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1 / 1)

它們,或被它們斬斷。”

渺渺仙音消散不再,令梨仔細品味飛升前輩留下的金口玉言,陷入深深的沉思。

“凡人皆有悔意,我不例外。”令梨說,“若說我人生中最值得後悔的事情……”

隻有一件。

“我不該公然違反未滿金丹修士保護法,隻為了伽野給的紅包替他代打,還不幸匹配到了你並殺了你足足五次!”

令梨滿懷悔恨地說:“假如時間可以倒流,我不該怕你順著網線爬過來複仇而強行下線,更不該接受你的好友申請!我好後悔啊!”

痛,太痛了,令梨冤種的一生由此開頭。

女孩子悔恨不已的聲音回蕩在走廊上,她像顆蘑菇蹲在地上,恨不得捂住臉一輩子不再抬頭。

薄念慈:“……”

薄念慈:“你人生中最後悔的事,是認識了我?”

安寧平和的語氣,藏不住沸騰的殺意。

令梨警鈴大作,連連搖頭,說出虛偽之言:“怎麼會呢!尊者麵慈心善,我一見如故。我是後悔我們沒能在正確的時間遇見正確的彼此,實屬遺憾。”

薄念慈似笑非笑地盯了令梨許久,盯到她眼睛亂眨,才緩聲道:“好,你最好記住你親口說的話。”

不祥的預感險些擊倒了令梨,全憑她頑強的心靈挺下來。

“除此之外呢,你還有什麼後悔的事?”薄念慈問,“說來聽聽。”

“沒有了。”令梨很小聲地說,“不因我意誌而改變的事,我縱使遺憾,也並不後悔。”

“經由我本心決定去做的事情,無論結果好壞,再來一次,我依然尊重我當時的選擇。”

後悔,某種意義上是否定過去某一時刻自己的作為,令梨從不否定自身。

喚憶既不是令梨的考驗也不是她的機緣,除非它能追溯到令梨出生時的記憶,讓幼小的女嬰睜開孱弱的眼皮,看清抽去她天生劍骨的生父的臉。

可惜令梨並非生而知之者,她的記憶自十裡桃源開始,滿載桃花濃鬱的芳香。

闖過喚憶的幻境對令梨毫無難度,她懷疑飛升前輩留下的強大幻境壓根不肯具現她五殺魔尊的那一晚,丟人。

令梨側身看向薄念慈。

男人的目光凝視在緊閉的門扉上,看不出情緒。

“像你一樣坦然說自己從不後悔的人,在修真界十個指頭都數不出來。”薄念慈聲音很輕。

令梨的回憶清澈如流水,陽光下閃爍炫彩明亮的色澤。

薄念慈的回憶宛如一條血跡斑斑的河流,汙濁沉沙,折戟橫插在磨損的礁石上,黑雲圍城。

“我一個人,或許走不出喚憶的幻境。”

低低的聲音傳入令梨耳中,她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話。

“並非我不願幫你。”她字斟句酌,“但,這是你一個人的幻境呀。”

無論令梨的自救計劃怎樣開展,至少離開仙府前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令梨不會看著同船之人活活淹死。

如果薄念慈願意認下幾個人情,良心發現放令梨走就更好了——但令梨琢磨了半天,一路上似乎她受人家幫助更多。

“它可以不止是我一個人的幻境。”薄念慈捉住令梨的手腕,肌膚重疊間,密密麻麻的黑色紋路猝然顯形,宛如詭譎華麗的刺青。

“這是……種在我身上的契約?”令梨驟然明悟。

她沒研究過契約,令梨細細看去,古老的符文複雜難懂,她隻知道薄念慈依靠它承擔了她身上的毒素。

“這是我對你單方麵的契約。”薄念慈引著令梨去看符文中央的烙印。

“我承諾,我將擔負你此行全部的傷害與痛苦。無論什麼,我一力承擔。”

“你不會受到傷害,亦不會感受痛苦。”薄念慈輕聲問,“若是如此,你可願與我共入幻境?”

