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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捉襟見肘了。”

趙寰道:“這就是問題所在。雖沒了打仗,吏治清明,他們的日子卻過得愈發艱難。他們找不到原因所在,心裡苦,所以會來求菩薩開解。若是他們日子過得紅火,哪有功夫來寺廟裡求神拜佛。除了寺廟,估計街頭的暗娼,藏著的一些賭館,跟著會越來越多。”

寒寂思索著趙寰的話,神色微變。

這就是敗落蕭條的前兆,普羅大眾找不到出路,看不到生機,隻能求神拜佛,鋌而走險。

北地看似兵強馬壯,具備雄霸天下的能力,但北地同樣麵臨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敵人。

西夏,金,南邊,暫時老實聽話的韃靼部落,甚至大理國。

除去外敵環伺,趙寰的土地改革,女嬰補償,女子科舉等措施,不禁得罪了權貴,還得罪了一眾男人。

一將功成萬骨枯,寒寂不由自主替趙寰捏了把冷汗。她真是身在懸崖絕壁邊上,錯一步,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趙寰將賬本遞給寒寂,道:“在我眼皮子底下賺大錢,想裝神弄鬼的,能不心虛,我敬他是條漢子。前來寺廟供奉更多的香火銀,想要菩薩保佑,以求心安。”

寒寂翻看著賬本,能記上功勞簿的,都是大筆的香火銀,窮苦百姓可捐不起。最近功勞簿的香火銀,與功德箱的香火銀,都多了不少。

趙寰沉思了會,冷聲道:“天寧寺如此,其他寺廟也定當如此。我不耐煩抽絲剝繭,一家家糧食鋪子查了。過年時,天寧寺的福袋一向難求,你就多布施些。”

一葉知秋,能從寺廟裡窺到天下,寒寂對趙寰佩服得五體投地。念著她的處境,此時也不敢說笑了,忙應了下來。

趙寰跟著道:“過幾日就是臘八,天寧寺要做善事,搭粥棚施臘八粥,開春青黃不接,也要施粥。天寧寺需買大量的糧食,你去問城裡的糧商們買。”

寒寂不禁笑了起來,道:“布施福袋給富人,賺到的銀錢,轉手來布施給了窮人。趙施主跟那遊俠兒一樣,好一招劫富濟貧。”

趙寰微微皺眉,斜睨了寒寂一眼,“恁地廢話多。我要劫富濟貧,直接派兵去搶得了!”

寒寂被噎住,明白趙寰所求,定不會如他想得那般簡單,訕訕問道:“你可是還有彆的打算?”

趙寰沒搭理他,道:“你先且按著我的話做,以後自然就明白了。”

寒寂悻悻道好,接著問道:“糧食價錢一天比一天貴,若是他們要高價,該如何辦?”

趙寰道:“你是大主顧,去與他們講價去。彆小家子氣,拿出拯救天下蒼生的氣度來,說你要贖殺戮的罪孽,要施粥。”

寒寂臉一下垮了下來,搶白道:“貧僧可是替你去打仗!”

趙寰瞪他:“大師,不要在意這些得失,我也是為了你前遼的同胞。你切記一件事,要得知他們手中有無糧食,有多少糧食!”

寒寂哼了聲,腦子轉得飛快,雖還是有些迷糊,不過大致明白了一些,遲疑了下,道:“你為何不讓中書省,府衙的官員去查?”

趙寰攤了攤手,笑眯眯道:“我信任你啊,這般大的事情,由你出麵最合適。”

寒寂與趙寰打交道多了,當然不會相信她哄騙人的鬼話。不過,他的眼神溫和了下來,暗自歎息了聲。

身在她那個位置上,自古以來,都是孤家寡人。

讓朝廷官員去查,她並不清楚有哪些官員牽扯到了其中不說,衙門他們一動,難免打草驚蛇。

何況,她最信任的嶽飛,虞允文,薑醉眉,尚富貴等人,都不在燕京。

寒寂心道既然得她信任,自己就辛苦一二,起身喜滋滋準備離開。到了門邊,他回過頭,好奇問道:“嶽樞密使去何處了?”

