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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到了,可恨!

“右邊。”她不情不願地說,又忍不住道,“走中間有什麼不好,被劍修帶著躺贏不快樂嗎?”

“走右邊有什麼不好,被魔尊帶著躺贏不快樂嗎?”薄念慈原話奉還。

“你的身體撐不住。”令梨皺眉,她從沒見過要人質教他做事的綁匪,“你可是個魔修,要學會利用彆人,舍己為人不在你的職業素養範圍內。”

薄念慈竟不知道令梨對魔修的刻板印象這麼嚴重,甚至隱約在她的話裡聽出了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不愧是菩薩心腸的正道之女,什麼惡人都要渡上一渡。

“……萬一過了毒門,他又開始咳血虛弱,豈不是再輪到我抱他了?”令梨很小聲很小聲的碎碎念,“如果是這樣,似乎也不錯……”

薄念慈收回前言,大慈大悲菩薩心腸與修殺戮劍道的冷酷劍修毫無乾係。

“走了。”抱住令梨的臂彎向上托起,她眼睜睜看著薄念慈轟開右邊的暗門,門後的黑暗吞噬兩人的身軀。

比起劍偶的熱情接待,毒門冷清了不少,兩者對比,前者好似生意興隆迫不及待把客人搶回家的酒館,後者好似沙漠中唯一的客棧,眼白翻起,愛住不住。

令梨是個熱情的人,她喜愛且適應劍偶的迎接方式,愉快地和它們玩起“把你的四肢拆光光”的遊戲。

薄念慈是個涼薄的人,毒門殺機暗伏的死寂讓他很是滿意,他踏入水波微蕩的暗室中,漣漪自他腳邊一圈圈擴散。

不,擴散的不隻是漣漪,還有藏在水下的東西!

數百隻巴掌大小的劍毒魚刺出水麵,張開獠牙密密的嘴咬向薄念慈小腿,與此同時,它的鱗片向外翻開,毒汁無規則地噴灑在空中!

令梨下意識展開了劍域,劍氣刺穿劍毒魚的魚目,它們的身軀僵硬一瞬,竟突然在半空中炸開!

毒汁凝聚成淅淅瀝瀝的雨,再無死角。

“沒事。”

寬大的袖袍遮住令梨的眼睛,薄念慈聲音淡淡:“你沒做錯事,剩下的交給我。”

劍毒魚稀缺,雖然帶個“劍”字,卻不在劍修的知識範圍內。

這種魚生活在環境極端惡劣的海域中,為了抵抗被捕食的命運,失去生命的劍毒魚擁有自爆的特性,刹那間釋放身體中全部的毒素,與敵人以命換命。

薄念慈遮住令梨的眼睛,不急不徐地走向出口。

縈繞在他身邊猩紅的魔氣鋪天蓋地蔓延,魔氣裹挾住劍毒魚的軀體,劍毒魚肚皮翻起地掙紮,表麵滋滋腐蝕,逐漸化為一縷白煙。

滋滋的腐蝕聲刺耳,令梨看不見戰況,記憶停留在一隻隻自爆的劍毒魚身上,又擔心又好奇。

先下手為強是劍修刻在骨子裡的本能,令梨不後悔搶先出手,卻也擔心她是不是哪裡做得不妥當。

“他說我沒錯,大抵是沒錯的吧?”

薄念慈熱衷於嘲諷和折騰令梨,令梨還是頭一次聽他寬慰自己——不,這人真的會寬慰她嗎?應該隻是複述了事實而已。

想到薄念慈惡劣的作為,令梨放下心來:他才不會安慰誇獎她,說出的一定是事實。

“我沒見過死後自爆毒汁的魚,它是哪個品種?能不能吃?”令梨的好學之心被激發,她猶豫片刻,悄悄抓住了遮住眼睛的袖袍。

冰涼柔順的布料一點點扯下來,逐漸能瞧見一些模糊的影子,令梨眨了眨眼,眼睫掃過男人削瘦的腕骨。

“嗯?”薄念慈注意到懷裡不安分的動靜,女孩子貓貓祟祟地自他袖袍下探出腦袋,兩隻手攥緊衣服,自以為隱蔽地向下看去。

他無聲地笑了下,暗室裡橫行霸道的魔氣忽然收斂了力道,一條條劍毒魚趁此機會連連自爆,毒汁高高濺起!

