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也見他笑，溫和的真誠的疏離的禮貌的時刻含著家教的笑……但是今天的這個笑容明顯帶一些不一樣的意味，像是輕微的不帶惡意的頑劣。餘光中，男人唇角弧度上揚，單薄的唇似是染上了顏色。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聞醫生，除了麵麵俱到的成熟，偶爾也像個少年。

尹洧%e5%90%9f腦子裡刹那飄過很多想法，連他少年時穿校服在操場上打球的場麵都臆想出來。他穿白色球衣，戴黑色腕帶，萬眾矚目裡，他那雙湛藍的眼睛看向花壇角落的位置。角落裡站著誰，尹洧%e5%90%9f沒看清。

尹洧%e5%90%9f晃晃腦袋，讓自己回神，聞也也在尹洧%e5%90%9f回神的刹那開口：“我扶你起來？”說話的那刻，男人伸長手臂，修長的胳膊直直出現在尹洧%e5%90%9f視野。

尹洧%e5%90%9f搖頭，拒絕這個提議：“……那個……其實我更想原地坐下。”站不起來就不想再站，想原地躺平。沒有床就不躺著了，那先坐著應該不過分。

聞也還沒答，RICE便搶先出聲：“我也想坐下。”小家夥不知給自己啟動了什麼機關，哢哢兩聲後，身子半折，竟然真的坐了下來。

聞也/尹洧%e5%90%9f：……

聞也順手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鋪到綿軟的地毯上，之後他再次伸長手，讓尹洧%e5%90%9f扶著。

這次，尹洧%e5%90%9f沒拒絕，她的手掌觸在他腕骨處，一冷一熱的觸碰讓空氣短暫凝凝結。室內很安靜，不遠處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身邊還坐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RICE，尹洧%e5%90%9f晃了晃眼，她應該鬆開手，但很自私，不太願意就這麼鬆手。

腦海裡的嗡嗡聲再次傳來，尹洧%e5%90%9f把自己的身子落到地板上的他的衣服上，指腹也終於一點點垂落。

聞也看她坐下來，便起了身，讓她等他片刻。

十分鐘後，聞也提著一個小方桌和一碗解酒湯回來。

煙粉色的桌子擺在尹洧%e5%90%9f麵前，那碗溫熱的湯也是，聞也把勺子放進碗中，順勢著貼牆壁坐在距尹洧%e5%90%9f一米遠的位置。

她們不坐客廳也不坐餐廳，坐在寬大的衣帽間的一個狹窄的角落。四周是風格統一的櫃子，她們被嚴密包圍著，讓尹洧%e5%90%9f體會到了極度的安全。

尹洧%e5%90%9f拿起湯勺盛了勺湯，在喝完之後和聞也說起今晚酒店的事：“我就喝了一小口，不太好喝。”

聞也看她正皺著眉頭聯想酒味，對她說：“林叔釀的酒你應該會喜歡。”

尹洧%e5%90%9f來了興致：“林叔還會釀酒？”

聞也：“對，尤其擅長釀櫻桃酒。”

選最好的果子，用最好的輔料，還會給它起好聽的名字。

尹洧%e5%90%9f語氣輕快：“聽起來就很吸引我。”

“要不要現在去？”聞也側身，看她的眼睛，說，“林叔睡得晚，這個點應該還沒休息。”

尹洧%e5%90%9f也轉頭，和聞也對上視線，看他神情那麼認真，她梗了一下：“……你沒開玩笑？”

聞也：“嗯。”

尹洧%e5%90%9f還是猶豫：“我剛喝完醒酒湯，就去找酒喝，這樣合適嗎？”

聞也：“合適，反正鍋裡還有，回來也能接著喝。”

尹洧%e5%90%9f：“……”

最終還是沒能去林叔家喝上櫻桃酒，因為在她們準備出門時，聞也接到了醫院的消息，白天粘液瘤的病人刀口滲血，汗液也流個不停，護士拿不定主意。

聞也：“我馬上過來。”

彼時，她們站在玄關處，尹洧%e5%90%9f聽到這句‘馬上過來’，停下穿鞋子的動作，她跟聞也說，“你快去醫院吧，櫻桃酒我們改天再喝。”

