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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蕩蕩朝華嚴寺駛去。

華嚴寺主殿被金人燒得隻剩下了斷垣殘桓,其他殿也破舊不堪。值錢的金佛等被一搶而空,隻剩下巨大的石佛,鐘樓上的銅鐘等。因著太重不易搬動,還留在寺廟裡。

約莫四五歲左右的小沙彌清空,躲在倒塌的大門角落,探出圓溜溜的腦袋,烏溜溜的眼珠子轉動著,望著從車馬上下來的趙寰一行人。

掰著指頭,數了數人數,清空笑得牙不見眼,靈活地轉身,一溜煙朝西邊的禪院跑了去。

“師父,師父,來了,來了許多好看的女施主。走在最前麵的,像金剛怒目的菩薩,可威風了。”清空喘著氣,喜滋滋地說個不停,眼都笑彎了。

盤腿坐在蒲團上的寒寂,拿著手上的經書,虛虛朝清空敲去,“蠢兒!你可知他們是誰,可彆亂跑亂瞧,仔細他們抓了你去。他們可不是來上香,寺裡的菩薩都被毀掉了,哪還有上香之地?”

清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見寒寂又要說話,嘟著嘴,怏怏不樂轉身溜了。

寒寂清秀的眉眼蹙成一團,翻身爬起來,往外走去。一路上愁眉苦臉,喋喋不休嘀咕道:“來了,又來了。就那麼點家當,女大王不易對付,我得去躲一躲。咦,清空呢?還有清空。”

清空雙手合十見了禮,抿著嘴,烏溜溜的眼眸,眼巴巴望著趙寰。

趙寰頷首還禮,笑眯眯道:“小師父,我們是來拜佛上香,你可帶我們前去?”

第49章

清空繃著小臉不做聲, 隻他人小,心思藏不住,明顯看得出他的掙紮與猶豫。耷拉著圓溜溜的腦袋, 又飛快掀起眼皮, 偷瞄向趙寰。

“你會殺了我嗎?”清空終於囁嚅著問道。

天真無邪的年紀, 稚嫩的聲音,令趙寰沉默了下,問道:“以前誰到寺廟裡殺人了?”

清空想了下, 答道:“金國的人殺得多, 大宋也一起幫忙攻打遼國。”

這時,在一旁的趙金鈴聽得生氣了,怒目而視還擊道:“遼國也攻打過大宋!”

清空被趙金鈴的怒氣嚇到, 往後退了一步,眼珠靈活朝左右掃去。他滿臉的懊惱,似乎在尋著時機溜走。

趙寰上前摸了摸清空的光頭, 溫和地道:“你才多大呀, 以前幾國打仗的時候,那時你都還沒生出來呢。如今你已經是方外之人,不該管俗世間的事情。經書念完沒有, 可是偷偷跑了出來?你師父呢?”

清空小身子逐漸矮下去,尤其是聽到經書時, 沮喪得都快哭了, 怏怏道:“師父在禪房......”

答完, 他一下回過神,抬手捂住了嘴, 警惕地看著趙寰。

“清空。”寒寂在轉角聽了一會,終是無語歎息, 轉身出來叫喚了聲。

清空聽到叫喚,苦得臉都皺巴巴,跟個小老翁似的,撲騰著小短腿,朝著寒寂奔了去。

寒寂將清空撥到身後,對著趙寰雙手合十施禮:“施主若是前來遊玩,且請自便。若是施主前來上香拜佛,寺已毀,施主還是請到彆處去。”說完,雙手合十再次施禮,牽著清空就要離開。

趙寰望著寒寂離去的背影,朗聲問道:“敢問大師如何稱呼?”

寒寂腳步微頓,答道:“貧僧乃是出家人,籍籍無名,施主無需放在眼裡。”

趙寰笑笑,繼續追問:“大師是遼國人?”

