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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千歲 蘇幕幕 4289 字 6個月前

還是鳳冠,或是送嫁隊伍,當日一切的一切,都會在新城的對比下顯得黯淡無光。

寶屏至尚輦局回來,委屈道:“奴婢剛剛去看了當日的花轎,那奉禦連麵都不露,隻讓一個直長來回我,說公主的花轎還要再等兩日,尚輦局實在空不出人來。這才幾天了,我看他們根本就沒準備給公主好好備花轎,到時候隨意弄個平日用的舊轎子了事。”

寶歌聽了生氣道:“一定是你脾氣太好,所以他們才敢糊弄,我過去,這麼久了,我倒要看看他們準備怎麼安排!”

“不用了。”昭寧將她阻止道。

寶歌回過頭來:“公主,再不去催促便真沒時間了!”

昭寧回道:“新城給他們下的是死令,他們沒讓她滿意,是真會死人的,強權之下,他們不過是為保命而已。”

“那……”

“再說,我們再怎麼逼迫他們,再怎麼努力,也不會強過新城去,怎樣都是她的陪襯。”

寶歌想想便知道公主說的是,無奈道:“那怎麼辦……公主也是皇後嫡女,還是姐姐呢……”

昭寧的生母薛皇後是先帝元配,昭寧無論是出身與年齡,都強於新城,卻要在出嫁這一日淪落為她的陪襯,怎能不教人難受?

昭寧早在母後駕崩後的三年裡,一天天習慣於苟且保命,所以臨到此刻,也並沒有太難受。

很快她就意識到,自己已經沒有與新城比較的能力與必要,隻能儘量想辦法將這種羞辱降到最低。

她沉思片刻,開口道:“叫趙興過來。”

寶屏下去,很快就將萬景宮內監趙興叫了過來,昭寧問他:“你前兩日說,南方多地連日大雨,鬨了水災,連通州的長柳河也決了堤,淹沒五個縣?”

趙興回道:“正是,馮德昨日進宮時還說,這幾日連京城都能看到流民了,那幾個縣的百姓,今年是顆粒無收,通州城內滿是流民,流民沒地兒去,便有人來了京城。”

昭寧說道:“既然我這場婚禮注定要寒酸,倒不如寒酸個徹底,今日你們就去宮中各處給我傳話,我不要花轎了,不要樂人了,連蓋頭我也不要了,省下的東西,全都給我折算成銀兩。稍後給我準備車馬,我出宮一趟。”

寶歌等人不知她要做什麼,隻能按她的吩咐去做,等到半個時辰後,昭寧便果真乘了車馬出宮去。

這次倒不是去公主府,也不是去找東方陌,而是穿了幾條大街,訪了京中幾家最大的米行。

新城的婚禮,風光無限,她沒辦法與之爭鋒,隻能忍下。

可她偏偏又不是忍的性格,那天就這樣什麼都不做,讓她心裡難受,於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做一樁她覺得該做的、有意義的事。

她要在京城蓋一間義倉,提前到各大米行買下糧食陳放於義倉,等流民進城,便救濟流民。

如此,新城勞民傷財大肆辦婚禮,她則一擲千金辦義倉,不說能不能替皇家掙點愛民如子的名聲,至少她覺得自己是比新城更榮耀的。

剩下的日子,宮中為新城出嫁準備得如火如荼,她反而閒下來,隻用不時問一問建義倉的進度即可。

九月十五,諸事皆宜,良辰吉日,昭寧與新城同時出嫁。

全日最吉之時,便是午時四刻,新城在這一時刻起轎離宮。

三十人抬的華麗花轎,上麵是金龍彩鳳透雕貼金轎頂,轎帷為大紅繡麒麟送子彩綢,四垂香球,整個花轎足有八尺寬,如同一間小房子,連窄一些的門都出不去。

花轎之前,是數十名身騎駿馬,穿甲佩刀的大內侍衛,花轎之後,又有數十名彩繡輝煌的宮女,數十名內監,然後是整個尚樂局的樂人,歌舞奏樂,擺了一條街的嫁資馬車,紅毯一路從宮中鋪到新城公主府,所謂十裡紅妝也不及眼前盛景。

