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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兵手中過去,你們是絕不能夠了。眼下你們也拖不起,得找個有能耐的,將你們的貨接了去,這樣,你們多少也能賺些。”

他們已經焦頭爛額,經過好求歹求,大車行東家總算肯冒險試一試,替他們尋了尚富貴。

尚富貴人是見到了,他們心裡又開始有了彆的顧慮,生怕他會下黑手,或者拿不出那般多的錢財。

幾人互相使了個眼色,被推為首領的盛掌櫃開口道:“尚東家,我們已經有一段時日沒見過了,不知你如今的買賣做得如何?”

尚富貴嗬嗬笑道:“托福托福,買賣還過得去。我忙得很,咱們都是買賣人,就不拐彎抹角了。你們的貨究竟有多少,而且貨物成色如何,我得先驗過。”

盛掌櫃一下猶豫了起來,看向了楊掌櫃他們幾人。這次出發,他們本以為是一本萬利的買賣。他們都與背後真正大東家,多少能拐彎抹角攀上親,才能得到這份臉麵。

要是折到了鄧州,他們的那點親戚情分,就遠遠不夠用,肯定得倒大黴。

還不如折返回去,將貨物直接在襄陽出手。鎮守襄陽張俊的清郡王府,裡麵也占了股,他定會出手相幫。

尚富貴小眼微眯,眼中精光四射,在他們臉上掃過,笑道:“我沒那麼多的金銀,隻剛好鹽足夠,加上韃靼鹽州的一些羊。這些羊肉究竟有多美味可口,諸位應當已經嘗過了。既然做買賣,雙方都得拿出誠意來,先驗貨,待確認無誤後再交割。”

羊肉貴,豬肉賤。臨安的貴人,大多都來自北地,最好吃羊肉。韃靼羊與鹽州的羊,他們已經在鄧州吃過好幾回,江南隻有湖羊能勉強與之一比。

至於鹽,那更是白花花的錢財。他們見尚富貴坦誠布公,一顆心放下了一半,又被尚富貴的話,提了一小半上去。

尚富貴和氣的臉上,難得浮起了幾分謹慎與嚴肅,道:“不過,我醜話要先說在前麵。咱們這些做買賣的,走南闖北,風餐露宿,辛苦且不提。有時遇到暴雨塌荒災害,攔路的盜賊歹徒,說不定連命都得填進去,賺的都是血汗錢。我這次來,也不敢打包票,因著這買賣,沒得朝廷允許。要是被鄧州軍抓住了,算我們倒黴,可不能怪我。”

一提起鄧州軍,他們就忍不住咬牙切齒了。

趙瓔珞那個瘋婦,她的兵船成日在白河中飄來飄去。弓弩手立在甲板上,鋒利的箭矢,隻一見就令人遍體生寒。

尚富貴這般說,倒使他們更加信任了幾分。要是他敢一口咬定沒事,以趙瓔珞油鹽不進的瘋癲勁,他們定會以為他在吹牛。

他們幾人到另外一間客房,低聲商議了一會,便回來對尚富貴道:“尚東家,我們合計了下,此事能行。不過,尚東家彆怪我們小人之心,鄧州畢竟算是尚東家的地盤,我們得先去看尚東家的貨。”

尚富貴斜乜著他們,不耐煩一口答應了:“好好好!我在鄧州借了友人的空宅堆放,你們且隨我前去。”

大家一起出門,馬車上了官道,往西北方向的莊子駛去。

此時太陽已經升上天空,開春後的田間地頭,農人在忙著翻地。地裡的冬小麥,已經冒出一截嫩綠,樹木綻放新芽,到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景象。

盛掌櫃與楊掌櫃同坐一車,他們兩人嘀咕著先前的事,盛掌櫃道:“此事定要小心再小心,要是空著手回去,如何能向相爺他們交待?”

