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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恙,先前與我說過了,她怕將病氣過了人,就在宮內歇著。”

趙構握著酒盞的手指緊了緊,不耐煩地道:“就她三天兩頭生病,平時也是板著一幅臉,沒規沒矩。你尋個教養姑姑,好生教導,免得出去丟了皇家的臉麵!”

邢秉懿勉強應了,趙構哼了聲,心中氣尤未平。

筵席散了,邢秉懿回宮,拆了頭飾,接過宮女遞來的熱帕子擦了手臉。想了下,換了身輕便衣衫,前去了趙佛佑的宮裡。

到了門口,遇到了趙構身邊的小黃門,他見到邢秉懿,忙肅立請安。

邢秉懿心中一驚,暗自叫了聲不好,問道:“這般晚了,你來作甚?”

小黃門道:“官家差了小的來,宣安和公主前去覲見。”

邢秉懿忙道:“安和身子不好,這般晚,定早已歇息了。你回去與官家稟報一聲,就說明日待安和好一些,再去給他請安。”

小黃門想到內侍的交待,為難地道:“皇後娘娘,官家下了令,小的不敢違啊!”

邢秉懿見狀,隻得道:“你在外麵等著吧,我進去喚她。”

小黃門應是,邢秉懿急匆匆走了進去。趙金鈴剛換洗了出來,趙佛佑還在等她,斜倚在床頭看書。

看到邢秉懿進屋,趙佛佑忙下了床見禮,問道:“娘娘這麼晚,怎地還沒歇息?”

邢秉懿揮手斥退宮女,親自從床尾拿了衣衫上前,一邊往她身上套,一邊提醒道:“官家要見你。大娘子,你向來聰慧,不用我多說。等下見到官家時,你得喜,喜!”

趙佛佑嗬嗬笑起來,譏諷地道:“喪事喜辦,我知道。”

邢秉懿手下一停,抬手扶著她瘦弱的雙肩,嚴肅地道:“你既然知道,就必須喜!大娘子,你若沒那本事,就不要強硬,除非,你真不想活了!可你能活著,是二十一娘拚了命換來,你得想想,值不值得!”

趙佛佑低垂著腦袋,一言不發。邢秉懿急得不行,無論如何都不放心,道:“不行,我得與你一起去。”

趙金姑紮著手在一旁,驚惶不安。邢秉懿沒功夫寬慰她,與趙佛佑一起去了趙構寢宮福寧殿。

福寧殿的燈籠,在風雨中搖晃,青石地麵上的水光,跟著昏黃的燈光一起蕩漾,讓人眼暈心煩意亂。

刑秉懿悄然用力握了握趙佛佑冰涼的手,無聲提醒,領著她進屋請安。

趙構洗漱之後換了身輕便常服,晚上多吃了酒,白胖的臉上掛著兩坨紅,眼眶也紅著。

斜倚在軟囊上,不悅盯著與趙佛佑一起進來的邢秉懿。冷哼了聲,眼神最後停留在趙佛佑身上。

這個女兒他極少見,她那雙眼睛,太過深沉,仿佛能看穿一切。讓他無端感到惱怒,心生不喜。

而且,每每看到她,總會無比遺憾。若她是兒子,那該有多好。可惜,他連生了五個女兒。

民間有種做法,若是想要個兒子,或女嬰溺亡,在她頭上打釘。或埋在大道上,讓萬人踩踏等等手段。使投胎的女嬰,再也不敢來,以後就能生兒子了。

趙構有點後悔,當初沒這般做。若能溺亡幾個,後麵的女兒,就能變成兒子了。

一想到這些,趙構心裡的厭惡就多了層,冷冷質問道:“你又病了?大好的節慶,為何不小心些!聽說你不要宮人伺候,平時都隨著自己的性子來。你是公主,規矩上卻一竅不通,從明日起,你跟著教養姑姑好生學習,可知道了!”

趙佛佑垂著頭,許久都沒做聲。邢秉懿不由得急了,陪著笑臉道:“官家,明日我會親自看著,安和懂事,一定會學好規矩的。”

趙構怒道:“你讓她自己答,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啞巴!”

