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頁(1 / 1)

嶽飛平靜地道:“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趙構的授意。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做了,就要承受後果。完顏宗昌見你思國心切,就放了你一家回南邊,這種騙人的鬼話,連三歲小兒都不會相信。送入金營的人,何止成千上萬,為何不放彆人,偏生放了你全家。金人看中的,不是你秦檜,是你王氏家族出奸臣,賣國賊的家門之風。我突然想到了,萬俟卨,可是你將他送到了北地?”

秦檜想到萬俟卨的死,頓時寒毛直豎。轉頭四下一看,山洞裡,就隻有嶽飛與張憲,啞聲問道:“其他人呢?”

嶽飛道:“殺了。你的妻子,舅兄們,與你同流合汙的官員們,他們不配活著,早就罪該萬死。”

秦檜驚恐萬狀,拚命往後退,盯著嶽飛,連話都說不清楚了:“你.....你不要亂來,我是大宋的宰相,刑不上大夫,你不能殺我!”

嶽飛試了試手上的鐵棍,對張憲說道:“將他捆好。”

張憲上前,像是拖死豬那樣,將秦檜拖過去,將他手上的鎖鏈,纏在了山壁的石頭上。

嶽飛神色尋常,右手垂下,手上的鐵棍拖在地上,劃出陣陣金石碰撞之聲,抬腿緩緩走了上前,

秦檜雙手張開,拚命掙紮著,手腕磨破皮,鐐銬深深嵌入了肉中,他卻察覺不到痛。

沒頂的恐懼朝他襲來,嶽飛的每一步,像是重重踩在他的%e8%83%b8口,他張著嘴,如死魚般,拚命喘熄。

嶽飛在秦檜麵前站定,舉起鐵棍,用力朝他%e8%83%b8`前擊去。

“喀嚓”,骨骼碎裂。

秦檜慘嚎,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嶽飛皺起眉,抬手撫了撫%e8%83%b8口,奇異般地,他感到那股沉悶,好似散去了不少。他深深吐出濁氣,將鐵棍遞給一旁張憲,道:“你也來。”

張憲雙手接過,他沉默著上前,揚起揮下。

再次“喀嚓”,秦檜痛得垂下了頭,連嚎嗓都都快沒了力氣。

張憲將鐵棍還給嶽飛,撓著頭,不解地道:“老大,真是痛快啊,我好像有了大仇得報的感覺呢。”

嶽飛嘴角上揚,道:“我亦是。”

接連幾棍,秦檜如爛泥般攤在那裡,搭下來的腦袋,有血水嘩嘩滴下。

張憲上前查看了,愉快地道:“老大,他痛死了。”

嶽飛將鐵棍朝地上一扔,拍了拍手,道:“我們走吧。”

山林深處野獸多,將屍首留在這裡,等下它們會循著血腥氣味來,將他一並撕咬著吃了。

身首異處,死無全屍,倒是他該得的下場。

張憲轉身走出山洞,手伸出去試探了下,驚喜地道:“老大,雨停了。”

嶽飛%e8%83%b8中的全部情緒,此刻消失得無影無蹤,感到渾身輕快無比。他舒展著手臂,望著天際出現的隱隱紅光,不知為何,眼中泛起了淚,笑道:“天終於放晴了!”

第110章

天寧寺的福袋, 比往年多了兩成,依然一袋難求。寺裡車水馬龍,嫋嫋香燭味飄散在上空, 經久不息。

天氣寒冷, 積雪清掃之後堆在牆腳, 久了就凍成冰,臟汙不堪。熱鬨的瓦子在夜裡照樣歌舞升平,窮苦人家住的大宅院, 省著那點燈油錢, 早早就熄了燈歇息。除了天上的星辰,四周看不到一點亮光。

