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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見到了神像後,祝微生知道這趟遊玩最終還是要掃眾人的興。

“不過,明天還是可以好好玩的。”祝微生這樣對沈健說。

沈健哪還有玩的心情,剛才他們離開時,女人的怒吼聲就沒停過,若不是被捆著,隻怕已經飛身過去揪著常泰吃肉喝血了。

“我明天去村子裡問問常虎一家的消息。”這麼決定著,沈健搓了搓胳膊,加快腳步,“嘶~冷死我了,快走快走!”

等到第二天,看到祝微生兜裡的阿紙,沈健才想起昨晚後來忘記接著問了,“小阿紙昨天怎麼了?壞人、殺狗,什麼意思?”

這事昨晚回客房後,祝微生問過阿紙。

阿紙本來帶著魅魅高高興興地出去擼胖胖,結果它們在一個屋子裡看到幾個澤沁村村民,正在準備一件後天上午祭花神要用的祭品。

那是一隻已經死去多時的大黑狗,它的身體被剖開,裡麵塞滿了各種可以鎮邪的東西。阿紙和魅魅過去時,其中一個村民正用紅線將它的肚子縫起來,一個在往它身上抹摻雜了公雞血的朱砂。

縫好塗完後,他們把大狗塞進了一個刻著符咒的紅色木桶裡。

做完這一切後,一個村民還感歎,說等祭祀結束,就又可以安生一年了。

“他們為什麼要用黑狗?”沈健道。

“黑狗和玄貓一樣,可通靈,鎮宅驅邪。”祝微生道,“那隻黑狗明顯經過炮製,成了一件鎮邪法器。”

通過一些儀式可以驅使黑狗的亡魂,讓它和女人搏鬥,以此來消耗女人的力量。

但黑狗亡魂力量有限,它總會比女人先一步消失。

祝微生不清楚澤沁村這些年殺了多少隻黑狗,但他已經看出來,這些年澤沁村再努力,也隻是稍微削弱了女人。日積月累下,女人的力量依舊是一年強過一年,鬼力影響已經擴散到了靠湖的房子裡。

隻要再給她時間,澤沁村的人就是用再多的黑狗也將無法阻止自己被女人拖進鬼域幻境,也無法避免自己死在那場爭水的鬥毆裡。

見黑狗居然是這種作用,沈健想起了常泰身邊養著的胖胖,也是黑狗,他神情複雜:“阿紙他們看到的那隻黑狗,不會是常泰養大的吧?”

如果是,那常泰得是多變態的一個人啊。

但想想鬼域幻境裡常泰那個囂張不屑的眉眼,殺掉自己親手養大的小狗,對他來說應該是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他或許隻會發出和那個村民一樣的感歎:黑狗派上了它的用場,靠著它可以獲得一年安寧,養得很劃算。

聊著這些的祝微生和沈健,正狀似悠閒地在村子各處閒逛。

也是來了這裡他們才發現,“常”在澤沁村是大姓,幾乎一個村的人都姓常,旁姓隻有兩三戶人家。

幻境裡常虎提起“族長”兩個字,與外界不通時,這樣一個地方,在很久以前大概率是靠宗族自治。

族人過得怎麼樣,全看宗族裡掌握話語權的人有多少良心。

女人認為他們和常鑫是一夥的,不願說自己的事情,沈健心裡好奇,決定自己打探打探。

這個時節日光很好,沈健和祝微生在村子裡逛來逛去,然後停在了某戶人家院門前。

院子裡,一個老太太正坐在搖椅上曬太陽打瞌睡。

“就是她。”沈健小聲跟祝微生說,“昨天咱們去桃林裡拍照,我看到這個趙老太太和一群小姑娘坐在一起侃大山,語氣特彆誇張,一看就是喜歡聊天時有人給她捧場的性子。”

這類人,如果想從她嘴裡打聽點什麼,肯定要比一般人要容易些。

這會兒沈健走上去輕輕敲敲敞開的院門,“趙奶奶,能借用一下您家廁所嗎?”

老太太迷迷瞪瞪睜開眼,見是兩個帥小夥,反應了幾秒,然後咧開豁牙的嘴,熱情地衝他們招手,“可以可以,快進來,小號一塊錢一個,大號費紙,得多加一塊錢。”

沈健拐了下祝微生,祝微生就在老太太的提示下找去了衛生間。沈健則自來熟地把旁邊一張小板凳拿起往老太太身邊一放。

等祝微生出來,老太太已經和沈健聊得熱火朝天了。

沈健一口一個“是嗎”、“我天”、“怎麼這樣”,誇張的語氣讓老太太非常受用。老太太嘚吧嘚吧,扒拉滿村的八卦,恨不得一股腦全塞沈健嘴裡。

聽了大概有十分鐘八卦後,沈健就順著老太太講以前窮的話題,接了一句:“是啊,咱村以前還沒和外麵通路時,日子特彆不好過吧?”

“那肯定的。”老太太睨他一眼,“那時候翻山越嶺,進出山一趟折騰得不行,一年四季全指著地裡的莊稼過日子。”

“種地也難啊。”沈健說,“要是遇到鬨旱災,地裡的莊稼缺水,為了水都能打起來。”

老太太那神情頓時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歎一聲,“可不是。”

沈健眼睛一轉,“奶奶,我聽說咱村以前就鬨出過為了水打死過人的事兒。”

農人爭水,彆說鄰裡之間,就是村與村之間因為爭水而發展成整村械鬥的情況也不少見。

老太太驚訝中帶著警惕,“你個外地伢子可彆亂說!”

“沒有嗎?”沈健故作詫異,他撓撓頭,低聲嘀咕,“昨天不記得聽哪個人說的,往前幾十年,咱村有個叫常虎的,就是和人爭水時被打死了。說那常虎霸道得很,不讓經過自家田裡的水往彆人家田裡去……”

“誰告訴你是這樣的?”