這等熱鬨算得上百年難遇,幾乎整座金安城的百姓都趕出來觀看,將大街圍得水泄不通。

昭寧的花轎,是在下一個吉時,未時三刻。

有了剛才的空前盛況,昭寧的送嫁隊伍隻顯得冷清,沒有上百名的宮人,沒有整齊好看的儀仗,也沒有尚樂局最精湛的樂師吹奏禮樂,勉強隻有幾隻嗩呐、鑼鼓,竟與普通富貴人家嫁女兒無異。

甚至,昭寧連花轎也沒坐,隻騎在一匹白馬上,身穿紅嫁衣,頭戴金鳳冠,沒遮蓋頭,於明%e5%aa%9a日光下露著熠熠發光的絕美容顏。

待送嫁隊伍出了皇宮,寶歌將一隻彩籃遞到她手中,她便自彩籃中拿出一把東西,看著道旁為數不多的幾個看熱鬨的婦人,臉帶微笑將東西親自灑了出去。

那幾名婦人疑惑地撿起來看,發現是一張薄木片,上麵戳有一隻紅印,寫著三個字,背後還有一隻印,更看不出是什麼字。

其中一名婦人道:“這看著像是義倉糧票,前幾年旱災,官府給了我糧票,讓我去朝廷的義倉兌過糧食。”

“這麼說,這東西能兌糧食?如今這糧價是一天高過一天,再這麼漲下去家裡都要揭不開鍋了!”這婦人一邊說著,一邊趕緊到身後去撿了另一塊木片。

這時幾人身旁一名書生模樣的人也撿了張木片,看著上麵的印章低聲念道:“廣濟倉……”隨後又翻過來道:“昭寧公主印……”

幾名婦人聽了,立刻上前問:“讀書人,這可是糧票?”

書生回道:“是,這後麵有昭寧公主印呢,肯定不會有假,隻是這寫著廣濟倉,幾位嫂嫂可知道廣濟倉在何處?”

“我知道,我家在西街遵義坊,後門那條街有個新建的糧倉,那天我就聽他們說是什麼達官貴人建的義倉,買了幾十車糧食要運過去陳放的,就叫廣濟倉。”之前那名婦人說道。

書生這才了然道:“多謝幾位嫂嫂,不知這一張糧票能換多少米,如今糧價上漲得厲害,沒想到這公主出嫁,竟還能廣濟天下,我看我們還是跟上去,看能不能再多撿幾張。”

那幾名婦人想了起來,立刻就隨送嫁隊伍跟了上去。

昭寧的送嫁隊伍的確普通得寒酸,但因多地水災,糧價上漲,哪怕是幾張糧票都能值不少錢,更何況,她還出資建了個義倉。

幾塊小木片幾乎稱得上揮金如土。

慢慢地,跟著送嫁隊伍跑的人越來越多,聽到消息從彆處趕來的人也越來越多,百姓們再次如前一場婚禮一樣,將街道圍滿。

昭寧的馬走到駙馬接親的玄武街,一身紅喜服的東方陌騎馬候在那裡。

這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見他穿青黑色或是鎧甲之外的衣服。

嚴肅中,多了一絲豔麗,讓他從冷肅變成了冷豔,他也不再執長槍,而是牽著韁繩,坐於係大紅花的馬背上,有一種翩翩郎君的感覺。

他看著她,往日的冰冷沉靜多了一分溫和與專注,在他身後,是排得看不見儘頭的朔風騎兵。

那樣子,比他進城那一日還要陣仗大,戰馬與鎧甲,以及數百威風凜凜的軍士,如長街上劃開一道天河邊浩瀚無邊,讓人不禁豪氣萬丈。

這樣的排場,恐怕隻有千萬兵馬軍臨城下,才能與之比擬。

昭寧早已將彩籃交給了宮女,此時有四名宮女一同發放著糧票。

東方陌說道:“公主仁德,臣願出資十萬兩買糧,存於義倉濟災。”

這意思,是給她的聘禮?

