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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每次看到馬,都是又愛又痛心。

湯福道:“辛府尹說,金人扶持的傀儡帝劉豫,野心可不小。汴京這片土地,被金人刮過一次,再被劉豫收刮,眼下春耕了,百姓大多連種子都拿不出來。那可是汴京城周圍的良田啊,以前都是貴人們的家產,如今幾乎都空著呢!”

劉豫以前是濟南知府,在金兵攻打進來時,準備棄城潛逃。守將關勝阻攔,被他殺了,向金人投了降。

金人攻占汴京之後,無力治理、扶持了第一任傀儡帝王,原大宋太宰張邦昌為皇帝。

張邦昌無心為帝,隻效忠於大宋。後來,宰相李鋼建言,趙構下令將張邦昌賜死。

劉豫自小德行不修,多次被禦史彈劾。在趙佶的提拔下,一路高升。金人看中了他的膽小與忠心,立了他為第二任傀儡帝王。

金人哪會放心劉豫這種叛賊,偽齊的疆土,劃以黃河為界。恐以前杜充下令將黃河決堤,加之打仗,逃出去避禍的百姓回來,金人已在黃河一地大肆搜捕過。

好不容易活下來回到故土的大宋百姓,或被殺害,或被強行送去了被金人毀約占去的雲中,即大同府。

汴京一地的土地,就成了無人耕種的荒地。

湯福憤憤道:“劉豫那廝,他成了皇帝,將自己的家族親人都封了官,逼得百姓都沒了活路且不提,他還在到處抓捕大宋的宗室。隻要有人告密,說誰是宗室,有門道的,給些銀錢也就能買個平安。若是拿不出來錢財,就被他要不砍頭,要不送給金人。他還跟著金人一起出兵攻打大宋,真真是畜生不如!”

秦檜,杜充,劉豫等等,比畜生不如的人多了去。

趙寰垂下眼簾,想到了冒出頭的嫩芽。

若是再來一場倒春寒,嫩芽就被凍死了。劉豫就是這場倒春寒,本就奄奄一息的百姓,經他之手,再難活命。

辛讚是君子,是書生。對付劉豫這般小人,除了鐵血手腕,還得比他更狠。

從相州收到的糧食,趙寰準備拿一部分出來,先無償給百姓耕種。等到秋收時,再適當收回一些。

糧食趙寰可以硬擠些出來支援辛讚,派完顏藥師以及武熊,領著他們的金兵去衝鋒。至於兵器,實在是捉襟見肘啊!

利州鐵礦後世聞名,趙寰揉了揉額頭,以如今的道路狀況,燕京離利州,著實遠了些。

趙寰讓湯福先下去歇息,留了林大文說話。她左手習慣性的抬起來,又垂了下去,改為緩慢活動著右手手指,問道:“先前我讓你去打聽的寺廟道觀,可有打聽到了?”

林大文忙答道:“以前遼國尚佛,燕京的寺廟多,道觀少一些。太上......昏德公崇信道,燕京也隨之出現了好些道觀。香火最為鼎盛的乃屬華嚴寺,原本是耶律氏的皇家寺廟,被金人燒毀得七七八八。倒是天寧寺是新修,迄今還在,香火雖不如從前,比起其他寺廟,還算熱鬨。其餘如道觀規模,就不如寺廟了。小也有好處,沒什麼香火,在金人打進來時,萬幸躲了過去。”

趙寰思索了下,朝窗外看了眼,道:“等用過午飯之後,先去華嚴寺瞧瞧。”

林大文愣了下,不解趙寰為何先去華嚴寺,他倒不敢多問,從腰間解下把不長不短的刀遞給趙寰,道:“二十一娘,這是薑五郎托我交給你,說這柄刀打造得很是不錯,不比大宋的刀八色差。在以前的遼國貴族間很是有名,互相贈禮時,就贈這種寶刀。”

