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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太過逼真,鄭思韻坐在客廳好一會兒,將大腿掐紫後,才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她重生了。

她,居然重生了?

她清晰地記得,隨著她的感情一敗塗地,她的事業也遭遇了重大影響,高層領導開會要商量該怎麼處理她,畢竟她給公司帶來了重大損失,她惹怒的那個男人為了給心愛的人出氣,要將她從東城攆出去。

她對這一切早已經心灰意冷,根本無所謂會有怎樣的災難降臨在她身上。

隻是,在公寓裡,她接到了上司發來的消息——

【你怎麼沒早說你跟那位有交情?】

【思韻,現在事情有轉機,你肯定會沒事的。】

【不過思韻,既然你跟那位認識,又何必要這樣折騰,這不是舍近求遠嗎?】

【現在王總他們知道你有這樣的靠山,立馬就改變主意。你趕緊整理一下,明天來一趟公司好嗎?】

她當時困極了,根本看不懂這些字。

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她就陷入了昏迷中,再醒來便是在考場。

她想笑,更……

想放聲大哭!

-

鄭晚來了菜市場。

這會兒的菜已經沒早上那樣新鮮了,踩過舊市場的坑坑窪窪,她買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鯽魚,又買了白蘿卜。

念著女兒還沒吃午飯,又匆忙趕回家,掏鑰匙開門,卻見本該在睡覺的女兒坐在客廳。

“怎麼沒睡覺?”

話音剛落,女兒撲進了她的懷裡,抱著她嚎啕大哭,仿佛要將一生所受的委屈全都哭出來。

鄭思韻很堅強,自從媽媽去世後,她就沒再掉一滴眼淚了,哪怕那個男人說出多麼傷人的話,她也不曾紅了眼眶,歸根到底,不過是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心疼她眼淚的人都不在了。

她不願意軟弱示人。

軟弱,對著關心自己的人才有用。

“媽媽!”

鄭思韻沒有一天不後悔。

如果可以,她多願意替代媽媽,她馬上死掉都沒關係,隻要她媽媽活著就好。

所有的苦難讓她來承受,她隻希望她媽媽長命百歲,難道很貪心嗎?她媽媽吃了那麼多的苦,自從爸爸去世,她媽媽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啊。

鄭晚的眼眶也跟著紅了。

她手裡裝著菜的塑料袋掉在地上。

那條鯽魚一個打挺,試圖掙脫束縛。

她不知道女兒到底怎麼了,不知道是哪裡不舒服,但聽著女兒的哭聲,她心裡其實更痛。

……

一下午,鄭思韻像是回到了兒時,撒嬌似的非要躺在鄭晚的腿上。

鄭晚也隨了她去,動作小心珍惜地給她掏耳朵。

力道也是軟綿綿的。

這一天情緒太激烈了,哭過好幾次的鄭思韻雖然很想打起精神來,但天剛擦黑,她眼皮就沉重起來,可她舍不得入睡,鄭晚見她眼巴巴看著自己,忍不住笑道:“困了就睡,彆忍著。”

“那我醒來就能看到您嗎?您會不會不見?”

“不會。”

鄭晚低下頭,見女兒執拗,她莞爾一笑,母女倆還拉了勾。

鄭思韻這才閉上眼睛,沉沉入睡。鄭晚帶上門,將家裡都收拾乾淨後,提著垃圾袋下樓,老舊的統建樓樓梯間的燈都是壞的,借著月光,她走下台階。

她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閉著眼睛也能平安下樓。

她習慣性地往樓下看了一眼。

夜色中一輛車格外的醒目。

那輛車很長,幾乎是普通轎車的幾倍。

她有些詫異,雖然東城有錢人多如牛毛,可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車停在樓下,她一麵在腦海裡猜測這是誰家親戚的車,一麵平穩地下樓。

秋風瑟瑟。

東城進入秋季後,氣溫低了很多。

夏季還有鄰居會在樓下乘涼聊天,到了這個季節,四周一片寂靜。

鄭晚下午換了衣服,隻穿著單薄的長裙,出門時隨意拿了掛在門後的長毛衫外套裹著,一頭長發鬆散在肩頭。

她指尖微涼,加快速度,準備繞過這輛車扔垃圾時,車窗緩緩下降,她不經意地往裡一瞥,對上了那人幽深的眼眸!

第6章

鄭晚難掩詫異。

這麼多年,她很多習慣都不曾改變,在驚訝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攥緊手指。

嚴均成銳利的視線從她的臉龐下滑到她提著垃圾袋的手指上。

垃圾袋很重,她的手指被勒得微微泛白。

不止歲月對她格外偏愛,她身邊的人,似乎也都對她倍加珍愛。當年,明明課業如此繁重,他也一定會抽出時間,幫她解決倒垃圾的任務。

短暫的幾秒鐘時間,鄭晚已經理清了情緒。

她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她了,這二十年也不是彈指一揮間,她也被生活打磨得更從容。

鎮定下來後,她垂下頭,露出一截脖頸,如記憶中那般脆弱,“等我一下。”

嚴均成隻是神情淡淡地盯著她。

鄭晚往垃圾桶方向走去,秋風吹起了她的裙擺。

其實她也不明白嚴均成是什麼意思,看樣子他是記得她的,那為什麼在辦公室又一副從未見過她的陌生?

