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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寨裡鬨鬼。”

中年男人轉過身,目光隱含探究地盯向薄念慈。

聽見“鬨鬼”兩字,紅眸少年麵上閃過一絲譏嘲,明晃晃的唯物主義戰士對神鬼傳說的嘲諷和不信。

“什麼鬼?索命的冤魂?”薄念慈慢吞吞道,頗不以為然。

薄念慈的態度讓薄辛和緩了眼神。

“我薄家安居於此,從未聽聞靈異神怪之說。然,謠言如火如荼,像你這樣理智懂事的孩子竟寥寥無幾,我著實痛心!”

薄辛忍不住來回踱步,又一次回想報到他案頭的鬨鬼之說。

事情要從三天前說起。

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日子,薄辛清早起床,存在他腦海裡的隻有兩件事,一是他派了一個九層金丹虛影的孩子去帶薄念慈的訓練,二是被他派去下層區送信的薄十六怎麼還沒回來?

前者無需多言,他隻看結果,後者卻著實蹊蹺。

送個信而已,又不是闖龍潭虎%e7%a9%b4,人怎麼就沒了呢?

薄辛毫不懷疑薄十六的能力,因為放眼整座山寨,唯有他和薄十六位至金丹。

金丹屠殺築基猶如屠宰羔羊,寨主自詡牧羊人,薄十六是他飼養的牧羊犬,其他孩子隻不過是被圈養的豬羊,怎可能反抗?

“薄十六在我身邊也有許多年了。”薄辛回憶道,“這些年培養出的金丹都被送到了外頭,隻有他一直被我留著,教得相當好用。”

放眼山寨無敵手的薄十六像以往無數次一樣拿著十幾封密信潛入下層區,他本該在月亮高懸時返回府邸,半跪在薄辛麵前回稟。

薄辛等了又等,熬了一個大通宵,熬到天光大亮,他的好下屬全無音訊。

這便是一切蹊蹺的端倪。

薄辛又熬了一個不眠夜,他困得想死,決定去內圍散散步,醒醒腦子。

中年男人駕雲落地,他剛一落地,周圍一片嘈雜。

幾十個人聚在一團竊竊私語,聽見薄辛到來的動靜,紛紛散開。

“吵吵嚷嚷,是為何事?”薄辛溫和又不失威嚴地問。

“寨主。”一人上前來報,“內圍有人失蹤。”

失蹤?薄辛古怪地看著他:不是被人殺了嗎?

血親相殘在內圍是每天都會發生的必然,什麼時候值得人們如臨大敵?

“我們沒有找到屍體。”另一人上前說,“大家聚起來數了數人頭,一瞬之間消失了十五個人,皆是蹤跡與屍身具不知去向。”

十五個人,夠湊出一位十層金丹虛影的勝利者了。

薄辛眉峰皺起,他仔細思量:短時間擊殺十五個築基後期修士,他勉強可以做到。

除卻他,薄十六也可。

再就沒有了,修為不夠,天才也不行。

想起天才,薄辛在人群中尋覓最顯眼的那道身影。

倒不是說薄念慈有多高調,可隻要他站在那裡,無論做什麼都有鶴立雞群的效果,叫人移不開眼珠。

紅眸少年站在人群最外圍,他並非一開始就在,而是之後過來的。

“念慈。”薄辛道,“你剛才去做什麼了?”

“修墳。”薄念慈波瀾不驚地說,“帶我訓練的族兄橫死,我傷心得很,想給他修一座墳。”

修墳二字一出,人群竊竊私語者有之,不以為然者有之,麵露鄙夷者有之。

“弱肉強食天經地義。”有人小聲說,“不是他死就是我死的事罷了,假惺惺修什麼墳?”

薄辛眼珠轉了轉:失蹤十五人尋不到屍體,有沒有一種可能,凶手把他們埋起來了?

