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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殺了他。”少年承諾道,“把他的一切都送給你。”

年少的薄念慈居住在下層區的茅草屋裡,允諾一顆置於山巔上的人頭。

第105章 修仙第一百零五天

◎手拿開◎

令梨在乾一項毀屍滅跡的行當。

她拔出插進黑影小腿的長劍, 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抽搐了一下,鮮血汩汩流出,打濕褲腳。

托某不知名抽骨人的福, 令梨在日以繼夜的學習中成為了一名正骨大師,任何病患她隻需稍作打量, 就知道這人送進骨科手術室還有沒有救。

“地氣冰涼, 躺在地上睡久了, 晚年風濕病逃不脫的。”令梨客觀地說。

昏迷的黑影聽不見小梨大夫的診斷, 否則他定然言辭激烈地跳起來:我是自願躺在地上的嗎?!你這個殘忍的斷腿凶手!

薄七屋子裡隻有一張木板床, 他樂意分令梨一半,可不樂意分給鬼鬼祟祟的偷家賊。

少年蹲下`身,粗暴地把黑影翻過來, 燃起靈火湊近他的臉。

火苗燒著了黑影的眉毛,薄七渾不在意地仔細打量,半晌, 他蹙眉吐出一個名字:

“薄十六?”

令梨伸手摸了摸黑影的小腹, 感受一顆虛浮的金丹。

“剛結丹不久的金丹初期修士。”令梨托腮, “有意思,整個下層區的人最高隻有築基後期。”

若是令梨不在, 即使薄七半夜不睡, 他也抓不著黑影。

“薄十六怎麼了?”令梨湊到薄七身邊問他,“你認識他?他和你有仇?”

令梨排除了朋友的選項, 她不清楚薄念慈的交友狀況, 但很清楚他對絕大多數人的輕蔑和無視。

“薄十六前年就死了。”薄七凝視男人昏迷的臉龐, “他的屋子和他的名字, 都被分配給了五個月前出生的新生兒。”

“他死的時候是築基後期。”薄七很慢地說, “寨子裡的人都說, 薄十六已經活到了該死的年齡了。”

“該死的年齡。”令梨重複道,“如今再看,薄十六到底是活到了該死的年齡,還是——他活到了該離開下層區的年齡?”

忙碌的少年少女、哭泣的嬰兒、埋頭乾活的男孩女孩,令梨一路走過下層區,入目間滿是身形單薄的年輕人,稚氣的臉上找不到“成熟”兩個字。

修真界是極其不看重年齡的世界,單憑外貌你很難分辨一位老翁和一個胖娃娃誰是長輩誰是小輩——前者很可能是築不了基的廢物徒孫,後者是他天資卓越的百歲高齡師叔祖。

但年齡有時候也很重要,尤其是人族。

即使上古時代群魔亂舞的時期,純種的人族悟性再高,也不可能十歲結丹十五歲結嬰二十歲準備渡劫飛升——修仙請遵守基本法,你叫龍傲天也沒用。

薄家山寨下層區人們的年齡很微妙,恰恰好卡在凝結金丹的極限上。

薄七是令梨見過天賦最驚人的魔修。令梨借牽手的機會摸了他的骨齡,以他的年紀能踏入築基後期的門檻極其不可思議,令梨一度懷疑這人是不是比她更卷。

可惡,薄念慈天天賴床睡回籠覺難道是為了麻痹她嗎?老實交代,他是不是想奪走令梨卷王的稱號!

內卷是有極限的,結丹更是攔在無數修士長生路上的絆腳石,宛如一道浩浩蕩蕩的分水嶺,直觀地分出天才與凡人。

山寨下層區人們的年齡限製,封死了結丹的可能性。

“我大概能猜到,薄十六把信送給了哪些人。”偵探小梨重拾舊業,激情推理。

“兩種人,一種是年齡快到‘要死去了’的人,一種是修為達到築基後期的人。”令梨琢磨,“你應該是他們中年齡最小的那個。”

“這封信是一張有去無回的邀請函。”

令梨的聲音仿佛黑暗中搖曳的火焰:“無論結果如何,明天過後下層區的人談起你,隻會說:‘薄七?他啊,是個英年早逝的人。’”

薄十六的眉毛燒沒了,紅眸少年甩了下指尖,熄滅了星點的火。

令梨所說,正是他所想。

死而複生的好事沒法發生在他的兔子身上,自然也不會被薄十六碰上。

到了年齡便會消失在下層區的兄長姊姊,薄七見過了太多。

‘他們死了。’同胞們說,用一種習以為常的語氣,仿佛這件事並不與他們息息相關似的,‘我們也會有這一天。’

死去的都是比薄七年長的人,沒有例外,他隻能把原因歸結於年齡。

“因為這裡沒有比你天賦更高的人呀。”黑發少女笑眯眯地誇他,“放眼整個修真界,都難找出比你天賦更高的人——我除外,你彆想聽我貶低自己。”

薄七學著她的樣子探了探薄十六的小腹,虛浮的金丹色澤黯淡,有氣無力地漂浮在男人丹田裡。

“這些年消失的人不是死了,他們收到了寨主的密信,離開下層區,得到了新的力量?”他自言自語。

這看上去像一場神秘的挑選,死亡不過是保密的借口,被選中的少年少女脫胎換骨,開始新的人生。

他們甚至還能擁有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名字——編號以死亡的名義歸還給山寨,留給新生兒們。

“你把寨主說成了個大好人。”令梨唔了一聲,“倘若不用最大的惡意揣測他,他聽起來是人挺好的。”

