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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替她診脈醫治。朱夫人年逾百歲,竟然能神奇痊愈回了宮,著實令人稱奇。前麵那麼多的宮女,可都沒能活下來呢。朝廷也為了去世的宮女,付給了尼姑庵大筆的喪葬銀。戶部就開始琢磨,開始想辦法。後來,宮女前去尼姑庵,太醫會跟著前去診治,變成了定例。按照宮女的生死數,對太醫進行賞罰。自此以後,活下來的宮女大大增加。”

寒寂歎息一聲,低頭開始誦經。

趙寰問道:“寒寂師父,對於謀財害命的佛門弟子,你們一般都如何處置?”

寒寂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

無論是尼姑還是僧侶,皆是佛門子弟。佛門中亦有壞人,不能因著他們做了壞事,就不承認他們的身份。

趙寰的問題,環環相扣。前麵他以不忍見到殺戮推脫,佛門弟子謀財害命,莫非就能置身事外?

寒寂萬萬不敢妄言,如若這般,佛門子弟的勢力,會大得令人忌憚。

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以及唐武宗與後周世宗,都曾滅過佛法,燒毀佛教典籍,慘遭鎮壓。

若是讓他們償命,那他堅持的不殺生靈,豈不成了謊話?

趙寰視線一瞬不瞬,緊盯著寒寂,道:“寒寂師父是遼國人,要護著你的國,你的菩薩。但你的菩薩,你的國,不是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護法。對於作惡的人,我以為,要讓他們永遠不能作惡。佛講究輪回,因果報應,讓他們去十八層地獄反省,才是他們該得的歸宿。”

寒寂肩膀一下塌了下來,再沒了先前的自在。

趙寰從頭到尾,目標明確。說話輕柔細語,言笑晏晏間,先禮後兵。禮之後,她不是要殺他,而會滅了他的佛。

寒寂雙手合十,飛快地念著經。地藏殿陰森寒冷,細汗卻從他陰鬱的眉眼間滑落。

趙寰也不急,抬頭望著頭頂的屋脊,隨口道:“先前我許了願,是殺退金人。讓地裡的莊稼到了秋收時,能不被金人前來搶奪走。在佛前許殺生的願,不知菩薩會不會怪罪。”

寒寂停下念經,眼眸積起了一層薄薄的怒意,生硬地道:“我都給你!以後,你莫再來了!”

趙寰朝他展顏一笑,道:“先前,清空問我,可是要殺他。我當時沒有回答他,因為我很難過。”

寒寂怔住,怒意散去,變成了悲憫與悵然。

趙寰臉上的笑淡了下去,道:“不過四五歲的稚童,無論他是遼國人,還是大宋人,都不該從小就就擔心著會被殺掉。亂世的百姓性命,比蜉蝣還不如。”

寒寂惟餘長長太息,站起身道:“趙施主,且隨貧僧前來。”

趙寰起身,跟著寒寂往殿外走去。太陽照佛在身上,天高雲淡,空氣清冽得令人沉醉。

清空小小的身影,從牆角閃出來,他臉頰紅撲撲,看似很高興,不時自顧自地笑。

寒寂朝他招了招手,問道:“怎地就你一人,其他施主呢?”

清空蹦蹦跳跳朝寒寂跑來,笑嘻嘻道:“她們去趕車馬了,說是天色已晚,要趕緊裝車。師父,裝什麼車呀?”

寒寂霎時氣惱地看向趙寰,見她神色從容,悻悻轉開頭,對清空道:“快回屋去洗一洗,彆著涼了。”

清空胡亂朝趙寰合手見禮,蹬蹬瞪跑開了。

趙寰望著寒寂氣鼓鼓地背影,緩緩道:“清空先前的問題,我想答一答,勞煩寒寂師父轉交給他聽。”

寒寂雖然生氣,還是很守禮地克製了,乾巴巴道:“趙施主請說。”

趙寰道:“待天下一統,皆是華夏兒女,不再分遼國,大宋。千萬萬萬如清空那般的稚童,就不用再提心吊膽,會死於他國人之手。”

寒寂腳步一頓,猛然回頭望著趙寰,神色隱隱動容。

趙寰頷首見禮,十分誠懇地道:“寒寂師父消息靈通,請問寒寂師父,可認識遼國的鑄鐵工匠?”