聞也把拖鞋擺到她腳下，緩聲道：“抱歉。”男人的聲線有些低，尹洧%e5%90%9f明白這句話是真的帶著濃厚的歉意。

“真的沒關係。”尹洧%e5%90%9f和聞也對視，眼神真誠，“如果有一天我覺得有關係了，我就告訴你，你覺得這樣行嗎？”

聞也點點頭，沒來得及再說什麼，順手關上房門便走出去了。

在聞也離開後，尹洧%e5%90%9f在玄關處的換鞋凳上坐了一會兒，家裡突然安靜下來，她有些不適應，這種放空的狀態持續了幾分鐘，被外麵的雨聲拉回思緒。又下雨了，比回來時要大，還有隱約的雷聲，她其實還好，小時候怕打雷，但這麼多年，早已經習慣。

尹洧%e5%90%9f視線繞了一圈，想找RICE在哪，忽然，門口傳來輸密碼的聲音。

“滴”一聲後，密碼鎖被解開，發燒沾了些雨水的聞也走進來。

尹洧%e5%90%9f眨了眨眼，差點以為是幻覺，她呆呆問：“是不是回來拿傘？”

聞也沒第一時間接這句話，他看著尹洧%e5%90%9f額上不經意滲出的幾滴汗珠，突然說：“要不要陪我去醫院？”

“嗯？”尹洧%e5%90%9f一時沒反應過來。

聞也彎腰對她解釋道：“值班醫生已經去監護病房了，這會兒不著急回去。但是怕後半夜再有什麼緊急情況，所以今晚還是得去趟醫院。”他停了幾秒，繼續輕聲說，“說實話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要麼讓小宛過來陪你？要麼陪我去醫院？醫院有休息室，條件差了一點，也能睡。”

尹洧%e5%90%9f喉嚨澀了幾分，她回憶起之前看過的一些文章。在那些文章裡，人們會讚美醫生，但也會說不想讓自己的家人成為醫生。

“醫生太忙了，所有的時間都會分給醫院，他們注定成為不了好的父母和好的伴侶……”因此朋友知道她要嫁給醫生時，也幾次強調說想好了嗎。

想好了。

因為事實證明，是否能成為一個好伴侶和職業沒有必然性關係。

看尹洧%e5%90%9f沒回答，聞也也覺得自己提的陪自己去醫院的選擇不合理，於是他幫尹洧%e5%90%9f做了選擇，“我給小宛打過電話了，一會兒讓司機把她送過來。”

尹洧%e5%90%9f趕快搖頭：“我跟你一起去醫院吧。”下一句話，她說，“其實我有一點怕打雷。”雖然害怕程度不嚴重，但也是會怕，尤其在她現在這種視力和聽力隨時都會出問題的情況下，她確實需要他。

聞也頷首，讓尹洧%e5%90%9f在玄關處繼續坐著，自己則回廚房把燉鍋裡還溫熱的湯打包到保溫盒，又去次臥取了自己的大衣，玩具房有一些沒拆封的積木他也帶上。

RICE一路跟著他，看他是不是準備把整個家搬走。

所有要帶的東西都整理好，一轉頭，男人的視線對上小機器的。

聞也真誠發問：“你是不是也想去？”

RICE真誠回答：“……你哪隻眼睛看出來的？”

直到自己也被打包裝箱，RICE都沒能聽到聞醫生的答案。

*

深夜的住院部幾乎恢複寧靜，隻除了偶爾幾間病房時不時傳出病人的低.%e5%90%9f聲，聞也引著尹洧%e5%90%9f穿過長廊，經過護士站，值班護士注意到聞也和尹洧%e5%90%9f，瞌睡都嚇跑了一半。

護士試探喊：“聞醫生？”

“嗯。”聞也停下腳步，說過來看下病號，頓了頓，示意跟在身後的尹洧%e5%90%9f，和護士多介紹了句，“我老婆。”

護士：……完了，想尖叫，但是不能，這是大半夜，還是住院部。主要最近有關聞醫生結婚的傳聞她壓根沒信，還不停幫聞醫生辟謠，但這怎麼房說塌就塌了，還塌到她臉上。

尹洧%e5%90%9f不是第一次從聞也嘴裡聽到這個稱呼，因此這次自然了一些，她彎彎眼睛衝一臉複雜的護士說：“你好。”

護士訥訥：“……你好你好。”