楊掌櫃也警惕得很,道:“就是丟了腦袋,也不能丟了買賣。楊府要尚公主,公主的嫁妝豐厚,府裡總要準備好宅子,置辦酒席。成親時雖能收禮金填補,起初總得要先拿出來。楊府的老夫人不管事,新大夫人掌中饋,她是聰明人,中饋掌得好,於錢財調度上很有本事。這錢呐,從各處先征調了去,說待這次賺了錢,再貼利還給我們。”

楊存中原配趙紫真去世後,新娶了填房夫人陶氏。楊存中本就愛好逛煙花柳巷,看上了長得周正的娘子,不是強搶,就是拐著彎弄到手。

陶夫人出生於小官之家,人生得美,又聰慧伶俐。剛成親時,楊存中還安分了一段時日,沒多久新鮮勁過去,就故態複萌了。

陶夫人管不住他,將錢財牢牢抓在了手上,從她手縫裡,休想漏出一個大錢。楊存中的那些鶯鶯燕燕,要是不得寵的,都被她當做了下人使喚,遣散了她們的仆人,省了一大筆錢財。

陶夫人在外端莊賢淑,興許彆人不清楚,他們這些底下當差做事的,自是最了解不過。

盛掌櫃差點沒噗呲笑出聲,楊掌櫃也是個促狹的,拐著彎罵陶夫人小氣。

不過,上麵的貴人嘴一張,底下的人就得提著腦袋做事。陶夫人這一手,不可謂不高明。

他們這趟出來,要是賺不到錢,陶夫人自是會受損失,但她終究保全了一部分,至少尚長公主的錢是填補進去了。

盛掌櫃低聲道:“那長公主,能看得上楊三郎?”

楊掌櫃嗤笑道:“宮裡看中的,是宿衛使。”

盛掌櫃說也是,皇家的親事,他到底不敢多說。掀起車簾向外看去,感慨地道:“這北地,與南邊不說天差地彆,就憑著這份生氣,不過幾年,北地就得起來了,而南邊,唉!”

楊掌櫃也唉聲歎氣,隻百姓再苦,也苦不到他們頭上。兩人也就是隨口提上一句,便拋在了腦後,一路警惕看著路線。

約莫兩柱香的功夫,他們一行就到了莊子。尚富貴等在了門口,待他們到了,一起走了進去。

莊子不大,主人在燕京做買賣,隻有老仆在守著大門。進了大門繞過影壁,麵前是七闊間,帶東西廂房的前院。

庭院裡,約莫十幾個殘疾漢子,忙著將獨輪車上堆著的麻布袋,從用木板搭起來的斜坡,推著送進廂房。

他們知曉北地的商隊中雇有殘疾兵丁,見狀隻是些微看了幾眼,便跟著尚富貴來到了廊簷底下。

尚富貴吩咐漢子們暫時先停下,指著已經堆了半間屋的麻布袋道:“這裡麵都是鹽,你們自己進去驗吧。”

隨從遞上了中間帶有凹槽的細木棍,楊掌櫃他們取了一隻在手上,進屋去將木棍戳進麻木袋後,再抽出來,凹槽裡便裝滿了白花花的細鹽。

用指尖撚了一嘗,待苦鹹味散開,楊掌櫃心中暗自舒了口氣。他們幾人手腳麻利,將所有的麻布袋都查看過,確認了裡麵全都是鹽。

接下來,他們再到關牲口的棚子裡去看了,裡麵擠滿了肥碩的羊羔。

看完了貨,他們也不好再提出要看金銀。尚富貴沒招呼他們吃茶歇息,問道:“你們的船停在何處,趕過去要多久?”

盛掌櫃他們彼此看了眼,道:“騎馬約莫要近一個時辰,待看完,一來一回也差不多得天黑。若是看得好了,就在船上算好價錢,趁夜交割如何?”

