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1 / 1)

是趙構的妾。怪我當年眼拙,識人不清。如今我看穿了趙構的本來麵目,他是貪生怕死,為了榮華富貴,連祖宗都能賣掉的狗賊!”

薑醉眉氣壯山河地說完,將信從目瞪口呆地汪伯彥手中奪回。

一把撕開信封,薑醉眉將裡麵的休書拿出來,晃得嘩嘩響:“林大文說我寫得太過直白,該找個讀過書的好生修改一番。文文縐縐的,還有什麼勁,就要這般寫,要暢快!”

薑醉眉揚著眉毛,大聲念道:“趙九郎趙構,你如今變成了金賊的走狗。本娘子薑醉眉,與走狗一刀兩斷。有朝一日,還將斬斷你的狗頭!”

現場頓時除了馬偶爾打一聲噴嚏,鴉雀無聲。隻有先前還哭得稀裡嘩啦的清空,聽到好玩的事,一下咧嘴笑了。

清空蹦蹦跳跳拍著手掌,跟著起哄道:“噢,斬狗頭嘍,斬狗頭嘍!”

清空稚氣的聲音,使得有人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邢秉懿望著薑醉眉,神色很是複雜。

趙寰沒理會已經氣得胡子顫唞,快要暈過去的汪伯彥,上前拿過薑醉眉手上的信,隨便朝就近使團的人一塞,道:“你不用這般大聲,與他們浪費唇舌。以後將你的信,登在大宋朝報上,保管所有人都看見。”

薑醉眉一喜,高興地道:“大宋朝報?”

趙寰朝她點頭,辦報之事,她已經在著手準備,已讓邢秉懿給李清照帶了封信,不知她會不會來。

大宋的各種邸報,小報,種類繁多。靖康之恥之後,到處征戰,報就很少見到了。不過,辦報的人手,不難找。

汪伯彥憤怒至極,這群婦人娘子,真是荒謬又可笑!他一眼都不想多看她們,一甩衣袖就要離開。

趙寰望著他,不緊不慢地道:“慢!”

汪伯彥心沒來由一驚,轉頭朝趙寰看去,她似笑非笑,揚了揚手。

護衛們湧上前,帶著清空等弱小回城,汪伯彥獨自一人,被推搡到了空曠處。

汪伯彥嚇得雙腿發軟,強裝鎮定,扯著喉嚨質問道:“你要如何?”

趙寰平靜地道:“你不該壽終正寢啊,你不配。否則,如何告慰因你而亡的無辜生命。不過,我給你活命的機會,你跑,跑過了,就繞你一死。跑不過,就是你作孽多了,罪有應得。”

她朝驚魂未定的使團等人揮手:“你們,讓開些。我說話算話,讓你們離開,就不會再反悔。”

使團等人,被趙寰身上散發出來的凜冽寒意,嚇得趕緊趕著車馬駛離,讓出了更大片的空地。

一隊騎在馬上,穿著利索勁裝的小娘子,從城門內衝了出來。

她們一言不發,殺氣淩厲,手上拿著弓箭,拉開弓,將箭頭對準了汪伯彥。

汪伯彥感到身下一陣溫熱,喉嚨直發緊。他腦子裡一片空白,隻清楚知曉一件事,他完了,完了!

趙寰是女羅煞,初一見麵,她就對他說,該死的是他。

原來,她早就準備好,要當眾射殺他!

汪伯彥下意識拔腿,跌跌撞撞往前拚命奔跑。

身後,箭矢呼嘯著,在他身後追趕,如急雨般,在他腳邊掉落。

汪伯彥驚恐得眼珠充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懼怕,仿佛清楚看到了死亡,在一步步朝他逼近。

以前,汪伯彥看到過無數的死亡,有兵丁的,百姓的,在他麵前倒下。

他見過折子上報的死亡人數,成千上萬。無論何種,對他來說,都沒放在心上過。

螻蟻之命罷了,這都是他們的命。

如今,他變成了他們,才察覺到,死亡是如此可怕。

天上的太陽,好似在跳躍。汪伯彥心想,可是那些枉死的性命,前來找他索命了?