護士很快說服了自己，心想房塌了就塌了吧，畢竟是大美女搞塌的，她這個顏控兼顏粉很知足。

護士看著尹洧%e5%90%9f那張明豔又溫柔的臉，還有牛仔褲包裹著的筆直修長的腿，不知怎的，就吞了下口水，然後，護士就看到沒什麼表情的聞醫生往前挪了一步，擋住自己老婆的身影。

護士：“…………”

她隻是突然口渴。

和護士告彆後，尹洧%e5%90%9f被領進了一間方正的休息室，休息室很簡潔，裡麵隻放了一張高低床，一張木桌。

聞也把帶來的床單鋪到高低床的下鋪，又走到窗台位置染了香薰，他說：“這間休息室沒有外人住過。”

尹洧%e5%90%9f：“嗯。”其實尹洧%e5%90%9f倒沒有想這麼多，她潔癖不算嚴重。

聞也檢查了窗戶，把帶來的東西都擺到那張木桌上，交代完注意事項，又拍了拍RICE的腦袋，RICE沒理他，徑直走到尹洧%e5%90%9f麵前。

RICE:“今今。”

尹洧%e5%90%9f:“嗯？”▂思▂兔▂網▂

RICE：“我比聞醫生好用，因為我會時刻陪著你。”

“……”聞也

不知道方才發生過什麼的尹洧%e5%90%9f被它的話逗笑，直到休息室門閉合，她眼睛還是彎的。

兩個人坐在桌前一邊聽雨聲一邊聊天。

“聞醫生今天惹你生氣了？”

“也不算。”RICE晃了晃腦袋說，“他就是裝聾，不回答我的問題。”

尹洧%e5%90%9f笑：“……那一會兒你再問他一遍。”

RICE搖頭，賭氣說不問：“沒意思，他敢忽略我的問題第一次，就會忽略我的問題第二次，嗬，男人。”控訴還不夠，又說，“全天下的男人都一個樣。”

尹洧%e5%90%9f：“……”

她幫不了聞醫生了，聞醫生犯了小家夥的忌諱。

兩人說了會兒話，RICE扛不住困，進入休眠模式，尹洧%e5%90%9f因為睡不著，就從聞也放在桌上的紙袋裡取了一個樂高打發時間。

把所有散著的零件擺到桌子上，然後按照說明書，依次拚湊。

樂高快成形時，尹洧%e5%90%9f的大腦如同過錄像般，湧出一件舊事。

第24章

◎她應該很疼吧◎

024：

在尹洧%e5%90%9f記憶中, 她第一次接觸樂高是在八歲，那時尹崢嶸一如既往地工作忙，譚寧也專注於自己的事業，經常不回家。她和弟弟偶爾被送到大院, 爺爺奶奶就帶他們在大院的一棵老槐樹下下象棋。問題是她不懂象棋, 也沒什麼興趣。

某一次趁著弟弟和爺爺胡亂比劃的時候, 尹洧%e5%90%9f偷偷溜出院子，想去小賣鋪買糖吃。尹崢嶸已經很久沒回去，而他多久沒回去尹洧%e5%90%9f就多久沒吃到糖。

尹洧%e5%90%9f在商店選了好幾種糖, 包裝漂亮的, 顏色鮮豔的，名字好聽的，興高采烈地走到櫃台結賬，才發現自己的錢袋在弟弟那。

“……叔叔我不是小偷，我就是忘了帶錢包……要不我還是先不買了……”尹洧%e5%90%9f臉皮薄, 從和老板對上視線, 而自己又拿不出錢, 她就開始臉紅。

不僅是臉紅, 連耳朵都是紅的, 看起來就十分心虛。

老板笑了笑，剛想說什麼，一個小男孩也走到櫃台處, 具體的情形尹洧%e5%90%9f有些想不起來，但知道那個小男孩很漂亮, 像當時某部熱播電視劇裡的童星。

隻見男孩繃直的唇線微彎, 和老板非常自然地說：“這是我妹妹, 她的錢我幫她付。”

尹洧%e5%90%9f：？

就這麼頂著一頭問號, 捧著一堆糖，和這個莫名其妙多出來的哥一起出了小賣店。

路邊，尹洧%e5%90%9f看著那個比自己高一頭的男孩，說了聲謝謝，謝完之後迅速補充道，“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回去取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