趙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天道好輪回,嶽樞密使去替自己行道了。”

寒寂聽得莫名其妙,白了她一眼,大步走出屋去忙碌安排。

*

冬日的吉州,雖沒有下雪,連續多日陰雨連綿,寒氣直浸入骨,凍得人清鼻涕橫流。

張憲袖著手,蹲在林子裡,望著底下的官道,不時吸一下鼻涕,抱怨道:“老大,我們在這裡等了好幾日,那些押解向來懶得很,隻怕今日也來不了。這天實在太冷,我們回營帳去烤火歇一歇吧。”

嶽飛帶著他與心腹親衛們一行,一路潛伏到了吉州,已經在山上紮營好幾日,等著流放到嶺南的犯人秦檜。

雨滴掉落,打在鬥笠上叮咚作響。嶽飛一瞬不瞬注視著前麵的官道,抬手撫上%e8%83%b8口。

那裡悶得慌,不時湧起悲憤與冤屈,還偶爾牽扯著痛一陣。

張憲沒聽到回答,仰起頭朝嶽飛看去。鬥笠簷的雨水掉入了脖子,冷得他一陣哆嗦,趕緊將鬥笠扶好,站起了身。

嶽飛聽到張憲的動靜,轉頭看向他,指了指他的鼻子,道:“快流到嘴裡了,趕緊擦乾淨。”

張憲用力一吸,將鼻涕卷了回去,衝著嶽飛嘿嘿傻笑:“麻煩,還是這樣方便。”

嶽飛:“......”

張憲袖著手湊過去,鬥笠擋住了他,隻能湊到一半,他壓低聲音,再次問道:“老大,你都是樞密使了,趙統帥為何還要將這種小差使交給你?真看不慣南邊朝廷的行事,讓底下的親衛來就行了。”

嶽飛如以前那樣回答他:“趙統帥交待下來的差使,隻管辦好就行,問那般多作甚?”

張憲沒得到答案,怏怏說了聲是,抬著腳動來動去取暖。

嶽飛沉默望著遠處,雨淅淅瀝瀝下著,山水都蒙上了層雨霧。剛過未時處,天色已經像是傍晚,暗暗沉沉。

其實,嶽飛也不明白,趙寰為何將這件差使交給了他。

如張憲所言那樣,他身為樞密使,來辦這種差使,著實大材小用了。

秉著對趙寰的一貫了解,嶽飛知曉她絕不會故意折辱他,更不會無的放矢,讓他大費周章趕到此地。

不知為何,嶽飛越往南邊走,他的%e8%83%b8口就越不舒服。

到了吉州時,他的%e8%83%b8口仿佛壓了快石頭,悶得喘不過氣。偶爾還像是被重物擊打過,劇痛難忍。

這種痛,隻突如其來一下,很快就消失了。嶽飛以為是天氣不好,水土不服,也就沒聲張。

突然,張憲嗖地一下停止了轉動,壓低聲音激動地道:“老大,他們終於來了!”

前麵的官道上,終於出現了一行人影。約莫十餘個的流放犯人,興許是下雨,手腳的枷鎖取掉,隻在手腳上留下了鐵鏈,方便行走趕路。

犯人的破鞋上套著木屐,披著破爛鬥笠,互相攙扶著,往前麵一點點吃力挪動。

坐在騾車上的押解官差,不時大聲嗬斥罵道:“還當自己是貴人相爺呢!走快些!”

