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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求,“叔叔,這事兒彆讓爺爺知道,好嗎?”

“嚴煜。”

嚴均成睜開眼睛掃了他一眼,“彆讓我發現你有下一次。”

“我不會再作弊了,我保證。”

聽到叔叔那樣說,嚴煜也不覺得輕鬆,因為他能感覺到叔叔的冷漠。

幾乎是漫長的沉寂之後,嚴均成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你那個同學叫什麼名字。”

嚴煜愣了一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卻快一步,回道:“鄭思韻。”

嚴均成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

氣氛太凝滯,嚴煜這個人有個習慣,越是犯錯的時候話就越多,這會兒將他了解的都托盤而出:“她是去年年底轉學過來的,聽說以前都在南城。”

鄭思韻在三中也有點名氣。

不過嚴煜在此之前都沒注意過她。

聽說有很多人喜歡她追她,她長得很漂亮,如果一開始是外表吸引了彆人的注意,那麼之後就是學習成績了。

剛到三中沒多久就迎來了考試,她排名全年級第三,一下子就進入了老師的視線中。

嚴均成神情淡淡。

即便是生他養他的父母,現在都看不穿他的心思,更彆說是嚴煜這樣的毛頭小子。

他不願意透露半分,那麼誰也無法從他冷靜的麵容下,窺探到一絲真實的情緒。

話題就此打住。

嚴均成好像真的隻是隨口問問。

很快地便對此失了興致,嚴煜也不敢隨意找話題,老老實實地坐著,都不敢靠著車背。

司機通過車內後視鏡看了一眼,再次感歎:還真的隻有嚴總治得了這小子。

這世間萬物,都是一物降一物吧!

……

鄭晚在辦公室裡等著女兒。

雖然現在成為了家長,但她確實不太喜歡跟老師打交道,或許是學生時代的經曆不太美好。

鄭晚從小就生得好,上幼兒園時就有小男生給她糖果討好她,等進入了青春期,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她周圍都是獻殷勤的男生。

剛開始老師們也都挺喜歡她,她雖然成績算不上優異,但也不會給班級拖後腿。

直到她跟嚴均成戀愛被發現後,總挨老師白眼,還被老師批評,好似是她帶壞了好學生,明明強勢的人是他,被動的人是她,那段戀愛中,她就主動過一次。

主動分手。

現在坐在這跟二十年前布局擺設也沒什麼不同的教師辦公室裡,她也感到局促。

趙老師同她閒聊,“思韻這孩子是真聰明,一點就通,幾個老師都很喜歡她,這孩子隻要能一直保持下去,絕對能考好的學校。”

鄭晚柔柔笑道:“她隨她爸爸,她爸爸念書時腦子就很聰明。”

談起丈夫陳牧,她的眼裡有著溫柔的光。

很多人都說她運氣不好,年紀輕輕地就喪偶,可隻有她知道,她這個人運氣實在不錯。

相處十二年,陳牧對她無可挑剔。

她知道陳牧放不下她,也放不下他們的女兒,所以,即便生活再艱難,她也要站起來,牽著女兒走過,直到女兒長大成人。

“她爸爸念的什麼大學?”趙老師隨口問道。

鄭晚報了學校的名字。

趙老師失笑,“難怪。”

雖然比不上東城最好的大學,但就全國範圍來說,也能排名前列了。

不過「難怪」之後也未免感到「可惜」,可惜鄭晚沒了愛人,可惜鄭思韻那般年幼便失去了父親。

如果他還在,一定是非常幸福非常溫馨的一家三口。

與此同時。

鄭思韻的大腦一片空白,走在連通教學樓跟辦公室的長廊上,她都沒有半點知覺。

像是感受不到陽光曬在身上的溫暖,也感受不到其他學生投來的打量目光。

她穿著寬鬆的校服,如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挪動著。

一直到此時此刻,她都覺得自己是在夢中。

從考場上醒來是一個夢,夢到紙團滾到自己腳邊也是夢。

周圍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同學都是夢。

在後來的那些年裡,她沒少做夢,回到了她最幸福的時候。即便現在感覺逼真了些,那也是夢,她實在不敢相信那樣幸運的事情會降臨在她身上。

直到她循著記憶來到老師辦公室。

還沒走近,聽到了一陣輕柔的嗓音,她如遭雷擊般愣住。

“思韻從小就很懂事,在家裡也總是跟我搶著做家務活,家人朋友就沒有不喜歡她的。我帶她轉回來,其實也是她爸爸的遺願,她爸爸總覺得東城這邊的教育資源更好。”

“我也不想給孩子太大的壓力,對於我來說,隻要她健康平安也就好了。”

鄭思韻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她幾乎貪婪的聽著。

她已經很多年沒聽過媽媽的聲音了。

即便在夢中,也沒有聽過。在失去爸爸時,她還很年幼,一開始也不太清楚爸爸離開意味著什麼,反正她有媽媽,她可以抱著媽媽睡覺,可以依偎在媽媽的懷中。直到她失去媽媽,她才知道,什麼叫天人永隔。

那些腦海中還記得的細節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逐漸地,很多事情都記得沒那麼牢固了,仿佛是舊鐵盒子,打開一次,便鬆散一分。

