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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手上走上一回合。”

祝榮乾笑道:“韓府尹,韓娘子,你瞧你說到哪裡去了,我真沒有,隻是來瞧瞧你,跟你說一聲......”

“沒有就好,你可彆留下來,夜裡自己琢磨,又覺著後悔。”韓皎打斷了祝榮,閒閒道:“財帛富貴懂人心,男人嘛,不管啥樣式,都想著建功立業,嬌妻美妾伴在身旁,子孫後代興旺發達。老祝啊,我與你算算,你今年貴庚?瞧你這模樣,快到花甲之年了吧,早是當翁翁的年紀了,你娶一個十六七的小嬌娘.....好好好,你心地好,不忍糟蹋人年輕小娘子。”

韓皎見祝榮板著了臉,很是不高興,話頭一改:“就算娶個年歲大些的,等孩子還沒長大,你就得......對吧,上了年紀,人都有這一遭,無須忌諱。等你沒了,丟下年幼的孤兒寡母,還不知便宜了誰去!”

祝榮蹭一下站起了身,梗著脖子生氣地道:“我今年方三十三歲,比你還小兩歲!”

韓皎眼一下睜大了,難以置信地伸長脖子,目光一點點地,要將祝榮的發絲肌膚都看清楚。她就差點沒如相馬那般,掰開他的牙口瞧了!

祝榮悲憤不已,他平時風裡來雨裡去,太過辛苦,顯得蒼老了些。可他再蒼老,看上去也沒到花甲之年!

韓皎實在是太氣人,她那雙眼睛,真是白瞎了。虧先前還佩服她厲害,能識人。

祝榮轉身氣衝衝走了,韓皎乾笑幾聲,揚聲賠了個不是,然後繼續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真是,回南邊,呸!她府尹做得好好的,五通神上身了才會回去。

燕京城。

這些天來找趙寰的人絡繹不絕,除了明確表示不離開的,還有好些人吞吞吐吐,想要回去南邊。

趙寰對於離開的人,每人都一視同仁,給一貫大錢,真誠道:“你也知道我手頭緊,缺錢。這點子錢不多,就是份心意。一路到南邊,路上不算太平,盜匪,起事的不斷,帶多了錢財反而不是好事。以後啊,你們好生過日子,一輩子都平安喜樂。”

前來之人,開始忐忑不安,之後捧著大錢紅著眼眶離開。

趙寰不知他們內心做如何想,她隻管做自己的事情。她好言好語,給他們錢財,並非都是為了收買人心。

戰亂之苦,並非人人都能受得了。他們曾顛沛流離,哪怕能有短暫的安寧日子,也能勉強安慰,這悲苦的一生。

不過,趙寰見到趙佛佑,趙金姑,喬貴妃以及邢秉懿幾人時,還是略感意外。

意外的是,喬貴妃願意留下來。她的兒子都死在了戰場上,當時她百般怨懟,趙寰以為她會回到南邊安享晚年。

喬貴妃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蒼白著臉,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精氣神,蔫答答道:“我留下來吧,離他們近一些。以後我去了,勞煩二十一娘將我葬在他們身邊。當阿娘的心,二十一娘不會理解。哪怕他們再不爭氣,再沒出息,他們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趙寰沉默半晌,道:“喬娘娘,天氣好了起來,你以後沒事的話,可以出去走一走。天寧寺那邊收留了好些孤兒,都是些身子不齊全的。平時香客們也會前去幫忙照看,你若是覺著有力氣,幫著去看顧一二。若是沒有精力,就在寺裡聽聽經,吃過齋飯就回來,也當是打發時日了。”

喬貴妃平時慣常吃齋念佛,隻如今不一樣,出門不易,她也不好提出去寺廟裡燒香拜佛。

聽到趙寰這般一說,喬貴妃頓時眼睛一亮,連聲道:“好好好,二十一娘有心了,我明兒個就去天寧寺拜菩薩!”

