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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糊,顧不得燙嘴,急切地塞進口裡。

她吃得太急,噎得難以吞咽也不肯停,一邊竭力塞進喉嚨一邊猛拍%e8%83%b8口,看得令梨好著急。

“二十六!”有人高聲叫道,“你吃什麼呢?”

“沒什麼!”被叫做二十六的女孩拚命擦嘴,使勁踩滅火堆,“我馬上過來。”

“我又不是來罵你的。”高聲喊人的少年跑過來,同樣沒發現隱蔽氣息站在旁邊的令梨。

少年左右看看,拉著女孩躲到旁邊,悄悄從口袋裡摸出一個東西塞給她:“拿著!彆被人瞧見了,是薄七給我的。”

二十六低頭一看,滿眼難以置信:“肉乾?哪來的?不是隻有上頭的大人們才拿肉乾做零嘴嗎?我過年都隻分到了一點兒邊角料。”

“薄七給的。”少年盯著肉乾咽了口唾沫,“他不要,我說我要,他就給我了。”

“薄七怎麼這麼傻,肉都不吃?”二十六一口咬下肉乾,剩下一半塞進少年嘴裡,兩人把肉乾分著吃了。

“我是覺得他傻。”少年吃得滿嘴噴香,“你不知道,他居然偷偷養了隻兔子!”

“又瘦又小。”少年比劃道,“薄七自己的野菜都不夠吃,還喂兔子。更傻的是,他喂兔子居然不是為了吃它,隻是養著,你說奇不奇怪。”

二十六點了點頭,少年繼續說:“我是不懂他為什麼隻養不吃,那隻兔子脾氣還差,老咬他,可薄七就是不殺。”

“老早就有人盯著他的兔子了。”少年壓低聲音,“又瘦又小也是肉啊。這不,趁薄七被大人們喊去做事,他們一合計,悄悄把兔子捉跑了。”

“薄七發現的時候,兔子已經成肉乾了。”少年聳聳肩,“大家都是一個姓的同胞,誰也不當會兒事,分了薄七一根肉乾算作了事。他不要,就給了我,如今在我們兩個的肚子裡了。”

少年少女又湊到一起說悄悄話,令梨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們身邊,沿著簡陋的小道走入山寨。

飯點繁忙,令梨聽了滿耳朵的數字,明白了這座山寨的取名規律。

這裡所有人共用“薄”姓,沒有名字,隻有編號。

編號也沒有規律,上個薄十四死了,新出生的孩子就可以叫薄十四。

這是令梨見過最草率的取名的方式,在書上撒一把米,小雞瞎啄選出來的名字都比這有意義。

名字含著上一輩對新生兒的祝福,修真界天機門自古有替人取名的生意,市井人家也願意給些香油錢問僧侶替孩童討個好名。

寓意好,聲韻佳,仔仔細細推敲過了,名字才隨著人的一生。

令梨一直覺得薄念慈名字好聽,即使他本人和“慈悲”二字毫不相乾。

“誰能告訴我,尊者大人年少時在寨中排行幾何?”

令梨掐著隱蔽氣息的法訣,每每遇上人都不得不湊近看一眼,生怕錯失目標。

薄家人樣貌都極出眾,個個年輕貌美,灰頭土臉的貧窮依舊遮掩不了天生的好顏色。

即便如此,令梨相信寨子裡最該被稱作美人的,定然還是和她簽訂過契約的那人。

“薄七到哪去了?沒看見他人。”

“他給兔子建了座墳,埋在後頭的楓樹底下。”

“真是假慈悲……”

匆匆的對話落入令梨耳中,她詫異地揚眉,腦海中閃過許多奇妙的想法。

“怪不得他打算把我的墳埋在楓樹底下。”令梨咂舌,“竟是年少淵源。”

楓樹鮮紅醒目,令梨一眼看見灑落在地的楓葉,和楓葉間身影單薄的少年。

小小的墳包上飄落幾片楓葉,令梨躡手躡腳地靠近,心裡的小惡魔悄悄搖起尾巴。

假如能看見薄念慈美人含淚如泣如訴的盛景,這趟幻境之旅再難也值回票價!

