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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她的確很美。

真正注意到她,是因為一出聒噪的事件。

正如男生之間會因為打球時一言不合而拳腳相加,女生之間也會因為一些情緒而發生爭執,鄭晚的好朋友薛妮精心製作的歌詞本被人撕了。

薛妮哭得傷心難過。

其他女生都來安慰她,有的遞紙巾,有的跟著罵人。

隻有一個人蹲下來,默不作聲地將地上的紙片全都撿起來。

“不好意思。”

嚴均成聽到她的聲音,抬起頭來。

她抿了抿唇,輕聲說:“有紙片在裡邊,能幫我撿一下嗎?”

嚴均成低頭,他同桌是……

靠牆坐,果然有兩張紙片在同桌的椅子下。

他拖著椅子往後一挪。

他是準備再彎腰去撿,然而鄭晚誤會了他的意思——這也不怪她,他在班上幾乎沒有朋友,很少跟人往來,這身高這麵相,也確實不像助人為樂的性子。

自然而然地,他措手不及。

她經過他,拂過他的褲腿,坐在了他旁邊,彎腰去撿紙片。

兩張課桌拚在一起。他一時之間愣住。

鄭晚撿起紙片,看向他,意思很明顯,讓他再往後挪,她要出去。

見鬼。

嚴均成這樣想。可能是曆任班主任的習慣,他從記事起,就沒跟女生同桌過,她這樣坐在他旁邊,他竟然有一種她本該就坐在這裡的錯覺,沒有絲毫違和感。

他乖乖地起身,讓出位置。

她走的時候,也會經過他,他低頭看了一眼,那股清香依然縈繞在鼻間。

嗯……

他的猜測沒錯。

如果沒有這個插曲,他是不會注意到她在拚這個早就成碎片的歌詞本。

體育課從外麵回來,教室裡也坐著彆的同學,他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果然她還坐在課桌前,專心致誌地拚接。

他想,如果她的耐心能分給他一些。

或許他在學業上能夠更近一步。

她確實是他見過的最有耐心的人,在心性浮躁的青春期還能如此坐得住,以後呢?

這個自由安排的體育課,他都沒察覺到自己頻繁回頭了好幾次,好像在賭,賭她的耐心還能維持多久,他注意到了,她課桌上還有一小堆碎片。

曾經他還寄養在姨媽家時,他的爸爸出差給他帶了一份禮物,是一份拚圖。

很稀碎的碎片。他不覺得拚這個有什麼意義——將完整的圖片切割成碎片,再將它拚好,意義何在?

乾脆將它收好,放進了抽屜裡。

而她,在做一件更沒有意義的事。

她拚好了,即便她已經很細致,但這個歌詞本上依然有一道一道的裂痕。

薛妮卻感動壞了,眼眶紅紅地,拉了拉鄭晚的手,用腦袋去拱她。

鄭晚癢得不行,後退,又笑出聲來。

“好啦。”鄭晚安慰她,“沒事的。”

如果嚴均成足夠細膩的話,也許會感知到薛妮的感動。

薛妮哭,不是因為歌詞本被撕了,而是撕它的人是她過去的朋友。

是她的友情傷害到她了,鄭晚又給了她更溫柔更包容的友情,一失一得,失的是錯的友情,得的是對的友情。

每次月考之後,老師總會調整位置。

在夏天還沒正式來臨之前,鄭晚坐在了嚴均成的斜前方。

她跟每個人關係都不錯,也包括他。

“嚴均成怎麼跟你借塗改液。”

下課後,薛妮跟鄭晚去洗手間時壓低聲音問她。

鄭晚愣了幾秒,“他的用完了。”

薛妮一臉興奮,“重點不是這個,是他跟你借,他怎麼不跟他同桌借?”

鄭晚解釋:“他同桌在睡覺。”

薛妮:“那他怎麼不跟前後桌借?”

鄭晚:“你去問他。”

薛妮果斷地下了結論:“他那個你。”

鄭晚:“……”

為什麼跟鄭晚借塗改液。

嚴均成也不知道,當塗改液擠不出來時,他環顧一圈,看到了她,喊了她一聲:“鄭晚,有塗改液嗎?”

鄭晚抬頭,邊回答「有」邊遞給他。

兩個人的手指也碰到。鄭晚沒什麼反應,這種事每天都會發生,她借塗改液給彆人也這樣,嚴均成卻沒這樣淡定,上課時,他總覺得食指指腹上有東西,低頭一看,什麼都沒有——纏繞在手指上的,是一種感覺。

周圍的人,比嚴均成這個當事人都更早一步察覺到他的心思。

不過大家都默契地當作沒看到。

從塗改液開始,嚴均成跟鄭晚交流的次數也逐漸增多。

投桃報李,嚴均成也會將自己訂正的試卷還有筆記本借給她。

一開始,隻是「感覺」纏繞在手指,到後來,是手臂,是%e8%83%b8膛,是發絲,最後直擊%e8%83%b8腔、心房。

春末夏初,氣候反複無常。

昨天還炎熱,今天就下起瓢潑大雨,氣溫也很低。

鄭晚淋了些雨,瑟瑟發抖。

嚴均成將自己的外套遞給

了她。

其實一直到此時此刻,嚴均成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生產生情愫。

他隻是覺得鄭晚跟彆人不一樣,她……很乾淨,如果說他一定要跟什麼人打交道,他會選擇她。

他借給她的筆記本,她在還給他之前會檢查有沒有折痕,封麵有沒有沾上彆的東西。

它比他借出去之前還要乾淨。

甚至跟她交流,他也覺得無比的舒適。

當然,他也不覺得他能跟一個女生當朋友。

鄭晚卻不知道該不該接他的外套,有些遲疑——事實上,除了他以外,也有彆人要借外套給她,但她總覺得那幾個男生身上有一股味道,準確地說,是不太乾淨的味道,她也挑,當然不想披上。