第100章 修仙第一百天

◎你的報應就是我◎

咕嚕。

細碎的水泡吐出河麵, 又卷入翻滾的波浪,令梨艱難地探出頭吸入一口空氣,又沉入冰涼刺骨的河底。

凡水順勢而下, 此河卻逆流而上,違反天地法則的向源頭回溯。

令梨挾裹於河流中起起浮浮, 幾乎遺忘了時間的變遷。

直到一陣洶湧的波浪撲麵而來, 將令梨拍到荒野的河岸邊。

“咳咳!”她歪著頭拍打耳朵, 耳膜中鐘鳴般的嗡嗡聲斷斷續續, 漸漸停歇。

令梨使勁甩了甩腦袋, 甩掉耳朵裡的水和腦子裡的水。

“這到底是多少年之前?”令梨的手浸入暗紅色的河水裡,逆流而上的河水凝滯在河岸邊,彰顯回溯到達了儘頭。

令梨左右看看, 四周空蕩蕩一片,隻有她一個人。

“在河裡泡了太久,腦子好像被泡輕了。”令梨自言自語, “我已經進到幻境裡頭了嗎?”

‘你不會受到傷害, 亦不會感受痛苦。若是如此, 你可願與我共入幻境?’

男人輕輕的聲音回蕩在耳邊,興許是他垂眸看來的紅眸太過認真, 令梨的手比思考更快地伸到了他麵前。

“草率了。”令梨揮開回憶, 凝重道,“契約有什麼用, 我該拿條鏈子栓到他手腕上的。”

如令梨所料, 喚憶檢索了她的回憶, 頭禿地發現這人竟沒有丁點兒悔恨的記憶, 唯一想重新來過的大事件竟然是遊戲代打——不行不可, 這樣製造出的幻境太過離譜, 喚憶不要麵子的嗎?

幸好進入仙府核心的有兩個人,為難不了這一個,還為難不了那一個嗎?

令梨隻覺得眼前一花,握住她手腕的力道驟然收緊,又在下一秒消失無形。

她落入一條水勢洶湧的河流,激烈的波浪逆著時光和歲月向上流淌。

令梨跌入薄念慈的過往。

聽不清的對話聲淹沒在氣泡中,令梨換氣時偶爾看見氣泡碎裂,氣泡裡的畫麵短暫地映入她瞳中。

恢宏奢華的宮殿外,古老的楓樹瀟瀟瑟瑟,樹下的紅衣男人捏住一片落下的楓,輕微摩挲凸起的葉脈。

魔氣滔天,跪在地上的人怒罵著顫唞著,眼眸低垂的魔尊抬起袖子,掩住唇角溢出的血色。

燭火搖曳,抱著葡萄果碗的少女睡意沉沉,男人支著頭看向她,眼底情緒看不分明。

……

一幕幕轉瞬即逝,宛如走馬觀花,時間一年一年回溯,水流越來越快,時光被攪成碎片,將令梨高高拋起。

喚憶究竟截取了哪一段回憶,令梨不得而知。

“不如先給我透個題?”推開門扉前,令梨問薄念慈,“起碼畫個重點。”

薄念慈沒好氣地屈指彈她腦瓜:“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我記不清了。”

他活了太久,經曆了太多,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悔恨,又似乎沒有什麼值得後悔的事。

過往鮮豔的記憶逐漸褪色成灰白,很多事在如今的薄念慈眼中都顯得無趣,他記不清自己過去的心情。

“確實。”令梨小聲道,“喜怒無常到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怎麼好意思怪彆人踩雷。”

“我聽得見。”薄念慈威脅地睨她一眼,他伸手想再彈令梨一個腦蹦,突然意識到承擔疼痛的人是他自己,不爽地撇嘴。

令梨:嘖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說的就是你。

得了便宜還賣乖會被打,令梨好心閉麥,手覆在緊閉的門扉上。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仙府核心的大門吱呀推開,薄念慈的聲音在令梨耳邊一閃而過:“……許是我年少的時候。”