寒寂臉上的神色,迅速一僵,回轉頭,悶聲不響朝前衝。

來了,又來了,這個女人,實在是得寸進尺!

趙寰抬腿跟上,閒閒道:“燕京之地,多為遼國的百姓。唉,我這種子,給他們種了也就種了。就怕到了秋日,他們也吃不到嘴裡去啊!”

寒寂的腳步慢了下來,僵直的背影,漸漸舒展。

趙寰抿嘴一笑,繼續道:“寒寂師父,請問你俗家姓甚啊?”

寒寂腦子嗡地一聲,悔得幾乎都快哭了。他就不該操心清空而露麵,以她的%e8%83%b8襟,還不至於殺了什麼都不懂的稚童。

趙寰笑出了聲,聲音輕快,問道:“寒寂師父,你幫我多召集一些燕京之地的百姓出來吧。春耕開始了,要很多人下地耕種呢。”

寒寂緊拽著僧袍,很快加緊了步伐,幾乎小跑了起來。

趙寰看著寒寂悲憤的身影,哈哈笑道:“你是跑不掉的,我還打算請你兼做天寧寺住持呢。”

敢情先前還想錯了,不但金人盯著天寧寺的香火銀,這個女人也不會放過!

要了鐵去打造兵器不說,還要鑄鐵的工匠。工匠給她,估計下一步就是鐵礦。吆喝百姓出來種地,給她準備糧食,再加上天寧寺源源不斷的銀錢。

寒寂氣得低頭往前疾奔,再也繃不住,不停念叨道:“太過分了,每句話都是陷阱,步步為營,哪有人能招架得住。欺負人,實在太欺負人了.......”

第50章

趙寰跟著寒寂來到了一處廢棄倒塌的殿宇處, 他指著前麵長滿了枯草的瓦礫斷簷,悶悶不樂道:“就埋在裡麵,你們自己去清理吧。”

殿宇不算寬敞, 趙寰走近, 撿了棍子撥弄開雜物, 底下露出了生鏽的鐵身。她放下棍子,問道:“隻得這些嗎?”

寒寂差點沒跳起來,憤憤不平道:“隻得這些?趙施主口氣恁大!藏起來難於登天, 貧僧費勁心思, 才堪堪逃過了金兵的搜索。”

趙寰煞有其事點頭,道:“金兵打定心思前來搶奪,要藏住鐵鑄佛的確很難。我猜猜啊, 寒寂師父是如何在金兵眼皮子底下,瞞天過海。”

她擰眉思索,半晌都沒出聲。寒寂不由得掀起眼皮看過去, 迎上她含笑的目光, 他眼裡的那點得意立刻退去,警惕地退了一步。

趙寰忍著笑,裝作苦苦思索之後, 勉強答了出來,道:“首先呢, 是金兵沒甚見識, 他們被更值錢的金子, 銅器,各種佛器典籍衝昏了頭, 忙著搶這些,一時沒顧上鐵鑄像。”

寒寂裝作若無其事, 卻伸長耳朵聽得很是認真。

趙寰覷著寒寂的模樣,心裡有了數,繼續說了下去:“其次,大約是寒寂師父不但消息靈通,還聰明絕頂。得知金兵要來,提前將鐵鑄像等搬到了這間殿裡。金兵放火,你也跟著放火,亂起來,金兵就更分不清楚了。殿宇被燒得垮塌,鐵鑄像就被埋在了廢墟中。這些年一直不太平,無人修殿宇,你們也沒動,故而掩藏得很好。金人就算來八次十次,誰也不會去翻一間廢殿。”

寒寂飛快瞄了趙寰一眼,道:“趙施主也很聰慧,比貧僧聰慧。”

趙寰唔了聲,點頭道:“我也這般認為。”

