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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水,都是死水。

祝微生正要走過去細看,耳側忽然傳來一點聲響。

祝微生回頭,看向上山的來路。

幾秒後,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攙扶著一名七十來歲的老婦人出現在山頂上。

被穆家人圍堵在中間各種質問的曹振強也看到了來人,頓時如遇救星,激動地喊:“媽,冬燕!”

看到來人,穆家人都轉移了注意力,任曹振強從土坑裡爬出來,沾著一身黃泥求救一般跑過去。

要開始家事掰扯了。

這場麵祝微生從小就十分有應對經驗。

他從兜裡掏出一把畫好的符紙,選了個合適的位置盤腿坐下,開始疊符。

符這東西,雖然畫好了也可以直接用,不過總歸是用特殊手法在信念的加持下再經折疊後使用,效用更大一些。

跟著祝微生奔波了大半天的阿紙跳出他的口袋,被祝微生分了一把符,任勞任怨地打起了工。

祝微生又拍拍躲在木雕裡的魅魅,“出來幫我抓個東西?”

魅魅白天不愛出來,尤其這周圍這麼多活人,陽氣太重。

它隻從木雕裡探出半顆腦袋,左右嗅嗅,然後看著山的另一頭流口水,發出仿若餓了八百年的聲音:“好吃。”

祝微生:“不能吃。”

魅魅一抹口水,把半顆腦袋縮了回去。

祝微生隻好又拍拍木雕,“行吧,允許你%e8%88%94一口。”

魅魅這回出來得很快,化成旁人看不見的霧團,向山的另一頭飄去,快得隻來得及看到一抹殘影。

穆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對麵忽然出現的兩人身上,沒人注意祝微生這邊。

穆老爺子杵著手杖,被攙扶著站在最前麵。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對麵的老婦人,“阿姊,你為什麼要背著我偷動穆家祖墳?”

“不背著你,直接告訴你,你會同意?”穆姑姑麵色很冷,“當年勇兒死的時候才八歲,他們柳家迷信,說夭折的孩子不能和長輩們葬在一起,所以勇兒一直孤零零地被單獨葬在一座孤墳裡!”

提起過世的兒子,穆姑姑臉上依舊難掩悲痛,帶著哭腔,“可憐我的勇兒,那麼小小的一個,死在冷冰冰的水裡,死後還要被人嫌棄死得太早不吉利,被孤零零地撇到一邊。夜夜托夢給我,哭著對我說他好孤單。”

在這番描述中,早夭的勇兒看起來的確非常可憐。但這些話,在場的穆家人已經聽過太多次。再慘的事翻來覆去地聽,也會讓人的情緒變得麻木。

所以穆家人都毫無觸動,包括穆姑姑身邊的叫做冬燕的女人,也都麵無表情。

也因此,當穆姑姑帶著蒼老的哭聲在人群中響起時,顯得就有那麼些突兀。

突兀得讓所有人都下意識皺了下眉。

劉莉這個嫁進來的對穆姑姑本就沒什麼感情,這麼多年對她更是隻有厭惡的人,徹底忍不住了,“你兒子孤單,所以你來挖穆家的墳?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動了祖墳,我老公和小宇他們才會出事!”

穆姑姑對穆老爺子都那麼冷漠,對劉莉隻會更沒有好臉色。

她將哭聲一收,冷笑,“那是你們自己倒黴,可彆往我頭上推。就算和我有關係,那也是你們父親當年害死我兒子的報應!”

第18章

穆家人早就知道穆姑姑有多冷漠,但還是被她這冷血的回答戳痛了神經。

“隻有你兒子的命是命,我家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劉莉想起一身傷痕躺在重症監護室的丈夫,眼睛赤紅,“你的兒子當年溺水沒了,你這個做母親的難道就沒一點責任?”