趙寰笑著道:“明日我安排馬車送喬娘娘去,唔,大郎在念書,無需十二嫂嫂照看,就讓她去陪你吧,也好有個人說話。”

喬貴妃有人陪,自是一口答應。她愁眉苦臉來,腳步生風離開,前去找嚴善,準備香燭紙錢去了。

趙佛佑與趙金姑兩人都畏畏縮縮,一並作伴來找趙寰。她們緊張又小心翼翼,進來之後,就將頭快埋到了地裡去,聲若蚊呐,含糊著說了句。

趙寰沒有聽清,不過她大致能猜到。她沒有接話,隻靜靜看著她們。

等了一會,兩人見趙寰沒有反應,驚慌抬頭朝她看來。

趙寰麵色尋常,溫和地看著她們,無奈道:“你們再說一遍,大聲些。”

兩人漲紅著臉,窘迫得都快哭了。

趙寰歎了口氣,耐心解釋道:“你們回去後,總得大膽些。你們想啊,以後要是遇到了不公的事情,你們這般膽小,如何為自己爭取?”

趙金姑神色悲苦,囁嚅著道:“二十一娘,是我沒有良心,你救了我們出來,我卻不知感恩,要離你而去。隻是,”

她的淚流了下來,哭泣道:“我隻想離大都遠遠的,越遠越好。我每晚都做噩夢,夢見金賊再打了來,再被關進了浣衣院那間魔窟。”

趙佛佑跟著哭了,哽咽著道:“神佑與三十三姑母都說我傻,回去有什麼好。爹爹早就不要我們了,爹爹是壞人,他隻顧著自己的皇位。差了使者來,都沒帶個話,關心我們一句。可我不是為了爹爹回去,我與三十二姑母一樣,我害怕。怕被金賊搶了去,怕要伺候他們,每日都很害怕。上次你們都離開燕京的時候,我日夜都不能闔眼,怕你們打了敗仗,怕你們都......,好多死人,血,我總是害怕,睡不著。”

趙佛佑淚流滿麵,一個勁地重複著,瀕臨崩潰的邊緣。

趙寰說不出的難受,任由她們哭了一陣,讓周男兒打了水進屋,絞了帕子給她們擦臉。

“回到南邊之後,你們也不要忘記讀書,多讀些遊記地理誌。你們就走不了太遠的地方,就讓書本帶你們出去看大好河山吧。”

趙寰輕聲安慰著她們,叮囑道:“如果有人說不好聽的話,你們能打過去,就打回去,彆忍。如果不能打回去,就當做沒聽到。再苦再難,總不會比在浣衣院還要難。以後啊,你們都好好活下去,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到老。”

兩人又嗚嗚哭了,趙寰鼻子直發酸。誰都不易,她隻能陪伴她們到這裡,以後的路,得她們自己走下去。

能走到哪裡,都是命。

邢秉懿要離開,趙寰其實早就有預料。在看到她來時,心情還是難免低落。

她是除了趙瑚兒之外,第二個站出來,與趙寰一起拚命的夥伴。

邢秉懿神色憔悴,她一張口,聲音沙啞:“二十一娘,我這幾天很是掙紮,想了許久,終是沒想通,也沒過自己那關。我不服氣,也很累,累到全身都痛。”

趙寰直直望著邢秉懿,她此時神色猙獰,有種破釜沉舟,與人拚命的瘋狂。

邢秉懿道:“以前趙九郎還是蜀國公時,我嫁給了他為妻,陪著他步步晉封,從到廣平郡王,康王。最後,他遙封了我為皇後。我以前在康王府,作為正妻,自認為儘到了妻子之責。”

她淒然笑了起來,笑得眼淚從眼角飆出:“我如今這副模樣,蒼老不堪,又是殘敗之身回去,於他來說隻是恥辱。他一句都沒提及到我,夫妻一場,竟然至此。我不服氣啊,憑什麼我吃苦受罪,最後讓彆人享了福。我既然還活著,就要坐實這個皇後之位!”