嚴均成身上就沒有,既沒有香味,也沒有彆的味道。很乾淨。

最重要的是,她總覺得自己如果拒絕了他的好意,他以後可能都不會再跟她借塗改液了。

一個並不怎麼跟人來往的同學,她會有意識地想要保護,或者說維持同他之間這很淺很淡的「交流」。

她在他身上並不會察覺到類似「孤獨」「孤單」的情緒。

他在他周圍畫了一個圈,他不會走出去,也不會讓人走進來。

當他願意跟圈外的人「交談」時,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拒絕他。

她接了過來,小聲說:“謝謝。”

晚上下課前,她還給他寫了張紙條:【衣服我回去洗了再還給你,可以嗎?】

嚴均成如同拆禮物一樣,拆開了這疊好的紙條,回了她:【你決定。】

……

如果,如果他知道這一件外套最後會擊垮他內心的防線。

他還會借嗎?他也不知道。

鄭晚很快地就將洗好的外套還給他。

嚴均成也淡定地接過來,鼻間滿是那股他最初聞到的味道。

不,也不一樣,似乎少了些什麼,他說不清楚。

他甚至還在想,她家這洗衣液的味道還挺持久,大概率是她爸爸或者她媽媽洗衣服時用量過多,這其實不太好。

他一邊這樣想,一邊穿上外套。

突然。

他定住了。很奇異地,很奇妙地,他腦海裡冒出這樣的感受——

他好像抱著她了!

第93章

當天晚上,嚴均成做了一個令他難受卻也興奮的夢。◥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的確自傲,也自大地將自己跟其他同性劃了明確的分界線。

然而這個夢將他過往的意誌全都粉碎。

第二天天都沒亮。

他起床後狼狽地關上洗手間的門,開始清洗床單。家裡的洗衣機聲音過大,他也不願意在清晨吵醒家人。

對自己這樣的反應,嚴均成甚至感到厭惡,更厭惡的是,由於涉及到了知識盲區,夢境也戛然而止,他竟意猶未儘。

嚴母習慣性早起。

見兒子在晾曬床單,她正抬腿要過去詢問,想到兒子的年齡,她也尷尬地移開視線,隻當沒有看到,如同往常一樣準備早餐。

在這一代的長輩心裡,跟孩子談論生理實在難以啟齒。

這一部分也是留白。他們深信,到了一定的年齡,該懂的都會懂。

鄭晚並不習慣早上騎自行車去上學。她家離學校並不算遠,公交車就從門前經過,擠上車後,她碰到了班長。

班長是個熱心腸,怕她被彆人擠著,拉著她的書包肩帶,讓她過來。

“你家住這塊兒呢?”

班長有個很武俠的名字,叫孫淩風。

孫淩風長得也高,已經快突破一米八了。

“嗯……”鄭晚點頭,公交車上幾乎都擠滿了學生,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又問他:“之前怎麼沒在這路車上碰到過你?”

孫淩風笑了笑:“我自行車壞了,這兩天就坐公交車。還是騎車方便。”

“確實,等車也很不方便。”鄭晚又問他,“那這條路好騎嗎?”

天氣也逐漸炎熱。

以前初中就在她家附近,走路就能過去,現在上學還要坐車,去年倒還好,入學時已經是九月份,熱也就熱了一個月左右,也可以忍受。

現在這公交車也沒冷氣,可想而知到了夏天有多難捱,光是想象一下各種汗味交織,她就不由得蹙緊了眉頭。

孫淩風回:“還行,有自行車車道,沒什麼危險,不過就是夏天太曬了。”

鄭晚點頭,決定回去再好好想想。

以後究竟是騎車上學,還是坐公交……

車上學。

孫淩風這個班長很稱職,他對班上每個同學都很關照,伸手護著鄭晚下車,兩人都舒了一口氣,並肩往教學樓方向走去。

鄭晚性情溫和,孫淩風為人也坦蕩仗義,一路說說笑笑進了教室。

以往嚴均成並不會刻意地注意鄭晚跟誰走得比較近。

今天仿佛有心靈感應——是的,身上沾上了她的味道後,他對於她所有的一切都很敏[gǎn]。

他克製而冷靜地盯著她越來越近。

但她沒有看他一眼。

“我對自行車還挺熟的,我姨也在專賣店。”孫淩風見時間還早,跟著鄭晚來到她課桌前繼續說笑,“你如果想了解的話,也可以問我,我給你推薦好的。”

鄭晚笑著點頭,拉開書包拉鏈,真心地謝他:“好,我回去跟我爸媽商量一下,到時候再跟你打聽。”

孫淩風比了個ok,“行。”

嚴均成的視線終於緩慢地從她身上,一寸一寸地挪到了孫淩風的那張臉上。

孫淩風準備回自己的座位,不經意地跟他對視,愣了一愣。

他……感覺不太好。

他什麼時候得罪嚴均成了?

正想過去問問,老師已經提前抱著課本進來,他隻好作罷。

嚴均成感到莫名的憤怒,他也不知道這股無名之火從何而起,可能是天氣逐漸炎熱,可能是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