山寨裡沒有挖土的習俗,野草被翻起的痕跡無法掩飾,薄辛神識掃過,一眼看出哪塊土地被翻開過。

“你有心了。”薄辛微笑地拍拍薄念慈的肩膀,“但我還未見那孩子最後一麵,讓我見見吧。”

不等薄念慈開口,薄辛揮揮手,輕描淡寫地吩咐旁人:“把墳挖開,讓我和那孩子告個彆。”

幾人領命而去,薄念慈不發一言地跟在後麵,薄辛餘光一直注意著他,卻無法察覺紅眸少年耳邊驚歎的女聲。

“好狠的心啊。”令梨嘖嘖稱奇,“好不容易入土為安的亡魂,隻因他心有懷疑就被生生挖出暴屍荒野,閻王來了都自愧不如。”

薄念慈毫不在意,他小幅度地拽了拽令梨的袖子,輕聲說:“彆離我太遠。”

“離不了。”令梨踩著薄念慈的影子一步一跟,“他們挖墳的時候你站遠點兒,彆沾上損陰德的事。”

薄念慈聽她的,人們挖墳的時候他站得很遠,漠然地看著一捧捧土堆起山丘。

土一層層扒開,薄辛翻過屍體,迎麵對上兩個黑窟窿。

派去帶薄念慈訓練的族兄被挖了眼睛,手掌砍掉一半,生息全無地陷在土裡。

周圍人群傳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人們眼中的鄙夷和不以為然被敬畏和警惕取代,薄辛眼眸中湧出欣賞。

不錯,他想,雖然在奇怪的地方軟心腸,但下手果斷狠辣這點,不辜負薄念慈天才的資質。

“隻有一具屍體?”薄辛問挖墳的人,對方連忙又揮舞鋤頭刨了兩下,隻刨出塵土。

看來是他想多了。薄辛麵不改色地點頭:“埋回去吧,他日我再來祭拜。”

謹慎是必要的,變成驚恐之鳥可不好,薄念慈哪有一次性擊殺十五個與他同境界修飾的能力?犯下血案的凶手隻能是金丹真人!

山寨裡的金丹唯有薄辛和薄十六,薄辛心中宛如壓上一塊重石,讓他眉心緊鎖。

“都散了吧。”薄辛道,“今日不過是意外,同樣的事不會再發生。”

他今天翻遍山寨也要找到不知所蹤的薄十六!

人群如鳥雀一轟即散,薄辛駕雲離開,薄念慈彎腰撿起一顆碎石,在豎於墳前的石碑上刻字。

他寫了三個正字,又額外添上兩筆,總共十七劃。

令梨顯出身影站在他旁邊,懶洋洋伸了個懶腰。

又熬了一個通宵,薄辛一無所獲。

薄十六與白天失蹤的十五人一樣,尋不到一絲蹤跡,仿若人間蒸發。

薄辛死死盯著薄十六的命牌,完好無損,鐵證如山顯示著主人還未死亡。

堂堂金丹真人,寨子裡數一數二的高手,人好生生活著,為什麼不回來複命!

薄辛一腳踢翻書桌,怒氣上湧,氣得他牙齒咯咯作響。

熬過不眠夜,薄辛再度駕雲降臨內圍,不等他問,圍攏在一起的人們茫然又畏懼地說:“寨主,又失蹤了十五個人。”

“山寨裡,是不是鬨鬼了?”

什麼鬨鬼!一派胡言!薄辛怒斥他們,下令不許胡穿謠言,都給他閉嘴!

薄家山寨這麼多年一直是他的一言堂,薄辛沒有想到,謠言如寨裡人挖不儘吃不完的野菜,一路從內圍長到了下層區。

半天不到,人人都篤定山寨裡鬨鬼。

“薄十六乾的,一定是薄十六乾的!”

府邸花瓶家具全碎成一團,薄辛大怒,越是生氣,他反而越是冷靜。

中年男人握著代表薄十六存活的命牌,想通了一切。

“薄十六早對我不滿。”他喃喃自語,“寨子裡唯有我二人乃金丹真人,他卻一直屈居我下。我命他送密信去下層區,他表麵謙卑,實則心裡破口大罵:竟敢讓本真人坐下人活計,好你個寨主!王八蛋!”