不甘心,恨,累。趙寰想,她們這群人,多數其實都不大正常。像她自己也一樣,都靠著一股力氣在撐著,在屍山血海中闖出來,拚命活下去。

趙寰輕聲問道:“九嫂嫂,你覺著值嗎?”

邢秉懿默然半晌,道:“我不清楚。也許有一天我會後悔,若是不這般做,我終究難得安寧。”

趙寰思索了下,問道:“你可是與鄭娘娘相處得不好?”

邢秉懿坦白地道:“有一些,我不喜歡她處處要強,但大半是我自己的原因。經過了這般多,人早就被磨出來了,不強活不下去。隻我不想與她爭,沒勁得很。我亦考慮過,不與她搭手做事。後來我又想,與誰呢,大家都各自在往前奔,好似隻我還留在過去。若是我繼續留下來,說不定,有朝一日,連你我,都會生了嫌隙。二十一娘,這是我最擔憂的事情。我寧願死,也不要這般。沒人願意肯為我付出性命,父母丈夫親人都不願意,隻有你。”∫思∫兔∫在∫線∫閱∫讀∫

邢秉懿的眼淚流下來,趙寰的鼻子亦酸澀難忍,勉強笑道:“九嫂嫂,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實屬難以做到。但我還是要說一句,放過自己。”

邢秉懿朝她擠出絲笑,重重點了點頭:“我會儘力。二十一娘,你多保重。”

離開的這日,天高雲淡。燕京的暮春,風吹來已經有了幾分熱氣。

邢秉懿與趙佛佑等,加上工匠們,原本總計二十三人。

趙寰多加了幾人,湊足了三十人。他們一行,隨著趙構派來的汪伯彥,啟程前往南邊。

趙寰將大家送到城外,與她們一一道彆,對邢秉懿道:“九嫂嫂,你多看顧著她們一些。佛佑,三十二娘,你們路上要聽九嫂嫂的話,彆亂走。”

兩人忙應了,趙神佑望著趙佛佑,眼淚汪汪,抿著嘴不說話。

清空的眼淚啪嗒嗒直掉,趙金鈴本來心情就難過,被他一哭,惹得也想哭,瞪著他不悅道:“你哭什麼哭!”

清空哭道:“你搶我糖吃。”他再一指趙神佑:“她騙我糖吃。”說到最後,他更傷心了:“隻有大娘子會給我糖吃!”

趙金鈴呃了聲,偷瞄了眼趙寰,暗自橫著清空,無聲威脅他:“閉嘴!”

幾個小的之間的鬥嘴,將離彆愁苦衝淡了幾分。邢秉懿深吸了口氣,帶著趙金姑與趙佛佑往馬車走去。

汪伯彥站在馬車邊,望著稀稀拉拉的幾人,枯瘦的臉拉得老長,嘴邊的皮都快耷拉到了脖子。

這段時日被趙寰趕到城外搭帳篷,汪伯彥受儘侮辱,恨透了趙寰。他連禮都不見了,等人一到,轉身就要上馬車。

“等一等!”城門前,幾匹馬如離弦之箭疾馳而來。騎在最前麵的薑醉眉,大聲喊道:“等等我!”

趙寰詫異地看去,薑醉眉與林大文在相州,早就寫了信回來。信上隻提了一句她不回,餘下來滿篇,都是罵趙構的話。

薑醉眉的馬奔到跟前,翻身下馬,朝趙寰匆匆曲膝一禮,跟著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她上前幾步,打量著汪伯彥他們,不客氣地道:“你們誰是趙構派來領頭的?”

汪伯彥憋著氣,上前道:“正是在下,敢問娘子是?”

薑醉眉拿眼角斜著他,不屑地道:“我是誰,我是相州府尹薑醉眉!這封信,你交給趙構!”

汪伯彥莫名其妙接過信,薑醉眉昂著下巴,不可一世地道:“這封信,是我給趙構的休書!”

趙寰愣了下,很快回過神。她不由得抿嘴微笑,看著神采奕奕的薑醉眉,在那鏗鏘有力地道:“我不要他了!哈哈哈,大家都聽好了,我,薑醉眉,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