依令梨的判斷,少年薄念慈的修為隻有築基期,他斷不可能發現隱蔽氣息的她。

然而事實截然相反,令梨的腳尖未曾觸到地上的楓葉,紅衣少年驟然回頭,紅眸盯向令梨。

“誰?”薄七嗓音沙啞,眼眸含著戾氣,“出來,我不說第二遍。”

令梨期待的美人含淚終究是妄想,她隻在那雙漂亮的暗紅眼眸中看到了十足的冷漠和殺意。

可見薄念慈並非後天變壞,他天性如此。

小小年紀就有了魔尊的氣場,實在了不起。

但!雖然他發現了令梨,可築基期的修為不是做假,令梨確定以及肯定,她能吊打薄七!

“風水輪流轉,天道好輪回。”

令梨顯露身形,雀躍而欣喜地說:“不是不報是時候未到,薄念、薄七,你的報應就是我。”

她也不會把薄念慈怎麼樣,隻是想稍微報複一下他三日前掐令梨脖子、拿毒草嚇唬令梨、搶令梨房間的罪狀。

風聲蕭瑟,紅楓飄落,山寨中最偏僻的位置常年無人來訪。

薄七埋葬了隻剩些許皮毛的兔子,一回頭,在楓樹下見到了一位陌生的少女。

她的眼眸明亮如星,神情輕快喜悅,帶著惡作劇的笑容唇角彎彎,腦海裡似乎藏了許多不著調的鬼點子。

薄七從未在山寨裡見過這號人,這座極端封閉的山寨甚少進來外人。

可她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呼喚他的語氣無比熟悉,仿佛他們早已相識,她為他而來。

讓薄七自己都覺得驚訝的是,他望著這張陌生的麵孔,心裡的感覺也是熟悉的。

我們認識嗎?

她口中的報應又是什麼?

我做錯了什麼事,要遭報應?

薄七思緒飛轉,若說錯事,他真找出了一件。

他不該把兔子一隻兔放在家裡,不該忘記鎖緊房門,不該沒有警惕那些無恥的家夥。

小小的一隻兔子,被人捉走、割喉、剝皮、製成肉乾,它一定很生氣。

“和我認識、要我遭報應、又很可愛的東西,隻有這個吧。”薄七聲音很輕地自言自語。

他又看了一眼令梨,腦海裡浮現出他拎著兔子耳朵的場景。

假如把耳朵豎起、不滿地踢著腿的白兔替換成眼前的陌生少女……

毫無違和。

豈止毫無違和,合適到薄七挑不出一點兒錯處。

他荒謬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令梨自信滿滿地說完了挑釁詞,現在她更強,她願意等薄念慈先出手。

紅衣少年盯著令梨的眼神變了又變,他不再遲疑,一步步走向令梨。

“近戰嗎?”令梨不解道,“我的拳腳功夫可不差,但放心,我打人不打臉。”

她不憐惜薄念慈這個人,但一直很憐惜他的臉。

令梨繼續等薄念慈出招,直到少年在她麵前站定,伸出右手。

他削瘦的掌心小心地揉了揉令梨的腦袋,淩厲的紅眸軟下來,輕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你一定很痛吧。”薄七喃喃道,“我竟然放過了那些人,你一定很不滿,心有怨氣,不惜化為人形來找我。”

“同姓同胞,我本不欲殺之。”少年暗紅的眼眸顏色漸深,“為讓你安息,他們必須死絕。”

第101章 修仙第一百零一天

◎你很有做昏君的潛質◎

安、息?

少年薄念慈說的每個字令梨都能聽懂, 合起來之後她突然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文盲。

九年義務教育的漏網之魚竟是她自己?