仿佛是鉛筆畫的書本,翻開一次,筆墨淡一分,直到再也看不見。

每一次回放,都無疑是淩遲。

她會回憶起自己偶爾會不耐煩地回應媽媽。

心煩意亂時還會凶媽媽。

最後悔的是,沒有多抱抱媽媽多陪陪她。

那個時候總以為自己有一天會長大,媽媽會變成優雅的老太太,聽她絮叨。

趙老師也是當母親的,她自然能理解鄭晚的想法。

剛要附和,抬起頭來,卻見鄭思韻站在門口,陽光太刺眼,她眯了眯眼,笑著喚她,“鄭思韻,快進來,你媽媽等著你呢。”

鄭晚背對著門口,聞言,轉過頭去,也看見了女兒。

她微微一笑,依然是鄭思韻記憶中的美麗容顏。

鄭思韻怔怔地站在原地,其實到了這一刻,她才真正地體會到「近鄉情更怯」是什麼意思,她怕走近了,媽媽就會消失不見。

她開始膽怯,即便這樣看著,她都不敢說話,就怕驚擾了媽媽。

她願意一直活在夢裡,一直當媽媽的寶貝!

第4章

母女連心。

鄭晚第一時間就察覺出了女兒的不對勁。

她不止一次慶幸過,在性格方麵,女兒並不像她。在陳牧去世之前,她都過得很安逸,骨子裡也沒什麼主見,家中大事小事,全是陳牧一人承擔,她這個人,雖然算不上軟弱,但也的確沒那麼堅韌。

興許是跟家庭氛圍有關,她出生於計劃生育管得最嚴格的那個年代,父母隻得她一個女兒,在那時的觀點裡女兒要嬌寵,父母對她期望也不高,隻要她過得開心就好,因此從小到大她沒吃過半點苦,在學業上也是得過且過。

周圍的人也都是向她灌輸一個觀點,乾得好不如嫁得好。

十來歲的年齡,家中長輩就經常看著她的臉,繼而豔羨不已,斷定她憑著一張臉就能嫁得很好,未來必定「錢」途無量。

那時候並不覺得這樣的話刺耳,直到有人用同樣的話來誇讚她的孩子,她才驚覺:這種話太不好聽了。

好在思韻除了長得像她,其他地方沒一處像。

思韻聰明果敢,不管什麼事都一點就通,在彆的父母輔導孩子功課血壓飆升時,她會一個人端正坐在書桌前認真寫作業看書。

思韻穩重懂事,在很小的年紀便懂得幫她減輕負擔,會笨拙地站在洗手台前洗襪子。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多少年都沒見過思韻掉眼淚。

鄭晚看著女兒,難掩擔憂。

鄭思韻並不是一個性格多麼外向的孩子,跟電視劇裡演的不一樣,她沒有撲進媽媽的懷裡嚎啕大哭,隻是緊緊地牽著媽媽的手,根本不敢鬆開,一邊往外走,一邊無聲地哭泣。

“思韻,怎麼了?”

鄭晚憂心忡忡,此時此刻早就將什麼闊彆二十年的初戀拋到了九霄雲外,眼裡心裡都隻有自己的寶貝,“是不是老師他們誤會了你,你不開心?”

就連她,在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心裡也是有些生氣的。

在鄭思韻的記憶裡,從來都沒見媽媽發過脾氣。

媽媽一直都那樣的溫柔,不管對誰,說話都是輕言細語,從不與人起紛爭,即便再生氣也隻是一個人默默消化,就連她的朋友們私底下都語氣羨慕地說:

“鄭思韻,你媽媽是這個世界上我見過的最溫柔的人,沒有之一……”

鄭思韻悶不吭聲地,過了許久,才嗯了一聲。

她捏了捏媽媽的手,感覺到了溫熱,鼻子一酸,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如果這是夢。

就讓我一輩子都不要醒過來。

鄭晚沉默了幾秒,她覺得自己做錯了,她應該為女兒據理力爭,應該表明自己憤怒的態度,這些人憑什麼冤枉她的女兒?

憑什麼將舞弊這個罪名安在她女兒身上?

如果她硬氣一點,今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誰都要掂量一下。

可她做了什麼?

她唯唯諾諾,一聲不吭,甚至語氣謙卑,生怕惹老師有絲毫的不開心。

“思韻,對不起。”

鄭晚從不介懷在女兒麵前訴說真實情緒。

家長不是無所不能,也不是永遠都不會出錯的,錯了就要向孩子表達歉意、尋求原諒。

鄭思韻怔怔地側過頭看向媽媽。

她今年十五歲,在個頭方麵已經快趕上鄭晚了。

“今天接到趙老師的電話時,我就不相信你會做那樣的事,你是我生的,我比你的老師你的同學都了解你。

這裡麵絕對是有誤會,等我來了學校,你們趙老師就主動告訴我,這是個誤會,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

鄭晚歎了一口氣,“我心裡也生氣,為什麼都沒有搞清楚是在怎麼回事,就斷定我孩子舞弊了呢,從她打電話到我過來,也有快一個小時,光是想到這一個多小時裡,他們誤會了你,我……”

“思韻,對不起,這件事媽媽不應該輕拿輕放。在這個世界上,無論誰說什麼,我都隻相信你說的。如果以後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媽媽一定會做得比今天好。”

會做得更好……

可是在鄭思韻心裡,媽媽已經是最好的人了。

父親去世的時候,她還沒滿十歲,很多事情記得沒那麼清晰,但有那樣一幕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裡。

她午睡起來,光著腳丫從臥室出來。

灑滿了陽光的陽台上,媽媽正在澆花,爸爸會從背後抱著媽媽。

爸爸的聲音清潤,媽媽的聲音輕柔。

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是最幸福的畫麵……

她後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