寒寂默然片刻,道:“遼國已亡。如同此寺般,貧僧不過寄蜉蝣於天地而已。”

趙寰唔了聲,肯定地道:“大師是遼國人。”

寒寂終是回過頭,看了眼趙寰,旋即垂下頭,神色慈悲,望著清空道:“他是大宋人。”

清空訝異不已,一臉茫然。寒寂輕撫著他的頭,道:“不知為師還能護著你多久,你早些知曉也好。”

趙寰不置可否,道:“既然大師在,寺就在。不知大師平時在何處禮佛,勞煩大師帶路。”

寒寂身子微僵,見趙寰堅持,無奈之下,隻得側身道:“施主請。”

趙寰道了謝,跟在了寒寂與清空身後,穿過被燒毀的大雄寶殿,到了地藏王菩薩殿。

地藏王殿亦破舊不堪,裡麵倒灑掃得一塵不染。地藏王菩薩身上的金身被刮了去,傷痕斑駁。

石頭香爐裡,裡麵點著剩了半截的香,嫋嫋青煙繚繞,散發出陣陣渾厚的檀香味。

趙寰深深吸了口氣,隨口道:“這檀香,真不錯,好香。”

寒寂雙手合十立在一旁,垂下眼簾沒做聲。

趙寰在菩薩前半舊的蒲團上跪下,認真磕頭叩拜。趙瑚兒她們跟著上前,一一磕頭。

清空在旁邊歪著腦袋,滿含期待望著趙寰她們。見她們磕完頭,既沒上香,也沒往破了一塊的功德箱裡扔香火錢,他眨巴著眼睛,掩飾不住的失望。

趙寰對清空笑道:“菩薩%e8%83%b8襟開闊,知曉我們窮,不會計較我們的些許供奉。”

清空脫口而出道:“施主為何要來拜菩薩?”

趙寰認真答道:“信仰。人總要相信一些東西,不然就沒了製衡。”

清空不懂,聽得一頭霧水。寒寂依然一動不動,雙手合十,半閉著眼睛站在一旁,嘴裡念念有詞,似乎在念經。

趙寰對著趙瑚兒她們道:“雖說寺廟毀了,先前我們上山時,所見之處的風景極美。趁著外麵日頭好,你們出去逛一逛吧,我還有些不懂之處,要向大師請教。”

她看向清空,微笑道:“小師父,可勞煩你,領著她們到處走一走?”

寒寂終於停下了念經,睜開眼,對清空道:“去吧,彆淘氣,領著施主們去了危險之處。”

清空脆生生應了,很是小大人模樣走在前,道:“諸位女施主,跟我來吧。”

趙寰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對寒寂道:“大師將小師父教得極好。”

寒寂道:“清空的父母在他生出沒幾月時,死於當年黃河決堤的瘟疫,他命大活了下來。貧僧憐惜他,就由著他的性子去,未曾多加管束。”

“大師慈悲。”趙寰頷首誇讚,很是隨意問道:“大師可知,當年下令鑿開黃河堤岸的罪人杜充,已經被憤怒的大宋百姓千刀萬剮了?”

寒寂神色莊重,雙手合十誦了聲阿彌陀佛。

趙寰覷著寒寂的神色,點點頭,道:“原來大師已經得知,大師的消息真夠靈通。”

寒寂愣了下,與清空那般,清亮的雙眸裡,懊惱閃過。

趙寰看得想笑,怪不得寒寂一直垂著頭。估計他也知道,自己不會撒謊,七情六欲全部寫在了臉上。

有其師必有其徒,師徒倆如出一轍的純粹。

趙寰在蒲團上隨意坐下來,將另一隻蒲團踢到寒寂麵前,道:“大師也坐吧,不用客氣。”

寒寂瞄了眼反客為主的趙寰,不情不願在蒲團上盤腿坐下,嘀咕道:“寒寂,貧僧法號寒寂,不敢稱大師。”▂思▂兔▂網▂

趙寰爽快說了聲好,“寒寂師父,請問你在華嚴寺多少年了?”

寒寂一下抬起頭,警惕地望著趙寰,道:“趙施主問這句話,所為何意?”