與大宅院隔著的巷子,在夜幕降臨後, 門前掛著一盞小燈籠。用紅紙蒙了,散發著幽暗的紅光。

不多時,陸續有漢子袖著手, 大步來到門前。門簾忽地一下掀開, 穿著單薄的娘子,臉上覆著厚厚的脂粉,堆滿笑熱情迎出來, 挽著漢子的手,親親密密進了屋。

整條巷子裡, 約莫有十幾戶掛著紅燈籠的人家。隻半柱香的功夫不到, 漢子進進出出, 堪比寺廟前的熱鬨。

巷子角落,一輛尋常的桐木馬車停在暗處。寒寂看了一會便心情低落, 收回視線,轉頭看向端坐著一動不動的趙寰。

車廂隻在角落放了盞小小的宮燈, 趙寰的側臉在暗中,顯得更加棱角分明,像是鋒利的刀刃般,散發出凜冽的寒意。

寒寂忍不住勸道:“二十一娘,你彆難過,就算是太平盛世,也避免不了這樣的情形。”

趙寰沒有回答,平靜地道:“去羊角坊。”

坐在小杌子上的周男兒,忙下車吩咐了。馬車很快出發,駛向了羊角坊。

羊角坊顧名思義,狹長彎曲的一條街坊,像是一隻羊角。這條街坊比大雜院還要貧窮,宅子低矮雜亂,住著些做苦力等窮人。

馬車駛在黑漆漆的巷子裡,前麵的宮燈勉強照著地上的路。巷子的路坑坑窪窪,馬車駛得極慢。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周男兒趕緊拉開車門下去查看,趙寰拉開車窗,借著微弱的燈光看去。

一個衣衫襤褸的婦人,身後跟著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女童,立在破爛的宅子門前。兩人看到燈籠,婦人拉了拉衣襟,堆滿笑迎了上前,待走進了,發現是馬車,畏縮著停下腳步,拉著女童轉身就躲。

女童被婦人牽著,扭頭回望。燈光昏暗,趙寰沒看清女童的臉,隻看到她那雙黝黑雙眸裡,驚恐無助閃過,緊緊拉住婦人的手,跌跌撞撞跟了上去。

巷子裡,接連二三響起了腳步聲,以及關門閉戶的聲音。

寒寂跟著看得一愣一愣,他臉沉了下來,道:“貧僧下去勸一勸,這般冷的夜裡,不顧著自己,總得顧著孩子吧。”

趙寰瞥了寒寂一眼,寒寂迎著她那道幽暗的目光,低頭立在那裡就沒動了。

周男兒回轉到了馬車門邊,趙寰吩咐道:“你把錢袋拿上,前去送一送。”

周男兒應是,親衛跟著上前,與她一起拿起車廂角落放著的布袋,一起離開。

早在上車時,寒寂就看到了周男兒身邊的布袋,原來裡麵是裝著銀錢。

看來,趙寰對羊角巷的情形心中有數,早早準備好了錢。

寒寂呆了呆,重又坐回了回去。他抹了把臉,腦子總算恢複了些清明,情緒低落地道:“你說得對,百姓過得好不好,看最底層百姓在做什麼就行了。普通尋常與富貴人家能撐一撐,窮人最先撐不住。”

他見趙寰一直沉默,沉%e5%90%9f了下,寬慰道:“貧僧還是想去勸解她們一番。想想法子,撐一撐總會過去。”

趙寰總算淡淡開了口:“如何勸?講經書裡的大道理,還是人世間的大道理?聽完了大道理,豁然頓悟,明日就有了糧食飽腹,有了柴禾取暖?”

寒寂噎住,怏怏沒有做聲。

趙寰嗤笑,“少說廢話,多做實事。我一貫的主張是,若是幫不了他們,少乾涉,少說空話。大道理與規勸,反倒給他們多添了層道德的壓力。平時隻能到處尋些粗活臟活糊口,所賺到的大錢,絕大部分用於吃,其餘部分用於穿衣,冬日還要多加一份柴薪取暖的花銷。一旦糧食漲價,對他們來說就等於滅頂之災。倉稟實而知禮節。並非隻是窮人,再這般下去,普通人家也會撐不住。這些混賬,他們聰明得很,對此一清二楚。民心垮了,民也可以變成亂兵。”

寒寂神色凝重起來,道:“後日大糧商們會來天寧寺,你可要前來聽一聽?”