刀八色是大宋兵營配置八種形狀的刀具,除了手刀是短刀之外,其餘七種全是長柄刀。

大宋的刀具打造工藝,在遼宋金都算首屈一指,鐵裡麵嵌有一定比例的精鋼。

可惜,使用之人,不是廢物就是奸賊。

趙寰來了興趣,抽刀出鞘,刀身上帶著雪花狀的花紋,通體泛黑,刀鋒鋒利。

林大文解釋道:“薑五郎說,花紋並不難做,這種刀身是先將刀身打磨過,再做處理,花紋就顯露了出來。隻是刀本身鋒利,不會太過堅硬,一砍就斷掉,亦不會太軟,容易卷口。”

趙寰拿了習慣使用的銼刀出來,在案幾上擺好,左手提刀砍了下去。

“咚”地一聲,銼刀被砍出道缺口,刀鋒卻完好無恙。

趙寰頓時一喜,道:“你去將薑五郎喚來,我正好有些話要與他說。”

林大文忙起身出去,不多時與薑五郎一起來了。趙寰正在抓緊功夫用飯,她擦拭了下嘴,道:“不用多禮,隨意些,坐吧。對了,你們用過飯沒有?”

薑五郎還是拱手作揖到底,起身後答道:“正準備用,怕耽擱了二十一娘正事,就趕緊來了,等下再用也不遲。”

趙寰笑道:“不用飯餓著肚皮可不好。你也一起。”林大文一直忙個不停,乾脆也將他一並叫上了:“他們弄到了一隻羊,你們趕上了,算是有口福。”

兩人忙道了謝,局促不安坐在了趙寰對麵。周男兒與許春杏去提了食盒,拿出湯餅與白切羊肉擺在幾案上。

林大文與趙寰一起用過好幾次飯,都在以前打仗或者趕路時,一起匆忙對付著吃幾口,那時候他挺從容自若。

如今坐在趙寰的寬大案幾對麵,麵前擺著碗碟,他提著筷子,卻覺著手變得不聽使喚。連著好幾下,夾起的湯餅都掉回了碗裡。

薑五郎低著頭,悶聲不響吃著湯餅。葷腥難得,白切羊肉更難得。他隻敢小心翼翼夾了離得最近的一小塊,輕輕嚼著吞了下去。

趙寰看了他們一眼,幾口將湯餅吃了,道:“你們慢慢吃,我去走動幾步。”說完,起身離開。讓他們能好生吃飯,免得將碗都打翻了。

等趙寰走出屋之後,兩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薑五郎咧嘴笑,道:“林大,你常伴在二十一娘身邊做事,怎地也放不開手腳?”

林大文木著臉,慢吞吞道:“你膽子向來大得很,以前可沒少從鋪子裡偷鐵出去賣了換錢,不同樣也怕二十一娘。”

“你都知道?”薑五郎吃驚地瞪大了眼睛,見林大文得意笑了,旋即泄了氣,嘟囔道:“你奸詐,居然誆騙我!”

他的筷子悄無聲息伸向了林大文的碟子,飛快夾走片羊肉塞進自己的嘴裡,含糊著道:“我不是怕二十一娘,也不是不怕.....,你不懂,這是敬著,敬著!京觀啊!杜充被真的活剮了!”

林大文禮尚往來,從薑五郎麵前的碟子中去夾羊肉,被他眼疾手快用手肘隔開。垂下頭,如餓狼撲食,呼啦啦將羊肉全部咬到嘴裡。

“真是,也不怕被噎死。”林大文嫌棄至極,斜乜著薑五郎,閒閒問道:“怎地,你聽到京觀,活剮,被嚇到了?”

薑五郎幾吸溜幾嚼,將羊肉吞了下去。他顧不得回答林大文的話,%e8%88%94著齒縫,眯縫著眼睛一臉享受,讚道:“好肉,好羊肉!比起以前汴京張五兒鋪子裡的黃羊肉,來得還要香!”

汴京城的張五兒熟食鋪子,無人不知。鋪子裡偶爾會有黃羊肉賣,饕餮們聞風而動。鋪子在天明時開門,到了半夜就有人開始候著。

“來上一碟子白切羊肉,啃上兩隻燉得酥軟的羊蹄,再來一碗撒了蒜苗的羊肉湯,就著芝麻胡餅吃下肚。那滋味,就甭提了!”薑五郎一臉陶醉,神情向往。

片刻後,他捧起碗,將湯餅呼嚕嚕吃了。放下碗一抹嘴,衝著林大文悲憤地道:“我再也吃不到那般美味的飯菜,連做夢都未曾夢到過一次,一次都沒夢到!”^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林大文被薑五郎噴得直往後退,伸手抵住他的肩,“你說話就說話,好生說話!不過是些羊肉罷了,值得你這般激動?哎,瞧你這話,怎地就扯到張五兒的羊肉上去了?”