“薄十六假借送信,實則秘密潛伏在下層區。他知道我不會去那兒,下層區也無人能發現他的蹤跡。”

“待我放鬆警惕,他潛入內圍,殘忍謀殺了十五又十五個人——他們總計能湊出三個金丹,薄十六是想削減我的勢力!他不許寨子裡誕生新的金丹!”

“不僅如此,薄十六狼子野心,故意傳出鬨鬼之說,鬨得人心惶惶,要我失去民心。”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薄辛冷笑:“我做了這麼多年寨主,竟在最信任的下屬手裡翻了船,是我錯信於人。”

他輕聲道:“狗不聽話,換一隻狗就是,我有的是聽話又聰明的好狗。”

薄十六天賦不錯,但寨子裡正好有個天賦更不錯的。

薄辛仔細寫了一封密信,命人交給薄念慈。

紅眸少年來得及時,語調恭謹,更難的是他完全不信鬨鬼傳言,絲毫不畏懼接連出現的失蹤案。

“你是我見過天賦最高的孩子。”薄辛慈愛道,“關於寨子鬨鬼這件事,我想你可以知道真相。”

薄念慈掀了掀眼皮,看了薄辛一眼。

他暗紅色的眼眸色澤如血,不笑的時候總給人涼薄寡情的感覺,薄辛潛意識忽略了骨髓躥起的寒意,語調越發溫和。

“……薄十六還活著,內圍的失蹤案乃他一手操辦。念慈,你的天賦世所罕見,薄十六定會對你下手。”

薄辛斬釘截鐵:“好孩子,且安心,我已知道真凶,怎會讓他得逞?有我在,你性命無虞。”

“謝寨主。”薄念慈又道,“但內圍族人極多,寨主怎可因保護我而使族人遇難?我良心不安。”

“不如這般。”他道,“我願以自身為餌,引薄十六出來,隻要抓到他,鬨鬼一事不攻自破。”

好孩子啊!薄辛大為欣慰。

他打的正是這個主意。

保護薄念慈?堂堂寨主,哪有屈尊護下的道理,薄辛從一開始就預備拿薄念慈做誘餌。

不諳世事的年輕人,多對他說點暖心話,他的孺慕之情自然節節攀升,不費吹灰之力。

“很好,非常好。”薄辛不吝嗇誇讚,“待此事畢,我將竭力培養你凝結金丹,讓你成為我名副其實的繼承人。”

薄念慈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他沒吭聲,似乎認為今天說的話已經夠給麵子了,再多半個字就要加錢。

“最好在偏僻的地方引出薄十六。”薄辛沉%e5%90%9f,“你平日裡常去的地方,哪兒比較偏僻?”

“偏僻?”薄念慈笑了一下,“墳墓如何,那裡沒人。”

薄辛心裡有股說不出的抗拒,但理智告訴他,那兒確是絕好的地點。

自薄辛命人挖開墳查驗過後,薄念慈以初修的墳太粗糙,族兄泉下許有不滿為由,閒來無事便在墳邊修修改改,越建越大。

薄辛每每站在山崖邊眺望,都覺得這墳埋幾十人都綽綽有餘,死者一個人睡著不空嗎?

他開玩笑似的對薄念慈說:“你再繼續修下去,遲早整座寨子都被你埋進墳裡嘍。”

“不好嗎?”薄念慈輕飄飄地說,“血脈相連的同胞,合該埋葬在一起。”

少年很快移開話題,他在前麵帶路,薄辛跟在後頭走。

夕陽拉長了薄念慈的影子,薄辛踩過荒蕪的野草,每走一步,心中生出一分涼意。

夕陽,荒地,野草,墳墓,薄辛笑話自己,怎麼被氛圍感嚇到了?

他可是金丹真人,薄念慈即使心生歹意,又能拿他如何?

不過是再清理門戶一次而已,薄辛冷酷地想。

“到了。”薄念慈說,他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