趙佛佑努力壓抑,含糊著回了聲知道。

趙構聽得怒不可遏,怒斥道:“你的規矩呢,竟連如何答話都不知了!”

趙佛佑%e8%83%b8口的那團火,終是控製不住,轟然升騰。她緩緩抬起頭,清脆而堅定地道:“不!”

邢秉懿一下就急了,趙佛佑看似溫吞,卻向來倔強。果然,她這倔脾氣又犯了。

趙構更是氣得七竅生煙,怒吼道:“大膽!”

趙佛佑挺直瘦弱的脊背,直挺挺站在那裡,一字一頓道:“我不學規矩,我要與趙瑗,趙璩他們一起,跟著太傅讀書!”

趙構眼前一黑,捂著%e8%83%b8口,不斷喘著粗氣。一腳踹到麵前的案幾上,上麵的杯盤碗盞,嘩啦啦滾落在地。

趙佛佑藏在衣袖下的雙手,緊握成拳。聲音雖帶了絲絲顫音,口齒卻很伶俐,一迭聲道:“我為何不能與他們一樣,跟著太傅讀書!”

她不顧地上碎瓷片,撲上去跪了下來,哀哀乞求道:“爹爹,我是你的親身女兒,你的親生骨肉。你的江山社稷,為何要傳給彆人?我比他們哪裡差了,他們能行,我也能行。爹爹若不信,就讓我們一起讀書,最後考試比試。我若比不過他們,我甘願認輸!”

刑秉懿望著趙佛佑,她想上前去勸,去攔著,雙腿卻似有千斤重,無法動彈。

趙佛佑的那腔不甘心,衝得她心碎裂般疼。

她們都經曆過無拘無束,能與男兒那般,恣意灑脫,如何真正能被困在深宮後宅裡。

趙佛佑停了停,哭道:“爹爹,姑母的本事你都看到了。她那般厲害,我也能學,也能與她一樣。爹爹,你看看我啊!”

*

賀蘭山下,銀白的天地中,偶爾點綴著其他顏色。給苦寒的深冬,帶來了幾分生機活力。

小年夜來臨,黑山軍司裡歡快又熱鬨,尤其是夥房中,從一大清早就開始殺豬宰羊。

大鍋裡煮著的肉咕咕響,冒出來的霧氣,在屋子裡漂浮,霸道地往人鼻中撲,香得人流口水。

“走開走開,彆來亂轉,趙統帥吩咐了,夥房中閒人不得進入!”夥夫長不怕冷,穿著薄衫,站在矮凳上。雙手握住鐵鍬般大的鍋鏟,在鍋裡攪動,不時大聲驅趕聞著肉香來的兵將。

聽到是趙寰的命令,兵將們咽下口水,笑嘻嘻離開了:“反正每人都有,再等一等就是。”

“韃靼的羊,真是香啊。”

“西夏的羊也一樣香!”

“什麼西夏,如今都是大宋的江山了!”

“本來就是大宋的江山,被西夏人搶了去,如今還了回來而已。”

“那是以前大宋弱,若不是趙統帥,西夏能還回來?這叫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揍得他李氏不得不還!”

“可不是,打得西夏害怕了,韃靼跟著也害怕了。克烈部先前還不知死活,要替西夏出氣,殺得他哭爹喊娘,趕緊送上賠禮。這奉上的羊,吃起來,肯定格外香!”

兵將們說笑著回了營房,賀蘭山蜿蜒的山路上,幾點黑色的人影,襯著白雪很是顯眼。

賀蘭山主峰高聳入雲,山脈連綿起伏,山勢險要。上山的道路,經過從漢時到如今無數商隊的翻越,已經算得平坦易行。

趙寰與吳玠徐梨兒幾人,慢慢爬到了山頂。她微微喘著氣,在背風處停下,眺望山下的黑山軍司。

黑山軍司本來就不大的城池,在山上看下去就更寒酸了。偶爾經過的行人,如蜉蝣般渺小。

在山的另一麵,是西夏的王陵。

吳玠遙望那一座座陵墓,偷偷瞄了眼趙寰。她嚴令不許動這些陵墓,還吩咐他得嚴加看管,經常派兵丁去巡視。

趙寰說:“這些陵墓,都是留給後人的見證,誰都不能去動!”