毒汁眼看要濺到臉上,令梨嚇了一跳,腦袋用力埋進薄念慈懷裡。

猩紅的魔氣不著痕跡地擋住濺起的毒汁,薄念慈滿意地揉了揉令梨的發旋,不走心地誇了句:

“乖。”

第98章 修仙第九十八天

◎禍害遺千年◎

離開毒門後, 令梨得到了一個新玩具。

“好可憐一魚,這就淪為了玩具。”令梨捏了捏手心裡掙紮的雪白幼魚,幼小的魚鰭竭力撲騰。

薄念慈看了眼邊說它可憐邊捏魚捏得很歡的令梨, 心想假以時日她也是個棄仙修魔的好苗子,距離成為一代魔頭僅半步之遙。

劍毒王魚扭動魚鰭, 怎麼遊也遊不出令梨的掌心, 乾脆魚眼一翻裝了死。

“不動了。”令梨抖了抖手裡的魚乾, 思索道, “不如抹點孜然辣椒麵烤了吃吧, 反正沒毒。”

劍毒王魚察覺到新主人的饞意,為了生存忍辱負重地搖起了魚鰭。

令梨一邊回憶魚類料理的花樣做法,一邊想到這隻王魚被送到她手裡的場景。

“劍毒魚喜群聚, 群聚在一起的生靈總會抉擇出主導者,稱之為王。”

水麵激蕩,猩紅魔氣融入黑暗的水波, 藏在水底的劍毒魚瘋了一樣跳出水麵自爆, 炸開一朵朵毒花。

薄念慈無趣地看著它們飛蛾撲火, 看了兩眼沒了興致,不如他懷裡求知若渴的小姑娘有意思。

“劍毒王魚體弱身小, 是整個魚群中唯一不具有毒性的個體, 也是魚群裡唯一有繁殖功能的個體。”

劍毒魚的生態組成很有趣,這種魚生存環境惡劣, 鮮有人知, 令梨聽都沒有聽說過。

她不由得仰著頭, 格外認真地聽薄念慈說話, 目光停留在男人顫動的喉結上。

“王魚誕生在汙染嚴重的水域附近, 它終年吞喝毒水, 毒素積累在體內無法排出。然劍毒王魚雌雄同體,可自行產卵,它便將毒素注入後代體內。”

“含毒的魚卵自腹中淘汰死去,熬過毒素的卵長成幼魚,投身於汙染了的水域之中,繼續淘汰死去。”

薄念慈淡淡道:“隻要魚卵數量夠多,總能漸漸誕生填滿族群的成魚。成魚是王魚的孩子,它們用與生俱來的劇毒保護著王魚,舊的成魚死去,新的成魚誕生,永遠陷入相同的循壞。”

“王魚的生命極其漫長,對它而言,族群裡的孩子隻是消耗品。直到某一天,一隻成魚背叛了守護王魚的本能,它吞吃了弱小的王魚。”

“弑王者成王,新的王魚誕生了。”

“然後呢?”令梨問。

“然後?”薄念慈抬手,藏匿在水底的雪白幼魚被魔氣強捆而來,它徒勞的掙紮像個笑話,完全不如自爆送死的普通劍毒魚有力,孱弱可笑。

“新的王魚不願繼續終日困於對毒素的恐懼,它放棄了毒汁的威懾,學舊王魚一樣將毒素轉移給自己的後代,直到族群中又一次出現弑王的成魚。”

“不聰明的做法。”令梨皺眉,“天底下沒有新鮮事,殺人者該知道自己也有被殺的那天。”

她戳了戳薄念慈捉來的雪白幼魚,王魚憤怒地張開毫無殺傷力的魚嘴,無能狂怒。

“是不聰明。”薄念慈無所謂地說,“你不能指望芝麻大小的魚腦子能想出什麼聰明絕頂的辦法,但它也不是什麼改變都沒做。”