修士得到力量的方式千奇百怪,有些老前輩特彆愛“天選之人”、“命運之子”這一套,喜歡看小輩們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的翹尾巴模樣。

等到小輩們一個等級一個等級地往上爬,他們終究會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更天才的天才麵前,天才也是庸人的一種。

薄七倒不必有這種煩惱。

令梨代入少年薄念慈真實的經曆想了想:他生活在貧瘠封閉的山寨下層區,從小以為周圍的人都很短命。當他認為自己也會隨著命運死亡時,寨主的密信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同胞口中的死亡是新生的另一種說法,原來他可以離開下層區成為人上上,原來他的力量還能更加強大……

令梨終於知道薄念慈的名字從何而來了。

念慈,多麼溫柔的、不符合他本性的名字,必然是不知道他本性的人取的。

“取名是大事,既代表長輩的恩賜和祝福,也代表接受名字的人承認長輩的身份,是一份因果、一樁人情。”令梨喃喃自語。

收下人情因果的人,定是那位寨主了。

令梨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薄念慈跟在一位老者身後,滿眼皆是孺慕之色的模樣。

她打了個寒顫,被自己的想象嚇到了。

紅衣似火,唯我獨尊,薄念慈站在那裡,生來就是為了讓人臣服的。

誰有資格讓他低頭?

奇怪的想象讓令梨渾身不對勁,何況她被薄念慈劇透過,寨主必然不是個好東西,她不能讓薄七被無情欺騙!

“寨主聽起來像個好人,隻是聽起來而已。”令梨嚴肅道,“你感受到薄十六的金丹了嗎?”

薄七的手按在薄十六小腹,孱弱的金丹明滅閃爍。

“他比我強。”薄七指出了事實。

那是因為築基和金丹有質的差距,後者才算正式踏入修仙的門檻,前者隻是在門口過家家。

“就他?”令梨不以為然地說,她鮮少用這般輕蔑冷淡的語氣說話,極其不屑。

“施展旁門左道凝結的金丹,算個什麼東西。”

令梨捉住少年的手腕,按向她的小腹。

“感受到了嗎?”令梨認真地說,“經受九重天雷洗練,真真切切凝結的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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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小腹平坦,腰線溫軟,薄七的指腹輕易陷入軟塌塌的皮膚裡,錯覺般的感受到了微微的吸力。

她披在身上的道袍隻有薄薄一層布料,薄七很難說它起到了什麼作用,他指尖的溫熱清晰到仿佛毫無阻礙。

女孩子認認真真地科普金丹知識,不藏私地說了她經曆天雷的過程和感悟,尤其譴責了薄十六結丹的錯誤做法,暗戳戳給寨主上眼藥。

少年耳朵在聽,注意力全在掌心和指尖。

好軟,他不敢動。

丹田和識海是修士身上最隱秘的地方,她就這樣開放給他看了?

令梨上的眼藥他都聽出來了,其實她不必如此,薄七不關心寨主是好是壞,寨主是絕世大善人亦或偽善魔頭都無所謂。

她喜歡寨主的屋子,薄七不擇手段也會奪過來給她。

“你有聽我說話嗎?”令梨點了點薄七的手背,語氣中的不滿仿佛老師麵對考試劃重點還敢分神的學生,“我在講很嚴肅的事情。”

“聽著呢。”薄七勾住她的尾指晃了晃,複述道:“薄十六結的金丹是廢物,寨主不懷好意,除了你我誰都不信。”

“我沒說最後一句。”令梨糾正道。

“我自己悟出來的。”少年歪歪頭,紅眸明亮,“不對嗎?”

“悟性不錯。”令梨滿意地和薄七勾手指,“拉勾上吊不許變,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好了,我們來處理一下這家夥。”令梨瞥了眼失血過多的薄十六,“放他回去肯定不行,也要防止寨主手裡握著他的命牌,不宜滅口打草驚蛇。”

五花大綁塞進床板底下藏著好了,令梨蹲了半天腳有些麻,抓著薄七的手一同站起身。

“屋子裡有沒有繩子——你的手,還不拿下來?”

令梨低頭,敲了敲少年好似黏在她小腹上的左手。

薄七反應慢了一拍,他鎮定自若地將手背到身後:“我沒見過金丹,想多看一會兒。”

認真的嗎?令梨腹誹,薄念慈指不定挖過多少人的金丹呢,碎丹結嬰對他都是芝麻大點兒的小事了。

令梨很喜歡他沒見過世麵的樣子,能嘲笑薄念慈的機會不多,且用且珍惜。

薄七利落地捆住薄十六,正準備把他塞進床板底下的時候令梨改了主意,把人抬到了床板上。

“他和你身形差不多。”令梨解釋說,“我們沒必要讓其他人過早知道你的‘死訊’。讓薄十六臉朝牆躺著,給門留一條縫,外麵的人看見了以為你還在家。”

“理由好找,比如你病了、不想乾活隻想摸魚、為小兔子傷心難過一蹶不振……隨便他們怎麼想,不關我們的事。”

薄七喜歡令梨一口一個“我們”,他們成了共犯,還有比這更牢靠的關係嗎?

收拾好家裡,薄七環視一周他可能再不會回來的屋子,少年以為自己會有些留念。

沒有,完全沒有,薄七看向站在門口等他的令梨,她的右手微微揚起,是很方便牽著的弧度。

薄七愉快地笑起來,前方等待他們的是一場謊言與偽善交織的宴會。

他迫不及待和他的共犯一起,掀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