昭寧微驚,隨後回道:“多謝駙馬。”

“駙馬”二字從她口中出來,東方陌抿了抿唇,臉上微微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異色。

司儀官喊道,“公主上婚輿——”

這時那一片朔風軍齊聲道:“迎公主——”

壯大的聲音響起,如一層巨浪洶湧而來,竟有一股排山倒海之勢,似乎連整條街都震顫起來。

昭寧自馬背上下來,由宮女攙扶著走上婚輿,東方陌駕了婚輿,往前而行。

昭寧在他身後道:“他們是你叫來的?你出動這麼多軍士做什麼?”

東方陌回道:“他們自願迎親。”

真的嗎?要是沒有他這個將軍傳令,人家真敢來?

“可……”昭寧想了想,帶著幾分憂慮道:“你這樣出動軍隊迎親,是不是有私自調兵,以公謀私之嫌?”⑨思⑨兔⑨在⑨線⑨閱⑨讀⑨

東方陌說道:“不過五百兵勇,臣可以隨意調動,今日新城公主也有多處逾製僭越,若有人參我,勢必要參她。”

昭寧笑了起來,是啊,新城囂張多了,什麼三十人抬的花轎,整個尚樂局的禮樂,天子出行也沒這麼奢華,東方陌要是被責罰,新城隻怕更要治重罪,為了新城,蕭聖人也不會管這事。

隻是,他明明不是這樣的性格。

他是那種,哪怕彆人當眾挑釁羞辱,隻要他覺得不妨礙他,就不會有反應的人,蕭錚銘的婚禮比他的盛大,他根本不會在意。

但女人顯然是會在意的,難道,是因為她?

她彎起唇角,接著剛才他的話,輕聲道:“你是駙馬,不用再稱臣了。”

東方陌頓了頓,回道:“是。”

他駕車,她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

就當他是為了替她壯勢,有意召來朔風軍的吧,有這麼一片大軍在,其中力量與威嚴無可比象,任何隊伍的排場都不及,包括新城的送嫁隊伍。

她沒想到,他雖然對她冷淡疏離,但在這一刻卻能做到這樣,不由得讓她驚喜意外。

這場婚禮,她終究是沒丟人。

街旁的樓外樓上,丞相姚懷穀看著緩緩前行的接親隊伍,以及樂此不彼跟著接親隊伍跑、搶糧票的百姓,歎聲道:“皇族內,多是唯唯諾諾之輩,沒想到能做出如此義舉的,竟然是昭寧公主。”

他身旁的學生柳元甫讚同道:“正是,如今多地水災,朝廷振災本就不積極,聲稱國庫空虛,卻隻因公主出嫁,就辦那樣鋪張奢靡的婚禮,叫城中流民怎麼想?天下百姓又怎麼想?好在這昭寧公主輕車簡從,還建義倉,發糧票,這才當得起一國公主的身份。”

姚懷穀道:“公主今年,不過十八,又是女子,能有此德行與氣度,實在難能可貴。”

“可惜,不是當今聖上。”柳元甫說。

姚懷穀看了看這個言語大膽的學生,想說什麼,終究是沒開口。

畢竟他說得對。

婚輿進公主府,拜天地,進洞房。

昭寧也同世間無數的新娘子一樣,在新房內等著新郎。

但她沒蓋蓋頭,吃了碗雞絲麵湯便半倚在床頭,由宮女替自己捏著腿。

如此乏味地等到夕陽西下,夜幕降臨,東方陌被賓客簇擁著到新房來喝交杯酒。

喜娘用金樽倒好酒,呈到二人麵前。

昭寧此時已坐端正,倒是不緊不慢執起麵前一隻酒樽,東方陌在她之後,緩緩執起剩下那隻酒樽,抬眼,與昭寧的目光不期而遇。

他隨即移開目光,伸出酒樽,與她相交,然後飲下。

賓客中有軍營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