當然這也不重要,她並不覺得以他們的過往,還有見麵敘舊的必要。

她了解他,沒有無聊到要報複她。

如果憤慨於她的分手,那這二十年如此漫長的時間,也足夠他放下那些不成熟的心結。

扔了垃圾後,她心事重重地回來。

車門已經開了。

她卻遲疑,站在車旁,“你,有什麼事嗎?”

車上司機已經不見。

嚴均成靠著椅背,隻是輕描淡寫地掃她一眼,語氣聽不出情緒,“有事,外麵冷,上來坐。”

他一向習慣發號施令。

在那段青澀的戀愛中也是,鄭晚柔弱沒主見,他說什麼就是什麼,當初所有人包括嚴均成都以為,她不會離開他,她在他掌中,如同一株菟絲花,隻會攀附於最近的大樹。

可人們似乎忘記了,在生物學上,它有著「致命絞索」的綽號。

它依附於寄主植物,繼而一點一點地吸取養分和水分,直至完全覆蓋。

寄主植物,重則死亡。

鄭晚猶豫之後,伸手虛扶著車門,她的確有些冷,晝夜溫差大,此刻手指已經被凍得發白,隨著她上車……

嚴均成嗅到了淡淡的清香,這輛林肯空間足夠大,鄭晚小心地坐在離他稍遠的對麵。

關上車門,隔絕了外麵的低溫。

鄭晚微微垂頭,雙手無措地搭在膝蓋上。

這些年來,她也會跟人打交道,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嚴均成。

他們分手不算愉快,卻斷得乾淨,這二十年來,她都沒再見過他,他也不曾再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她也想不到,他今晚找來是為了什麼。

“嚴煜是我侄子。”嚴均成開口了,嗓音低沉。

鄭晚嗯了一聲。

其實是他兒子也好,侄子也罷……

都可以。

“他被長輩慣狠了,有不少壞習慣,這次的事情也是他連累到了你女兒。”

車內,嚴均成沒有摁亮燈控開關。

隻有一絲絲微弱的光芒。

鄭晚沒看他,隻是看著洗過碗後略顯乾燥的手背,她還沒來得及擦護手霜。

其實到了她這個年紀,工作忙,生活也忙,早就不像年輕時那樣愛美愛俏了,但女兒很執著,每次都提醒她來護手。

嚴均成年輕時便強勢,這麼多年身居上位,整個車廂幾乎都充斥著他的氣息。

這讓已經許久沒有跟異性獨處的鄭晚有一些不習慣,她偏過頭。

“沒事,解釋清楚就好。”她輕聲道。思兔網

“家裡會教訓他。”嚴均成傾身,隨手從一邊抽出支票本,瞥她一眼,“我鋼筆在西裝口袋,幫我拿下。”

鄭晚壓根沒仔細看他,也沒想到他要做什麼。

果然他那深色的西裝就在她座位旁邊,她應下,卻及時地想到,自己去搜他的口袋不太合適。

她直接將西裝遞給他。

她嗅覺靈敏,一絲絲淡淡的煙草氣息縈繞在鼻間。

嚴均成似乎也不在意,接了過來。

拿出鋼筆,寫下一張支票撕下,遞給她,“很抱歉給你們造成了困擾,這是嚴煜父母的賠禮。”

鄭晚怔了一怔,才意識到他遞過來的是什麼。

也是此刻,她反應過來,他是來道歉的。

隻是,她還沒有見過這樣的道歉方式,當場愣住,連……

忙擺手婉拒,“不,不用了,他們也都是學生,認真說一聲對不起就好,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嚴均成側頭看向車窗外。

他對這裡也不陌生。

在年少時,他就來過這裡很多次。

“不需要。”鄭晚強調了一句,她笑了一聲,“孩子的事情,就讓他們自己解決。況且,我也不希望給我女兒做錯誤示範。”

嚴均成也沒勉強,他將支票揉成團,握在手心,麵容冷峻。

“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先上去了?”

鄭晚不願意以己度人。

不過嚴均成的這一行為的確冒犯了她,或許二十年不見,他們早已不在同一階層,他習慣了用錢解決,她卻感到荒謬。

至此,她臉色淡了許多。

嚴均成沒回答。

鄭晚彎腰去開車門,昏暗中,她都沒注意到她的裙擺正垂在他的皮鞋上。

嚴均成垂眸,卻沒攔住她。

低頭看著裙擺拂過。

車門開了,一股冷空氣迫不及待地侵入。

鄭晚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她快速下車,在車旁站定,麵色如常地跟他揮手,“再見,開車注意安全。”

嚴均成:“等一下。”

說著他翻出一張名片夾在修長的手指間遞給她,“我的名片。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

鄭晚卻聽明白了。

如果她後悔今天的婉拒,他日想要支票,他還是會依照承諾給她。

一時之間,她看著嚴均成隻覺得陌生,他們的確不再熟悉,中間隔著二十年,彼此都有不同的際遇,可現在的他,卻無端地令她不適。他高高在上的姿態,好像是要施舍她一般。

哪怕在最年輕氣盛的年紀,她也做不出將名片扔在他臉上讓他滾這個動作。

更彆說,這幾年的人情冷暖她也嘗遍了,以前不懂的事情,現在都懂了。

他已經不是她能得罪的人了。

嚴均成的目光打量著她,看她沉默,看她抿唇,看她抬起頭,今晚消失不見的一彎明月仿佛在她眼中,她輕聲細語地說:“好。”

她伸手去接名片。

眼裡沒有一點委屈。

縱使是曾經關係最親密的閨蜜,如今都已經成家,說話間也得把握好分寸,更彆說陌路二十年的舊情人。

她摸不準他現在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