嗬斥完,押解轉頭對監押將校抱怨道:“已經耽誤了好幾日的功夫,要是遲了交不了差使,這趟差就白當了。”

按照規定,押送流放犯人到流放之地,需要在規定的時日內送到,取得流放處接收的牒文,再回原處交差。路上若是犯人逃走,丟失,需要押解人去緝拿。

監押將校便是負責押送的管事,他氣得揚起鞭子,抽打在車轅上。鞭聲淒厲,驚得前麵的一群人終於加快了些步伐。

曾經風光無兩的秦檜,蓬頭垢麵,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惟有麵上黥刺的“徒”字,倒是看得清楚明白。

一路從臨安走來,秦檜雙腳早就磨出了血泡。被冰冷臟汙的泥水泡發,血泡破裂,又冷又痛。

從早走到此時,秦檜雙腿早就沒了知覺,隻麻木地往前。

當年蔡京在流放途中而亡,秦檜心想,自己估計也挨不到嶺南。他們連襟兩人,倒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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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檜神色茫然,望著前麵似乎永遠走不到儘頭的路。

冰冷的雨撲來,秦檜的臉逐漸猙獰。

他出生貧寒,出金入朝,這一生起伏跌宕,位極人臣,成王敗寇罷了,他永遠無悔!

流放又如何,他曾從金人手上回到南邊,成了大宋的首相!史書上,宦海沉浮的官員比比皆是,端是大宋,名臣被貶謫者就不儘其數。流放黥麵又如何,狄青犯事被發配京師充軍,他就被黥麵過,照樣成了赫赫有名的“麵涅將軍”。

隻要撐過這一劫難,他定能再重新回到中樞,成為狄青第二,名留史冊的“麵涅宰相”!

秦檜心潮起伏,渾身有了力氣,加快了步伐朝前麵走去。

突然,淒厲的箭矢聲,破雨而來,落在了他們身前。一隊蒙麵的漢子,揮舞著刀從山上衝下。

押解官差嚇得臉都白了,南邊本來叛軍盜匪多,這段道又多山,他們特意趕了個大早,就怕晚了會有危險。

誰曾想,早趕晚趕,還是沒能逃脫!

押解將校都快哭了,到底不敢丟了差使,抽出佩刀跳下騾車,正欲招呼押解官差們上前。

誰知,他跑了幾步,發覺身後沒人跟來,忙回頭看去,氣得他鼻子都歪了。

這群混賬,已趕著騾車調轉頭,逃得飛快。

蒙麵的盜匪們,手上明晃晃的刀已經揮舞到了眼前。押解將校雙腿直打顫,當機立轉頭,使出全身的力氣去追騾車。

這些犯人最好全部都被盜匪殺了,反正流放路上,死傷乃是常事。到時報個遇到叛軍或他們生了瘟疫,無需辛辛苦苦走到嶺南不說,還能順利交差。

秦檜見蒙麵漢子來勢洶洶,下意識叫了聲不好,裝起膽子道:“我們不過是群流放的犯人而已,身無分文,你們劫不到錢財,還會被官府追捕,實屬得不償失。”

鐵棍帶著風聲,劈頭砸來。秦檜往前踉蹌幾步,眼一黑倒在了泥漿裡。

不知過了多久,秦檜終於睜開眼,渾身濕淋淋,被寒風一吹,凍得他牙齒都咯咯響,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山洞裡。

洞外是一片樹林,雨仍在下著,昏昏暗暗不知今夕何夕。

從山林中,偶爾傳來幾聲老鴰叫聲,深幽而令人生畏。

解下了蒙麵布的嶽飛,將手裡的空水囊,遞給了身邊的張憲。

秦檜吃力地轉動著頭,朝前麵望去。待看了好一陣,方認出嶽飛,顫唞著道:“原來是嶽鵬舉!你劫持我作甚?”

嶽飛上前幾步,用手上的鐵棍,撥開他臉上的亂發,露出黥麵的字。

居高臨下欣賞了片刻,秦檜受不住,拚命搖晃著頭,用戴著鐵鏈的手,將頭發撥回去,試圖擋住刺字。

嶽飛輕笑一聲,道:“秦檜,你出賣大宋江山,排擠忠臣,壞事做儘。隻判了流放,實在是太便宜你了。”

秦檜仰天長笑起來,嘶聲道:“嶽鵬舉,你向來聰明。我雖排擠過你,但你以為,我為何能排擠你?沒了我,你同樣會遭其他人排擠,遭到官家的猜忌!我從金國能回到大宋,你就以為我與金人有勾結,你可有證詞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