歡看見有天資的人和努力的人走到他們應得的位置上。

修仙的本質是不屈服。

“我們已經到仙府的核心了,快去找你要的解藥。”令梨催促道,“我感受到了劍道傳承的氣息,你要的東西應該在毒道傳承裡。”

飛升前輩設計種種關卡,最終是為了給出傳承,一路上的劍門是令梨出力,毒門的薄念慈出力,獎勵的分配剛剛好。

仙府核心房間裡,兩個淡色的光團靜靜懸浮,令梨招了招手,其中一隻光團極其主動地撲向了她。▓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令梨掏出她裝過無數了不起東西的乾坤袋,小心地收納好光團。

這可是飛升前輩一生的絕學,絕非輕易可以消化,令梨隱約感覺得到,待她閉關衝擊元嬰之時吸納光團最好,劍道傳承正是她的結嬰契機。

“說來也巧。”令梨忍不住道,“我兩次為了躲避魔域通緝令而離宗遊曆,第一次尋到了結丹契機,第二次尋到了結嬰契機——若是沒有通緝令這事,我還不知何時才下山呢。”

薄念慈本是她最大的危機,如今再看竟也是令梨最大的機緣。

著實世事無常。

薄念慈閉眼吸收毒道傳承,從中尋覓他需要的信息,聞言睜眼笑了笑:“聽起來,我們緣分不淺。”

令梨舌尖頂著孽緣兩個字,機智地沒有說出口。

她雙手揣在袖子裡,換了副好聲好氣的商量口%e5%90%bb:“念慈,你看,我倆也算共過患難的人,勉強可以算是塑料朋友吧?”

薄念慈眯了下眼,示意她繼續說。

“我想說,關於魔域通緝令。”令梨儘可能委婉道,“勞民傷財總是不好的。小小一張通緝令,九重宮財務總管眼睛都哭瞎了,多不好。”

女孩子話裡話外都在問:能把我的名字從通緝令上撤下來不?求你了。

薄念慈不置可否,似乎並不心動。

混球!惡棍!求她一起入幻境中口口聲聲說替她承擔一切痛苦和傷害,結果連通緝令都不肯替她撤!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令梨牢牢記住了老祖宗的教訓。

不撤就不撤吧,令梨抬頭打量這座防禦極好的仙府,此處雖不像九重宮窮極奢華,也是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很適合閉關突破。

“你的錢,你隨意。”令梨邊尋覓閉關的好去處邊隨意道,“看在我確實幫了你忙的份上,放我一次如何?”

“我等會兒送你出仙府,我回來閉關。待我出關後,若我們再度相遇,生死由天,絕無二話。”令梨認真道。

修真界最忌諱虧欠因果,她提的要求簡單的不能再簡單,薄念慈應該不會拒絕吧?

黑發少女認真又固執地看過來。

薄念慈感到荒謬。

他與她締結了承擔傷害的契約,願意讓她見證他年少時最隱秘的往事,在幻境中他們甚至有過一場暴虐而熱烈的親%e5%90%bb。

而令梨竟依然認為薄念慈待她一如初見。她試探性地詢問通緝令的事情,沒得到答案也不堅持,一副早知如此不抱希望的模樣,順勢要他一個兩不相乾的承諾。

‘我送你離開仙府,我們兩清。爾後我留在仙府閉關結嬰,你回九重宮解毒療傷,若我們再度相遇,依然為敵。’

冷靜,漠然,自有邏輯。

她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已經帶上了些許疏離和警惕,因他們身份的差異、修為的差距和舊日的恩怨升起的警惕。

薄念慈揉了揉太陽%e7%a9%b4,久違地感受到了無力,近乎煩躁。

就像年少的他直白地表達情意,卻被愛慕著的人以“你日後一定會後悔”、“現在的你怎麼想都無所謂,清醒的你自會理解黑曆史三個字的含義”、“我拒絕你是為了你好,你清醒後會感謝我的”為理由拒絕。

令梨有一套她自己的邏輯,無論旁人廢多少口舌,隻要她的邏輯是通順的,就休想扭轉她的認知。

好比她認為小薄念慈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大薄念慈想殺她之心不減,他們合作的蜜月期已經結束了,她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