“羊肉?隻是羊肉?”薑五郎將%e8%83%b8脯拍得啪啪響,氣得眼眶都泛紅,直衝著林大文狂噴。

“那是家,自小長大的家!萬家饅頭店與孫好手饅頭店的饅頭,我閉著眼睛都能嘗出區彆,那是我吃了多年的鋪子。沒了,都沒了!杜充手上沾著數百萬的人命,老林,數百萬呐!完顏氏金賊,犯下的罪孽,罄竹難書。他們何止該被活剮,堆京觀,就是死一百遍都不夠!”

“你問我怕不怕,我怕的話,那是我這裡,”他手指戳著自己的頭,再戳著自己的%e8%83%b8口,梗著脖子生氣地道:“被五通神占了去!我們聽到了這個消息,興奮得都在哭,說怕誰是撮鳥!”

林大文本來想笑,抬手擦拭去臉上的唾沫,擦到一半,他的神色晦暗下來,低聲道:“糊塗人還是多,並非都如我們這般以為。好些人聽到杜充死得慘,一下就忘了先前遭受的苦,經不起有心人挑撥,該怪起二十一娘手段殘忍了。”

“糊塗,嗬嗬,糊塗東西一並死了作數!”薑五郎混不吝一橫眉,惡狠狠道:“待我打造出鋒利的刀,將他們的長舌頭都割了!”

林大文失笑,他跟在趙寰身邊,學到了不少東西。有些人是真糊塗,有些人是裝糊塗。就怕真糊塗的人,被裝糊塗的人利用起來,攻訐趙寰。

這時趙寰走了進屋,薑五郎還要說些什麼,忙垂頭不吭聲了。她看了兩人一眼,問道:“怎麼了?”

林大文悄然戳了下薑五郎,道:“沒事。”

薑五郎也跟著悶悶道:“就與林大說了些過往。”

趙寰瞧著兩人的模樣,也沒多問。周男兒上了茶水,收走食盒,幾人一邊吃茶一邊說話。

薑五郎道:“二十一娘,你先前說的苗刀,不知圖紙可畫好了?我們從金賊處搶到的鐵,可以拿來試著打造幾把。不過,先前我給你看的镔鐵刀,這種刀很厲害,很是難得,你可喜歡?”

趙寰好奇問道:“你會打镔鐵刀?”

薑五郎汗顏地道:“镔鐵刀在於如何製鐵,我以前聽說了一些,自己沒試過。試的話,要耗費一些功夫。此刀處出自東京道尚州,從大唐時,渤海的製鐵技藝傳入契丹,利州的製鐵工匠,被耶律阿保機俘虜了到各處,其中東京道尚州的鐵匠,就師從利州。這種刀,以前遼國的工匠會打。二十一娘若是急,可以尋找遼國的工匠。遼國雖與大宋多年征戰,到底還是最恨金賊,我相信會有肯歸順二十一娘的工匠。”

趙寰沉%e5%90%9f了下,道:“苗刀圖紙我已經試著畫了出來,隻刀具體的尺寸,我再得確認一下。關於刀方麵,先做兩手準備,鐵首先得保證足夠的箭矢。有多餘的鐵,再拿來打造苗刀。至於镔鐵刀,也得再斟酌試過,究竟比起大宋的刀八色要強多少。這種刀在遼國貴人之間流轉,打造一把刀,定會花費不菲。大量打造耗費太大,得要仔細算過值不值得。至於遼國工匠......”

她看向林大文,道:“外麵天氣正好,叫上十九娘她們,我們這就出發去華嚴寺拜佛。”

林大文忙起身應是,薑五郎跟著告退。

趙寰領著趙瓔珞她們,一行人騎馬坐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