或許是這個外人不可能知道的名字從沈健嘴巴裡說了出來,也或許是有個“哪個人”在前,剛剛還警惕的老太太嘴巴不屑地一撇,“是彆人不讓常虎的田裡放水,故意要讓他家苗子活活曬死。常虎低聲下氣說了好幾回,那家不理,最後常虎急了,就和人打起來,結果也沒打贏,被人一鋤頭……”

老太太指指自己的腦門,用氣音說:“當晚就死啦。”

“那運氣可真不好。”沈健也沒問打死常虎的人怎麼樣了,隻道,“那常虎的老婆孩子不可憐死了?”

“誰說不是呢。”老太太歎道,“常虎家孩子親眼看著常虎被打得頭破血流,驚了魂,第二天發高燒就燒沒了。”

“沒送去看醫生?”沈健道。

“以前咱這裡沒通路,等背著孩子出去,孩子一樣得燒沒了。”老太太說。

“那村裡就沒個赤腳醫生?”

老太太渾濁的眼睛眯了一下,似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語氣變得有些悠長,“醫生倒是有,不過當時啊,恰好沒藥。”

恰好沒藥,這個恰好就很有意思。

沈健說:“丈夫和孩子竟然接連都沒了,剩孩子媽媽一個人,豈不崩潰得想死?”

老太太冷哼一聲,聲音中帶著切切實實的冷意,“所以啊,孩子媽沒兩天就把自己吊死在自家房梁上了。”

沈健的手指顫了一下,“這,一家三口眨眼就沒了?

“是啊,你說這,簡直世事無常,頭幾天還跟我說說笑笑的人呢,轉眼就沒了。”老太太哀歎一聲,又道,“如果我是孩子媽,我才不會就那麼把自己吊死了,最起碼也得……”

老太太頓了頓,“不過,誰知道呢,或許她也是……”

老太太話說半截留半截,但未儘的話中藏著的意思,祝微生和沈健都領會出了。

如果老太太是孩子媽,她絕對不會上吊自殺,起碼豁出去一條命,也得帶走幾個害死丈夫孩子的人。

但孩子媽到底是不是自殺的,老太太其實也不能確定,她心理應該一直有個猜測,覺得或許孩子媽也是像她的丈夫和孩子一樣,不明不白、冤冤枉枉地就死了。

一直安靜聽著的祝微生,忽然問起了他們入住的靠湖那棟房子,“奶奶,我聽說那房子的房主搬去城裡,把房子賣給了村裡。咱們村空氣挺好,我想買下來給家裡人休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老太太一聽,忙擺了擺手,小聲又神秘地說:“那房子,買不得!”

沈健豎起耳朵,“為什麼?”

老太太歎息道:“那個地兒原先的房子,就是常虎一家的。”

常虎一家三口沒了後,因常虎在村裡也沒有其他親人,那房子就歸了村裡,很快就被彆人占了去。

占了房的人,和常虎的死沾了一點關係。他們一家搬進去一住就是十幾年,這期間什麼怪事都沒發生。之後那家人打工攢了錢,回來把房子推倒修了新房,就是現在那棟小樓。但新房子修好後,那一家子卻沒能住多久。

一家子五口人,居然陸陸續續地全部溺死在湖裡。

“這是常虎一家在報複呢,誰住他們的房子誰就死,他們有怨呐……”老太太說。

“那房子既然都有問題,怎麼村裡還放人進去住,我看湖邊那房子,這幾天可住了好幾個遊客呢。”沈健沒說那幾個倒黴鬼裡就有他們兩個。

老太太輕嗤了一聲,“還不是某些人,鑽到錢眼裡去了。”

這件上了些年頭的舊事沒有之前那些八卦聽著有趣,沉重得很,老太太叮囑兩人:“我跟你倆投緣,這事兒我就悄悄告訴你們,你們可彆跟彆人說,說了我也不承認是我說的。”

“您剛才說什麼了?咱不是在說那誰家的漢子背著自家老婆偷人差點叫小舅子把腦袋削掉麼。”沈健學著老太太的語氣,“奶奶您還有沒有彆的趣事再跟我們講一講,簡直比電視還精彩。等看完祭花神,我們就要回學校讀書了,以後越來越忙,估計沒什麼時間再來了。”

沈健這機靈勁兒,逗得老太太嗬嗬直樂,又抓了幾件熱鬨的八卦跟他倆說了。

等老太太差不多講過癮了,沈健和祝微生才提出離開。

走出一段距離後,沈健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

院牆圍的圍欄,老太太擺了一下搖椅,隨著晃動又微微闔眼。

沈健道:“老太太有七十了吧。”

這麼大年紀了,但還記得常虎一家死前曾跟她說笑,顯然當時他們出事也給了老太太不少衝擊,一直讓老太太記在心裡。

而且當年導致常虎一家慘死的人譬如常泰如今還活得好好的,一個村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隻要見得到那些人,一些事其實就是想忘也忘不了。

有些事壓在心裡久了,就總想跟誰說說。

離開老太太家裡後,他們又遇到了常鑫。

常鑫看到他們熱情地招呼,還道歉,“這兩天儘忙著祭花神的事,都沒能好好招待你們。老沈,下次你們再來我們村玩,我一定好好儘地主之誼。”

因為就和常鑫說過幾句話就上女人的仇殺名單,又想到常鑫那執役童子的身份,沈健對常鑫其實挺沒好氣的。

但看他這傻乎乎的樣子,又覺得不能再沒了解清楚之前亂遷怒人。

沈健冷不丁問常鑫:“你們老村長養過幾隻黑狗?”

“好幾隻吧。”常鑫回道,一秒後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