眼前漸漸恍惚,汪伯彥哐當倒了下去。眼珠突出,人抽搐幾下,身下臭味散開,漸漸沒了氣。

第63章

夏日的江南紹興, 樹木蔥蘢。與北地的粗曠風光不同,河流阡陌交錯,清澈的河水, 在太陽下泛起粼粼波光。到了午飯時辰, 兩岸的枕河人家, 屋頂冒出嫋嫋炊煙。

船緩緩到了碼頭靠岸,邢秉懿站在船艙邊,收回視線, 對趙佛佑與趙金姑說道:“走吧, 下船了。”

趙佛佑乖巧嗯了聲,低聲與趙金姑咬耳朵:“紹興好似金水河岸,金水河邊, 也有許多人家沿河而居。”

趙金姑迷茫了刹那,小聲道:“我不大記得了。”

趙佛佑以前住在康王府,能經常出門去走動一二。趙金姑卻不比她, 住在宮裡難得出門。

見趙金姑難過, 趙佛佑忙道:“其實我也不大記得了,姑母說,我們要多出來走走, 以後我們結伴出來玩耍。”

趙金姑說了聲好,遲疑了下, 道:“我們能經常出門嗎?”

趙佛佑嘴張了張, 陷入了不安之中。

一路從北到南, 路上到處都是流民乞丐,叛亂四起。他們的大船又顯眼, 趙佛佑整晚都不敢入睡。她總覺著有無數雙眼睛,在暗中窺探著, 等著衝上船,燒殺搶掠一番。

邢秉懿默不作聲聽著她們的談話,轉身朝甲板上走去。岸邊侍衛林立,吆喝著驅趕看熱鬨的百姓。

太陽晃眼,刑秉毅看到熟悉的禁衛班值衣衫,恍惚了好一陣。

趙構對他們這群南歸的人很是重視,宰相範宗尹與曾任禮部尚書,如今已晉升為參知政事的秦檜,親自到碼頭相迎。

範宗尹在前,秦檜在後,兩人一起上前見禮:“臣恭迎皇後娘娘,帝姬回宮!”

邢秉懿打量著秦檜,他全家從金人手上逃脫,回到趙構身邊,升得還真是快啊!

趙佛佑見刑秉懿沒動,小聲喊了聲娘娘。刑秉懿收回視線,擠出絲笑臉叫了起。

範宗尹眼眶溼潤,激動地道:“皇後娘娘總算歸來,這一路著實辛苦了。外麵天熱,娘娘請移駕鑾駕,早些回宮,官家隻怕已等不及了。”

邢秉懿心裡說不出的滋味,乾巴巴說好。她腳剛動,秦檜突然俯身,在範宗尹耳邊說了幾句話。

範宗尹神色糾結,遲疑了片刻,問道:“皇後娘娘,臣多嘴問一句,前來迎接娘娘的汪少傅,他如今去了何處?”

汪伯彥被嚇死,屍首被使團帶了回來。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船上沒有冰塊,屍首很快就臭不可聞。用草木灰與石灰等掩蓋了,依然不行。

蛆蟲爬得到處都是,最後實在是無法,隻得將船靠岸,尋個地方草草掩埋了。

汪伯彥已死,使團應當早已將消息送給趙構。邢秉懿見到兩人這時候問出來,她摸不清他們的用意與想法,隻謹慎答道:“死了。”

秦檜像是聽到了天大的事情,頓時神色大變,拔高聲音道:“死了?汪少傅身子骨一向好,如何就能死了?”

範宗尹垂著眼皮,立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隻當什麼都沒聽見。

邢秉懿揉了揉眉心,道:“我累了,你若要想知曉,問他們就是。”

秦檜忙招過一人,仔細詢問起來。那人話雖結結巴巴,隱去了薑醉眉要休掉趙構的事情,將前後經過細細說了。

他的話音一落,很快就群情激奮起來,有人高聲喊道:“官家念著骨肉親情,好心去迎接他們回宮。柔福帝姬不但不領情,還斬了來使,實在是可惡!”