令梨想回過頭看他,喚憶的幻境嘩然鋪開,她狠狠嗆了一口水,身體不受控製地倒向回溯的時光。

嘩嘩。

水流聲音不斷,令梨停在河岸邊休息了片刻,她想試試能不能等到薄念慈,無疑失敗了。

“還得我去找。”令梨伸了個懶腰,“陷入幻境的人無法意識到一切皆是虛妄。說不定,薄念慈回到了牙牙學語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個話都說不清的小鬼頭呢。”

幻境殺人誅心的地方就在此處,它蒙蔽人們的認知,纂改人們的意識,讓人們對所處之地所行之事深信不疑,直到靈氣和生命被幻境抽乾,方知是大夢一場。

令梨沿著枯敗的林間小路向外走,她的降落地點是一處荒山,瘦弱的黑鴉發出難聽的叫聲,連山林都寫滿貧瘠。

令梨走了很長一段路,終於隱約看見幾縷炊煙。

總算有點人氣了,令梨鬆了口氣。

她生怕喚憶截取了薄念慈哪段恐怖又獵奇的回憶,為了拯救陷入幻境無可自拔的魔尊,勇者小梨投身妖魔口中,拿劍劈砍腐臭的胃袋。

令梨掐著隱蔽氣息的法訣,禦劍飛向炊煙升起的地方。

撥開擋路的樹枝,一座巨大的山寨映入令梨眼中。

山寨依山而建,越往內越高,最高的地方修建著山寨中最堅固最奢華的宅子,僅此一座,高高屹立在眾人頂端。

從至高點向下,石屋、瓦屋、草屋……修建房屋的材料越來越廉價,屋子的數量卻逐漸增加。

最矮的平地上處處是狹小的茅草屋子,緊挨著的房屋如誰都可以踩一腳的草芥,生長在山寨最底層的位置。

一高一矮對比何其鮮明,令梨仰望高高在上的宅邸,猜想宅邸的主人俯視芸芸眾生時,心中怕是充滿傲慢的優越感。

“宗門長老講解幻境有言,構建幻境的中心人物往往出現在最特殊的地方。”

令梨背誦教科書上的內容,她舉起雙手,拇指與食指框出一個小小的取景框,框住山巔上的府邸。

已知薄念慈是個不會委屈自己的人,又知他的隨身洞府連客房都奢侈到讓令梨發出仇富的聲音,再知他乃位高權重之人。

問,薄念慈居於山寨至高點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怎麼覺得不大呢。”令梨喃喃自語。

她路過魔域時遠遠看過一眼九重宮,樓台回廊大氣輝煌,哪怕是隨意修建的一座賞楓亭,藝術性都遠超一味堆砌上好石料的山頂宅邸。

何況,“那座府邸讓我感覺很不舒服。”令梨聲音很輕地說。

臨近黃昏,茅草屋間炊煙嫋嫋,衣著簡陋的少年少女抱著柴火和野菜來來去去,無人發現藏身於貧瘠山林的令梨。

靠山吃山,令梨還在淩雲劍宗的時候,她的洞府因偏僻而靠近野山,她時不時拎著劍去山裡晃悠兩圈,打幾隻野雞野兔開開牙祭。

“可這座山林也太荒涼了。”令梨皺眉,“我走了一路,半點兒肉菜都瞧不見。”

一個年輕女孩走到離令梨幾步之遙的樹邊,她折下枯枝堆團生火,拿著一塊石板壓在火上。

女孩實力低微,令梨走到旁邊好奇地瞧她,她愣是沒有半點察覺。

令梨看著女孩從懷中掏出一片大葉子,她撥開葉片,倒出半個巴掌大的野菜糊糊。

野菜糊糊隔著石板加熱,隱約發黑冒起熱氣,女孩徒手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