穆姑姑臉色微變,看著劉莉的眼神充滿怨恨。

劉莉看起來忍穆姑姑很久了,見她這表情,臉上頓時就多了一抹痛快,“兒子沒了,你怪弟弟怪丈夫怪女兒,但你怎麼不怪你自己?連我這個後來嫁進來的都知道,當日孩子溺水,公爹和姑丈都不在家,是你在看孩子!”

“那又怎樣!”穆姑姑指著穆老爺子,恨聲道,“若不是他把車子開走,要把勇兒救活完全來得及!”

“來不來得及你自己清楚。”早就忍無可忍的穆曠開口,“這麼多年你就是在給自己找一個逃避錯誤的借口,我爸對你多年忍讓,是因為你是他唯一的阿姊,是個失去孩子的可憐母親。再加上姑父生前苦苦哀求我們不要用這一點去指責你,怕你承受不住,所以我們才對你諸多遷就忍讓。”

“而你。”穆曠冷聲一笑,“竟然當真覺得這一切都是彆人的錯,和你全然無關,冷漠得這麼理直氣壯。”

穆姑姑似乎被說中,一時語窒,嘴唇顫唞,麵色發青。

穆老爺子視線平和地看著穆姑姑,“動墓這件事,你應該跟我商量。”

“商量?”穆姑姑諷笑,“當年柳家不同意勇兒葬一起後,我就跟爸爸提過,是他不同意。商量如果有用,我何必這麼偷偷摸摸。”

穆老爺子歎息:“他是他,我是我。”

穆曠也說:“這些年隻要是你提的要求,隻要不違反原則,我爸什麼時候反對過?”

老一輩迷信早夭的孩子不能和長輩葬一起,他們還活著的時候,兒孫不好逆著來。但換做不信這些的穆老爺子和穆曠,隻要穆姑姑提出,遷來一座墳罷了,他們是不會反對的。

就在這時,一陣涼風吹過,山上的氣溫明顯下降了。

穆姑姑忽然就從對穆家人的憤怒中驚醒,問身邊的冬燕:“幾點了?”

冬燕看了看腕表,“媽,已經五點了。”

“五點了?”穆姑姑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問身邊的曹振強,“隻剩一個小時了,工程還有多久完成?”

曹振強小心地瞥一眼對麵的穆家人,“把小舅子的屍骨放進墓裡,蓋棺填土就差不多了。”

“那還來得及。”穆姑姑拍拍冬燕的手,似在安慰她,更似在安慰自己。

她抬眼,眼神重新變得冷漠,“你們讓開,這墓已經動了,就沒有半路停下的道理。”

劉莉和穆曠看瘋子一樣看她,他們已經告訴過她,穆闊和穆宇就是因為動墓才出事,她居然真的能不管他們死活,還要動墓。

劉莉眼中冒火,“你再繼續,信不信我把你兒子屍骨刨出來扔山下去!”

“你敢!”穆姑姑怒斥,她招呼周邊的工人,“把他們給我趕走,快點!”

“這是我穆家的墓,你們被人聘來挖我家祖墳,念在你們不知情,我不會與你們計較。”穆曠平靜地警告這些人,“但如果接下來你們動一下,事後就不要怕吃上官司。”

在穆姑姑發話的時候,這些工人就沒有上來幫著出頭的打算,他們隻是想掙錢,可不想沾上什麼麻煩事。現在穆曠再一警告,這些人更不打算動了。

好幾個工人原本站著的,這一下直接蹲下去,把自己隱藏在土堆後麵,全當自己不存在。

穆姑姑見狀,氣急,又喊了幾聲,然而哪怕是拿不給工錢作威脅,這些工人也沒有反應。

她無奈,就推了一下曹振強,“你去!”

曹振強縮了縮脖子,輕聲嘀咕:“媽,要不算了吧……”

見曹振強也做了縮頭烏龜,穆姑姑差點氣得一個倒仰,恨恨地瞪曹振強一眼,她甩開冬燕,撿起了腳邊的一把鐵鏟。

所有人驚了。

曹振強額頭冒著冷汗,“媽……媽你要乾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穆姑姑神色發狠,“這是勇兒這麼多年向我提出的唯一要求,我這個當媽的,必須滿足他!都給我讓開!”