“越是毒性強烈的成魚,壽命越短。”薄念慈眯了眯眼,仿佛陷入某段悠久的回憶,“既有強大的實力,又因年幼而愚蠢低智,懵懂地歸順於血脈的命令,不知自己因何而生,因何而死。”

“等到成魚堪堪開智,知曉自己的生命有多荒唐虛空之時,也是它壽命將近的日子。”§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威脅者因強大而死去,孱弱者因卑鄙而苟活。

“如此一來,王魚不再擔心誕生新的弑王者,長長久久安於王座。”

“說它不聰明……倒也有幾分奇智。”薄念慈說著說著,像是完全喪失了興趣,帶著令梨走向毒門出口。

水波濺起,漣漪回蕩,執掌魚群的王成為人類掌中的玩物。它的族人悍不畏死,自爆後屍身無存,被稱為王的雪白幼魚卻……

“劍毒王魚靈氣充沛,給你拿著玩,餓了吃它。”薄念慈說。

他養在院落裡的錦鯉不給吃,吃一吃王魚還是沒問題的,吃一隻頂一條上品靈脈,很適合耗靈氣大戶令梨。

令梨捏了捏掌心不斷掙紮的白魚,若有所思地回頭看向安靜的暗室。

劍毒魚群盤踞在一方水澤間,如若沒有她和薄念慈的闖入,王魚的統治能維持多久?

“族群裡沒有早慧的成魚嗎?”令梨突然問道。

獸類開靈智艱難,魚群更是難中之難,修士論壇口水大戰的時候,動不動罵彆人金魚腦便是在明示智商低記性差。

“早慧的成魚……有。”薄念慈撥弄令梨的長發,紅眸憊懶。

“偶爾王魚操作失誤,某個後代體內的毒素尤為濃鬱,它日日掙紮在痛楚之中,比同齡魚更強大,心中便生起一些不該有的疑問。”

“為什麼我的身體這般疼痛、為什麼我生活的地方這般惡劣、為什麼至高無上的那人不曾流露痛苦、為什麼昨日認識的兄長姐妹今日再無蹤影?”

“很多很多問題。”薄念慈說,“最困惑的,是明明那人至高無上,為何他如此弱小?”

“弱小的東西,又憑什麼坐上至高無上的位置?”

“要怪隻能怪他養虎為患。”薄念慈自言自語,“綿羊妄想馴服豺狼,就該知道有被咬斷喉管的一天。”

“說是綿羊,身上長得都是些黑心棉花,死到臨頭嚷嚷了許多不中聽的話。從白養你這隻畜生、不得好死的白眼狼,到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說:殺了我又怎樣?你馬上就要死了,比其他人死的都早,中毒的滋味好受嗎——實在聒噪,不耐煩聽完。”

“我不喜歡劍毒魚這個種群。”薄念慈瞥了眼雪白幼魚,魚鱗表麵忽然冒出一層蒼藍色的火焰,滋滋肉香鑽入令梨鼻腔。

蒼藍火焰三下五除二烤熟了劍毒王魚,烤得一絲水分都無,令梨啊嗚一口咬下去,果不其然又寡淡又乾柴,未如嚼蠟。

“這可是道滅族的大菜。”令梨換了個角度想,吃得津津有味。

火焰鎖住了魚肉中的靈氣,令梨明顯感受到脊椎骨中瓊玉梨枝的歡喜,痛痛快快吸了個飽。

“之後呢?”令梨%e8%88%94%e8%88%94唇,“中毒的孩子找到了解藥,幫助其他孩子解了毒,大家各奔東西前程似錦?”

“好想法,和你如出一轍的樂觀。”薄念慈嗤笑,“忘了我說過的話?王魚喜歡年幼而低智的後代,因為他們隻會順著血脈的指引,葬送毫無意義的一生。”

“真的毫無意義。”薄念慈暗紅的眼眸蒙上深色的紗,“我勉強想給他們寫個墓誌銘,都不能在他們蒼白的生命裡找到半點可寫的東西。”

“要都像你就好了。”他突然說,“連埋在哪裡、清明節想要什麼祭品都提前考慮到了,不用我操心。”

“我畢竟是三過鬼門關而不入的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