“幸虧娘娘帝姬們洪福齊天,沒慘遭她的毒手。”

“金賊大敵當前,柔福帝姬卻趁機割據一方,其心可誅!”

憤怒的喊叫聲,一聲高過一聲。

趙佛佑與趙金姑兩人被嚇到了,驚懼不安朝邢秉懿依偎過來。

邢秉懿攬著她們,望著眼前的陣仗,她總算大致明白了幾分。┅思┅兔┅在┅線┅閱┅讀┅

秦檜鬨這一出,是要坐實趙寰謀反,激起民憤。

範宗尹在一旁做井上觀,半眯著眼睛如老僧入定般,置身事外,不插手此事。

秦檜抬手讓大家稍安勿躁,走到南歸的一群人身前。他陰鷙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慢慢掃過,旋即溫和地道:“諸位能明辨是非,回到朝廷,實乃明智之舉也。隻柔福帝姬......”

他話語微頓,麵露為難道:“諸位請隨著侍衛前去,待一切問詢清楚之後,再為朝廷出力。”

一心南歸的眾人,腳剛踏上地麵,還尚在眩暈著,就被禁軍班值的侍衛一湧而上,押送著帶走。

湯福垂著腦袋,聽著侍衛的指令,順從地上了板車。透過人群縫隙,朝邢秉懿她們這邊望來,看到她們在侍衛簇擁下,上了馬車。

馬車搖晃,邢秉懿挺直脊背,隨之輕晃。趙佛佑後背已經被汗濕透,蒼白著臉,驚恐不安地道:“皇後娘娘,我們會被送到何處去?”

邢秉懿道:“先前他們說了,送我們進宮啊。”

趙金姑比趙佛佑還要緊張,死死咬著唇,將唇都快咬出血來,強忍著沒有哭出聲。

邢秉懿歎息了聲,輕輕拍著趙金姑的肩膀,柔聲安慰道:“三十二娘,你彆怕,官家是你親兄長。大娘子,你更不要擔心,你可是官家的親生骨肉。”

趙構的五個女兒,全部被送入了金兵營寨。妾室潘氏,後來的潘賢妃,給他生了唯一的兒子,隻活了一歲便沒了,之後便再無所出。

除了趙神佑留在燕京,歸來的趙佛佑,就成了趙構唯一的孩子。趙構雖未曾過問她們,但她既然歸來,趙構也不會為難她。

至於自己,邢秉懿嘴中泛起了淡淡的苦澀。

趙寰問她,值得嗎?

值得嗎?邢秉懿也問自己。她眼神漸漸變得冷硬,背更挺直了幾分。

值不值得,她都回來了,斷沒了回頭路。

馬車緩緩停下,車簾被掀起,一張明豔柔美的臉,出現在麵前。

貴妃吳氏眼眶一紅,曲了曲膝見禮。她頭上的釵環輕晃,在太陽下變幻著色彩。那張精心護著的臉龐,如圓潤的珍珠般無暇,柳眉微蹙,哽咽著道:“娘娘,你總算回來了!”

邢秉懿已有許久,未見過如此盛妝打扮的娘子,不禁晃了晃神。

吳氏拿絹帕蘸了蘸眼角,忙介紹了自己,道:“陛下一直思念娘娘,經常在我身邊提及娘娘呢。”

邢秉懿頷首回禮,道:“原來是吳貴妃,這些年辛苦你了。”

吳氏道不敢,親自在一旁打簾,恭敬又周到,恭請邢秉懿下馬車。

趙佛佑與趙金姑隨後下來,吳氏攜著瘦弱的她們,又哭了一場。

太陽越來越烈,地麵上都泛起了水浪。邢秉懿望著眼前窮酸的宮殿大門,她感到頭好似有針在刺,一陣陣跳著疼。

吳氏領著邢秉懿從旁邊側門進去,一邊打量著她,眼裡又蓄滿了淚,顫聲道:“先前我還在擔憂,娘娘可能平安歸來。娘娘這一路,可是知足了苦頭,我都不敢相認了。”

邢秉懿抬手撫摸過粗糙的臉與花白的頭發,道:“是啊,老了,比不得你。”

吳氏慌忙低垂著頭,連聲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