吳玠不懂這些如何能算見證,照他的想法,西夏李氏可惡得很,就該掘了他們的祖墳才解氣!不過趙寰的命令,他想都不想就從了。

紅彤彤的太陽,往西邊斜去。山川河流,在光下熠熠生輝。

先前趙寰要上山,吳玠還擔心下雪路滑,想勸她彆冒險。

趙寰拒絕了,她道:“遊牧部落強悍得很,翻雪山不過稀疏尋常。在黑山的駐兵,在冬日翻山越嶺,是必備的本事。以後要操練起來,定不能懈怠!”

突然間,吳玠體會到了趙寰為何要上山的另一重用意。將一切踩在腳底的豪情萬丈,就是再累都值了。

吳玠哈哈大笑道:“沒想到此生能站在這賀蘭山巔上,一覽眾山小,真是暢快!”!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徐梨兒極少爬山,她還在不斷喘氣,卻快活得想要大叫,跟著吳玠那樣笑,大聲吼道:“暢快!”

趙寰笑看著兩人,指著天邊的太陽,道:“太陽要下山了,上山容易下山難。你們快來,我們好生琢磨下韃靼草原,思考下如何布防,好早些下山去吃酒。”

吳玠與徐梨兒兩人呆住了,感情趙寰不是為了爬山,她是在防韃靼。

韃靼的厲害,吳玠徐梨兒他們不明白,趙寰卻清楚不過。

蒙古的鐵蹄,曾踏碎了南宋的河山。

趙寰神色惆悵,這草原一望無際,實在是太遼闊了。她的兵撒進去,跟一把米撒在夥房的大鐵鍋裡一樣,半粒米飯都撈不出來。

韃靼向來驍勇好戰,加上人馬壯實,蒙古馬赫赫有名。

壓住不住他們的成長,她要想個辦法,讓他們互相牽製,不能一部獨大。

趙寰記得鐵木真成吉思汗,起初投奔了克烈部,最後成長壯大。

成吉思汗還要幾十年才會出生,成長之後,被推舉為可汗。

趙寰知道天縱奇才,無論如何都會長成他本來的模樣。

望著眼前一望無際的江山,趙寰難得迷茫了刹那,很快就恢複了堅定。

她就算守護不到那一日,她也要給後人留一道堅實的堡壘!

第90章

新年很快過去, 年後就是春,黑山城寒冷依舊,春雪飛揚, 天地銀裝素裹。

黑山軍司軍政一體, 恰好天氣寒冷不適合出門, 趙寰便在屋內,拉著徐梨兒與小娘子們一起忙碌。思索著做出何種變動,適合邊陲小城的防守與發展。

趙寰下定決心改變的原因依舊不變, 軍政一體最後的結果, 基本上兵不兵,民不民。

邊軍駐防也是一個問題,若要將領清廉, 守在此種苦寒之地,朝廷必須付出豐厚的俸祿。

或者,朝廷睜一隻眼, 閉一隻眼。將領在當地經營日久, 腐敗還不算嚴重,最壞的結局是造成軍閥割據的局麵。

西夏共有十二軍司,李氏皇帝如此安排, 並非他們蠢,預料不到嚴重的後果。

隻要原因在於西夏窮, 加上賀蘭山一帶偏僻荒蕪, 朝廷無力擔負沉重的軍需支出。軍政一體等於讓將領自己養兵, 基本上屬於是半獨立狀態。

趙寰同樣也窮,再窮也不能窮兵營。

遊牧民族帶來最巨大殺傷力, 在於他們的遊牧習性。

主戰場不在韃靼的領地上,更直白些, 光腳不怕穿鞋的。

他們全部家當就一頂帳篷,背著就能逃跑。而且能幫助逃跑的,還是他們另外的“家當”: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