說完,穆姑姑一揮鐵鏟。

穆姑姑年老體弱,根本不能很好地掌控鐵鏟的軌跡。眾人不知道她是隻準備嚇唬恐嚇一下,還是真衝著人下死手去的,反正她那一鐵鏟揮出去,直接就衝著穆家人去了。

穆老爺子站在最前方,鐵鏟首先就對著他。

劉莉驚呼一聲,拽著穆老爺子往後退。

穆曠護在穆老爺子身前往後躲。

穆家司機抬手,正要攔住發瘋的穆姑姑,穆姑姑自己卻兩腿不利索,互相一絆,一個踉蹌直接摔趴在地上。

她手裡的鐵鏟正正好砸在穆家司機的腳邊,鋒利的邊緣刺進了發軟的泥地裡。

穆家司機捂著砰砰跳的心口,差一點這鐵鏟就鏟在他腿上了,夏天褲子薄,被鏟中的話,就算不被掉塊肉也得破層皮。

這麼想著,穆家司機不由得把上山之前穆曠發給他的平安符捏緊了。

也不知是不是他太緊張了,他覺得這符紙好像有些發燙。

而摔了一跤的穆姑姑,嘴裡發出痛苦的呻·%e5%90%9f,被因這意外狀況驚到的冬燕和曹振強慢慢扶起來。

眾人這才注意到穆姑姑剛才那一摔,恰好摔在了半塊墓碑上,而那墓碑上刻著的名字,正好是她和穆老爺子那已過世的父親。

穆家人神情古怪。

穆曠鐵青著臉譏笑出聲:“你看,我爺爺肯定在底下看著呢,你做的這些事,他不同意。”

穆姑姑額頭在墓碑上磕了一下,一絲血線正從她額角緩緩流下。

她看看手上的血,又怔怔地看了兩秒麵前父親的墓碑,忽然就淚眼朦膿:“你們真是好狠的心啊,勇兒是我的孩子,也是你們的孫兒,你們自己熱熱鬨鬨的,就不管他小小年紀倍嘗被親人遺棄的孤單。加座墳而已,根本礙不著你們什麼!”

“你也說加座墳而已!”劉莉怒道,“可你看看你乾的事,刨開所有墳墓,根本不是你說得那麼回事!”

穆姑姑為什麼沒有知會他們一聲就事先預設了穆家人反對加墳的立場,她將此事瞞住,唯一的原因那隻能是她清楚她提出的要求不合理,會被穆家集體反對。

此時周遭被挖得麵目全非的穆家墓和混亂的動工現場,直接就印證了這一點。

遷一個墳而已,這山頭這麼大,在旁邊挖一個墓坑就是了,卻為何要將所有的老墳都刨開?這種驚擾先輩逝者的行為,就是對這方麵再不敏[gǎn]的人,也會覺得不妥。

若穆家人知道她加座墳是這麼個加法,也的確不會同意。

“我不過是出於後輩的孝順好意,想著動工必然會驚擾他們,就想著把墳重新修一修。”穆姑姑語氣硬邦邦的,看起來很不願意向穆家低頭解釋,“之前的老墳一到下雨天墳前就愛積水,我就讓人挖了兩條溝出來,到時候把水排出去,先人們也能住得舒服些。”

這個說法聽起來挺像那麼回事。

穆家人不懂,但現場有人懂,他們一致看向旁邊的祝微生。

祝微生帶來的符也疊得差不多了,他把疊好的符收起來,問穆姑姑:“這兩條溝是你自己讓人挖的?”

穆姑姑老早就注意了這個麵嫩的後生,她麵無表情地瞥一眼祝微生,並不搭理他,而是看著穆老爺子,“我沒告訴你們就動墓的確是我不對,但現在墓已經挖得差不多了,你真的要阻攔?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