趙寰迎著寒寂的視線,麵色從容。倒是他一下反應過來,眼裡後悔閃過。

“寒寂師父乃是至誠至信之人,出家人不打誑語。”趙寰煞有介事點著頭,再次誇讚。

寒寂緊抿著薄唇,很是倔強地不搭話。

趙寰笑起來,道:“先前我從大殿一路過來,包括地藏王菩薩殿,沒見著鐵鑄佛,以及鐵鑄人的影子。華嚴寺身為古刹,實在是不應該啊。”

寒寂臉色變了變,眨動著眼皮,仿佛又陷入了掙紮。

華嚴寺建得早,大宋以前風行鐵鑄佛與鐵鑄人。後來,遼國的寺廟受其影響,也多了許多精美地鐵鑄佛與鐵鑄人。

趙寰沒去香火鼎盛的天寧寺,因其是先前的魏王,後被推舉為天錫帝的耶律淳所修。耶律淳到遼國快滅亡時,還不惜舉其國力,不計代價全部用銅所鑄。

如今天寧寺依然完好,金人未曾損壞,趙寰肯定深知其究竟。

佛門源源不斷的香火銀子,金人也眼饞得很啊!

趙寰不緊不慢地道:“看來寒寂師父很是為難,你在考慮,究竟是為了護著這些鐵鑄佛撒謊,違了你出家人的品性。還是乾脆閉嘴不言,以自己的命護著這些鐵鑄佛。先前寒寂師父現身,就打著了以身赴死的想法,故將清空的身世托出,不外乎是為了我們看在同為大宋人的情況下,饒了他一命。”

寒寂心底的想法被戳穿,不見驚慌,反而鬆了口氣,挺直脊背,一下變得莊嚴而肅穆,雙手合十誦了聲佛號。

趙寰凝視著寒寂,平靜地道:“先前,我曾對清空言,我不是來上香,我是為了心裡的約束與信仰。不管是寺廟還是道觀,哪怕是破土地廟,我都拜。”

寒寂清亮如雨後晴空的眼神,回望著趙寰,坦然道:“趙施主,你已知曉貧僧的心意與打算,何須再多言?”

趙寰微笑道:“因為我從不會放棄,比起求菩薩,我更願意自己先去拚一拚。”

寒寂頓了下,又閉嘴不再說話了。

趙寰也不理會寒寂的態度,細細道:“我從金人的浣衣院一路到了燕京,入目之處,看到的皆是滿目瘡痍。如今正值春耕,肥沃的土地荒廢在那裡,無人耕種。我打算給百姓一些種子,讓他們多少種一些地,等到秋收時,總能有些收成。我收取一部分,給他們留些活命的口糧。”

寒寂訝異地看向趙寰,她一本正經問道:“是不是比起隻念經求佛,要更能普度眾生?”

“彆說來世,往生極樂。”趙寰見寒寂欲張嘴說話,徑直打斷了他:“上蒼有好生之德,佛不舍殺生,連螻蟻命都舍不得傷。佛還說因果報應,勸人向善。人世間也有些道理,寒寂師父不如聽一聽。比如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己所欲,亦勿施於人。寒寂師父去隨便尋個燕京的百姓,問他們是願意拚命活著,還是乾脆一死,求得來世不遭罪。”

寒寂臉一白,道:“趙施主好口才,貧僧辯駁不過,甘拜下風。趙施主有自己的道理,貧僧亦有自己的道理。己所欲,勿施於人。貧僧是佛門弟子,實難見到生靈塗炭,再起殺戮。阿彌陀佛。”

先前趙寰的話,被寒寂還了回來。她神色不變,眼裡漸漸浮起了笑意,道:“寒寂師父也好口才,以前應當經常與人辯經。不過寒寂師父,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二。”

寒寂身子動了動,防備地道:“趙施主請說。”

趙寰道:“不知寒寂師父可曾聽說,以前在汴京皇宮當差的宮女,在年老或者生了重病之後,會出宮去開聖寺,妙法廣福寺等尼姑庵養治。說來也奇怪,前去到這些地方的宮女,近□□成都很快沒了命。直到神宗時,周王的%e4%b9%b3母岐國賢壽夫人朱夫人生了病,前去開聖寺養著,神宗令太醫隨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