這不對,這不行,令梨告訴自己, 她可是年年學分修滿的念書狂徒、堂堂正正的文化人,怎可在比她年紀小的人麵前露怯?◎思◎兔◎在◎線◎閱◎讀◎

沒錯, 薄七在令梨麵前就是個弟弟。

雖然此時此代遠遠不到令梨出生的時間, 但幻境不需要邏輯, 有本事他讓令梨摸摸骨齡, 板上釘釘的實證。

被大的壓製就算了, 小的她還搞不定嗎?令梨眼中燃起熊熊鬥誌。

眼中燃燒的火焰既可以理解成鬥誌,也可以理解成怒氣,令梨要表達的是前者, 但薄七明顯理解成了後者。

果然!少年腦海中不可思議的荒謬想法凝成實質。

山寨裡怎會無緣無故多出一張陌生的麵孔?大人們請來的客人絕不會在下層區停留,更彆提走到這株楓樹下和他搭話。

妖獸化形的故事口耳相傳,棲息於梧桐樹上的鳳鳥梳理尾羽, 化為婷婷嫋嫋的高雅女子;遮住太陽的金烏落入山巔, 化為眉心點燦的驕傲少年。

薄七雙指捏著兔子的耳朵揉玩, 一邊帶著笑看小東西竭力反抗,一邊想到古老的傳說, 喃喃道:“你要是變成人就好了。”

可以和他說話, 被他養在屋子裡,偶爾閒暇的時候, 他們一起坐在樹下賞楓。

瘦瘦小小的白兔聽不懂少年的話, 它的耳朵被揪痛了, 狠狠咬了薄七的手指一口, 咕嚕咕嚕滾進了草窩。

書上都說兔子膽小怕人, 可薄七養的這隻活潑得很, 愛咬人,有時聽話有時不聽,非常自我。

薄七習以為常地甩了甩手指上的血痕,自顧自地想象白兔化形的模樣。

莫約是皮膚白皙的女孩子,個頭不高,削削瘦瘦的,活潑輕快的性格,很好鬥,在可愛與可怕間無縫切換。

薄七的想象很詳儘,唯獨一點,他想象不出她真切的模樣。

蒙著一層霧,模模糊糊的,他越是想要看得真切,越是求而不得。

忽然一下,霧散了。

亭亭立在楓樹下的黑發少女眉眼彎彎,她的眼睛藏著十足的狡黠,很不懷好意的模樣。

薄七的直覺卻告訴他,她或許是這座山寨中對他懷有最大善意的人。

一定是了,少年隱蔽地看了眼楓樹下小小的墳包。

一定是她回來了,不滿他輕飄飄放過了那些人,所以她不肯安息,像背後靈一樣跟著薄七,盯著他替她一個個了結殺死她的人。

書上說,鬼魂怨氣不平才會留在人間,解除心結方才投胎。

薄七很想幫小兔子解脫,說不定她下一世能投胎成人,再和他遇見。

但……

“就這樣也很好。”紅眸少年的聲音很低很輕,情緒晦暗難以分辨,“不得解脫,不得……離開我左右。”

她或許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趴在薄七身上咬他的肉、啃他的骨頭,怨恨地質問他為什麼不替她複仇。

‘因為這樣你就可以留下來。’薄七回答她,用坦然卻瘋狂的語氣,‘我不想你走。’

他半蹲在墳前,一捧土一捧土灑上去的時候,滿腦子都在想:怎樣能換小兔子回來呢?殺一百個人去換你的命好不好?

習來的知識遏製了薄七瘋狂滋長的念頭:殺兩百個人也沒用,他的兔子已經被製成肉乾,進了很多人的肚子裡。

“還是讓你安息更好。”

薄七望進少女明亮的黑眸,仿佛透過鏡子看到了他心中陰暗的河流。

怎麼能因為想要她留下來而放過那些無恥的家夥呢,她說不定會氣到咬斷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