尚富貴望了眼天色,爽快應了:“走吧,大錢,你去多叫幾個人來。從灶房裡拿幾個胡餅來,我們隨便對付一口,彆耽誤了功夫。”

大錢應下,跑去灶房裡拿了胡餅水囊,尚富貴的幾個得力幫手跟著一起來了。大家心急著做買賣,哪顧得上吃飯,接過就上了馬。

一行人騎馬沿著白河而去,路上略微歇息用乾糧,在太陽快西斜時,終於趕到了他們商船停靠的廢舊碼頭。

碼頭凹進去,周圍群山環抱,從白河主道上經過,不細看,還以為是一條支流。船停在此處,既能避風,又隱秘安全。

尚富貴騎在馬上,抬眼看去,挨挨擠擠一共停靠著十五艘商船,船不算大,上下兩層,比起官船要小兩號,為了防潮,貴重的綢緞,茶葉等貨物都放在上麵一層,下層船艙住人。

時辰不早,尚富貴也不多話,領著人上了船,忙著看貨物的品質與成色。

趙寰站在半山腰,望著底下的忙碌,惋惜道:“這些船,比起“康濟號”與“通濟號”差太遠了,能在河流中行駛,卻出不了海。”

後世打撈的南海沉船,也不算最大的商船。據《夢梁錄》記載:“海商之艦,大小不等。大者五千料,可載五六百人;小者二千料至一千料,亦可載二三百人。”

“康濟號”與“通濟號”,是趙佶時期打造,出使高麗的神舟,世人形容“巍如山嶽,浮動波上。”,比《夢梁錄》記載的還要大。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後來的周去非,在《嶺外代答》裡記錄的木蘭舟:“一舟容千人,舟上有機杼市井。”

北地的船,幾乎都被金人毀了。“康濟號”與“通濟號”,亦不複存在。

南邊如福建路的泉州,船舶大多都是由此地製造。廣州路的廣州府等港口,有大型的出海商船。

北地戰亂毀損太嚴重,遺留的船隻,還不如他們停靠的商船大。

趙寰看得眼睛都綠了,趙瓔珞在一旁摩拳擦掌,道:“可能動手去搶了?”

嶽飛不禁忍笑,看了她一眼,道:“趙將軍彆急,且聽趙統帥的安排。”

趙瓔珞很是不岔,道:“趙統帥,他們都是南邊狗官的走狗!你與他們做買賣,放虎歸山不說,還讓他們賺了錢財去,真真是氣煞我也!”

趙寰無奈,將氣鼓鼓的趙瓔珞推了個轉,道:“走走走,咱們回去,買賣上的事情,我們不懂,就讓尚富貴去處理。”

趙瓔珞不斷回頭,試圖要爭辯,趙寰不容置疑,接過她親兵遞來的韁繩,聲音加重了幾分:“上馬!”

趙瓔珞這才不敢多說,翻身上了馬。幾人一起騎馬回了鄧州城。

兵營裡人多眼雜,趙寰與嶽飛並未露麵,住進了尚富貴先前到的莊子。

幾人回屋先去洗漱,用過飯後,坐在一起吃茶。

春日夜裡冷,嶽飛坐在小爐邊親自煮水泡茶。沿爐子一圈烤著橘子,不多時,橘子散發出濃濃的橘香。

趙瓔珞深深吸了口氣,讚道:“沒想到嶽將軍還有此雅興。”

嶽飛哈哈笑道:“以前在西北時,趙統帥說吃多了羊肉與蒜,屋子裡一股難聞氣味。天氣冷,又不好開門換氣,就在屋子裡烤橘子。待橘子的香氣被激發出,屋子裡的味道便好聞些了。”

趙瓔珞道了原來如此,她忍了許久,終於問了出來:“嶽將軍鎮守在興慶,為何到了鄧州來?”

嶽飛看了眼趙寰,她手上慢慢撕著橘子皮,道:“徐將軍鎮守在甘州,興慶的兵馬就無需太多,一部分並入了甘州軍,一部分遷駐到了黑山城。隻這幾地守住,西夏就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以西夏的實力,北地不出兵,他們就得高呼阿彌陀佛了。

不過,這樣一來,嶽飛手上的兵馬就被瓦解了。

趙瓔珞呆住,趙寰道:“嶽將軍會入樞密院,他如今的差使,便是到各地軍中巡視。樞密使隻會打仗還不夠,斷不能長期離開兵營。各地的駐兵,我沒功夫管那麼多,嶽將軍正好到處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