寒寂呆了呆,難以置信看著她,萬萬不敢相信,居然會有人自己誇自己。

趙寰燦然一笑,道:“寒寂師父,你既然知道我聰慧,就彆隱藏了,你藏不住的。天色已不早,你喚些漢子來,幫著收拾一下,將鐵鑄佛運走,不要耽誤了你的晚課。”

寒寂緊繃著臉,直直瞪著趙寰,在她的悠閒自得中敗下陣來。一個急轉身,氣鼓鼓走了。

不一會,跟著寒寂來了約莫十餘個身強體壯的和尚。趙寰朝他們頷首見禮,溫和地道:“勞煩諸位師父了。”

寒寂見到禮數周全的趙寰,悻悻彆開了頭。

真能裝模作樣。

明明是搶劫,還這般斯文守禮。◤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有了和尚們幫忙,趙瑚兒她們上前一起動手,很快將鐵鑄像找了出來,抬往板車。

趙寰尋了個乾淨石階坐下,看著他們忙碌。她大致算了一下,有了這批鐵鑄像,再去彆的廟宇與道觀找一找,兵器方麵基本不成問題。

如果沒意外,撐到拿下利州東山等地的鐵礦,以後就不會再麵對缺少兵器的困難。

寒寂看了又看趙寰垂在身前的右手,終是忍不住上前,問道:“你的右手真傷了?”

趙寰抬起右手臂,撩開衣袖,露出手腕猙獰的傷疤,道:“真受傷了,傷到了筋骨。我雖不是出家人,也從不打誑語。”

寒寂彆開眼,望著趙寰身邊的石階,神色猶豫。她頭也沒抬,道:“坐吧。”

站在那裡好一會,寒寂才不情不願坐下了,嘀咕道:“這是貧僧的寺廟。”

趙寰沒搭理寒寂的糾結,突然問道:“寒寂師父,以前華嚴寺的方丈呢?”

寒寂神色哀哀,看向眼前的某處,落寞地道:“方丈被金人殺了。”

“對不住。”趙寰歉意地道。

寒寂沒有做聲。

趙寰問道:“你恨金人嗎?”

寒寂始終沉默。

在趙寰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方低低開了口:“金人固然可恨,遼國皇帝昏庸無能,同樣有大錯。大宋亦如此。”

大宋與遼國兩國離得近,一直打來打去。關於燕雲十六州之地之仇,至死不休。

趙寰伸直腿,道了聲可不是如此。寒寂餘光覷到她的腿,趕緊收回視線。

皺眉,咳嗽,寒寂掙紮了好一陣,終是出聲提醒:“春日尚天寒,石上冰冷,趙施主還是小心些,仔細生病。”

“多謝提點。”趙寰笑著道了謝,收回酸脹的腿,誠懇地道:“既然寒寂師父心懷慈悲,我就替你報了滅國之仇吧。”

寒寂可沒那麼容易上當了,哼了聲,嘟囔道:“你休得騙貧僧,還有什麼要求,就一並提出來就是。”

趙寰哈哈笑,道:“寒寂師父真是爽快,我就喜歡與爽快人打交道,就不饒彎子了。先前我跟你提的工匠,以及種地的百姓,就拜托你了。放心,跟著我做事,我不會虧待他們,無論是誰,都憑著自己的本事吃飯。百姓種地,我給種子,糞肥,騾子驢耕牛這些,全部借給他們使用,不要他們付銀錢。”

寒寂愣愣看著趙寰,她重重點頭,強調道:“我曾說過,以後都是華夏兒女。跟著我乾,吃乾喝稀,有我一口,就有他們一口!”

平白便粗俗的話語,偏偏被趙寰說出了氣衝山河。寒寂心口千般滋味翻騰,道:“貧僧聽起來,趙施主好似那街頭的神棍騙子。”

趙寰又笑了,閒閒道:“寒寂師父,你就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如我這般有%e8%83%b8襟,大度的盟友。”

寒寂臉色微變,蹭地站起了身,含糊著道:“貧僧得去做晚課,趙施主請便。”

趙寰看向寒寂急匆匆離開的背影,粗布僧袍隻隨風些許輕晃。舉手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