趙寰算了一下,道:“我有空就來,你隻管按照安排好的來,我這邊彆管。”

寒寂點了點頭,見趙寰疲憊地靠在了椅背上,勸道:“能早些察覺,能攔著一些,總不至於太壞。”

趙寰揉著眉心,道:“我沒想他們,他們還不配。我先前看到巷子裡的婦人出來做皮肉營生,考慮在這一帶開辦學堂。像是先前的女童,進學堂讀書,除了有個乾淨的地方長大,哪怕她們沒投好胎,也有機會改變以後的運道。另外,必須有女郎中,專門到如羊角坊這些地方來,免費給婦人治病。我回去安排一下,抽調太醫院女郎中輪值來義診,診金與藥錢,由朝廷支付。”◆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寒寂知道趙寰缺錢,這些都是大筆的支出,朝廷的官員哪怕不敢明麵反對,私底下也會不滿。

窮苦人家本來就看不起病,婦人能免費治療,男人也一樣需要。

寒寂便委婉提了,趙寰苦笑,道:“其他窮人,太醫院經常會義診,雖說能輪到的不多,但總歸是在做。她們得了婦人的病,除了窮舍不得去看,還多了層難以啟齒。得病之後,就靠著熬,自生自滅。不過,你說得對,這件事要做,但不能朝廷出麵。我想想啊,得要有人牽這個頭,做個慈濟會,放在婦嬰部下麵。朝廷補貼一部分,大部分的支出,來自於好心人的施舍。”

她轉頭看向了寒寂,突然笑了起來,道:“寺廟僧尼心懷大慈,普渡天下,就你們了!”

寒寂無語,道:“聽你話中的意思,以後寺廟的一部分收益,直接歸到慈濟會去了?這壓根就是左手轉右手,朝臣也無從反對,真是狡猾!”

寺廟上交的收益,原本就不穩定。從有錢香客供奉的大筆香火銀,直接轉到慈濟會,不經戶部之手,朝廷的官員也沒話說。

周男兒與親衛回來了,趙寰拿了角落的宮燈遞給她,道:“掛在巷子口去吧。”

寒寂不解,周男兒掛好了燈上車,馬車離去。他回轉頭看,不禁心中一熱。

那盞宮燈,在路口發著些許的光。雖暗,卻莫名地讓人感到安慰,溫暖。

周男兒也在回頭看,馬車轉過彎,那盞燈消失在了視線裡。周男兒垂下頭,掩去了眼眸裡的淚光。

趙寰將紅泥小爐推過去了些,道:“冷吧,你快暖和一下。”

周男兒道了謝,將手放在爐上取暖,道:“我穿得厚,不冷。先前我去送錢時,看到他們的日子,唉.....”

趙寰微笑道:“有了錢,就能將這個冬日勉強對付過去。待到開春後,就不那麼冷了。”

周男兒咬了咬唇,低聲道:“可是,還有明年冬日呢。”

趙寰道:“明年啊。糧食便宜了,他們就能好過些。”

周男兒鬆了口氣,想到他們感恩戴德的模樣,難過地道:“我隻進去了一兩戶,其他都是將錢袋從破門縫裡塞了進去。那一兩戶,米缸裡就幾把粗糧,得要數著米麵下鍋了。”

趙寰靜靜望著黑夜,沉默不語。馬車駛出羊角坊,經過平民小吏居住的榆錢巷。

巷子口的餛飩鋪子還開著,趙寰看到從裡麵走出來熟悉的人影,她腦子一動,忙叫了停車,對寒寂道:“你且等一等。”

趙寰下了車,疾步匆匆走上前,揚聲叫道:“葉郎中。”

葉郎中聽到熟悉且陌生的聲音,她怔了下,難以置信回頭一看,趕緊恭敬見禮。

剛要開口問候,趙寰朝她擺了擺手,她話便收了回去,瞄了眼一旁停著著的馬車與親衛,局促不安地立在那裡。

趙寰笑道:“我聽說這裡的餛飩好吃,便趕著來吃口新鮮的。”

餛飩就要熱氣騰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