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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破地,哪來的皇後。二十一娘說,我們都是來自大宋的故人。”

薑醉眉起初的不自在散去,笑著與眾人團團見禮。待看到屋內的趙佛佑與趙神佑,感慨不已:“大娘子二娘子,還有三十三娘,這些天跟著二十一娘,精神頭都好了許多。”

趙寰招呼薑醉眉在炕上坐,從櫃子裡翻出個牛皮紙包打開,取了小半塊乾餅,不由分說塞到她手裡,說道:“眉娘子餓了吧,這塊餅是我們省下來的,你先墊吧一下。

薑醉眉在炕上側身坐了,盯著手上的餅,想要推遲,又舍不得,神色很是糾結。

邢秉懿見狀,從罐子裡倒了碗清水遞過去,說道:“吃吧,我們先前吃了些,這塊準備留著晚上吃。你既然趕上了,莫要客氣。”

薑醉眉忙道了謝,掰了塊餅,就著清水吃了。餅一下肚,五臟六腑都得到了撫慰,知道這趟著實來對了。她沒再拐彎抹角,徑直道:“來之前,我先去了趟灶房,裡麵仍是冷鍋冷灶,米缸裡空蕩蕩。二十一娘,你先前說飯食會晚一會,可是在騙大家?”

趙寰坦白說道:“對,估計大家要餓上幾頓。”

薑醉眉瞪大眼,難以置信看著趙寰,怔怔道:“這下該如何是好。”

趙寰歎道:“我騙了大家,也是無奈之舉。眉娘子,若是大家鬨起來,可能有好果子吃?”

金人可不講道理,薑醉眉下意識搖頭。

趙寰繼續說道:“先前我想了個能找到糧食的法子,可韓娘子不同意,隻能作罷。我一個人,豈能反了天去。說到底,我是一心為了大家,但總歸是沒辦成事,我得去跟她們解釋一下。”

薑醉眉眼神從趙神佑身上掃過,她先前可是要半死的人!

時不可待,薑醉眉腦子轉得飛快,幾口吃完了餅,乾脆利落站起了身,很是積極道:“我與你一起去吧,我們挨著住,好些人我熟。”

趙寰笑著說好,“那可得麻煩你了。”

薑醉眉推脫了句,福身道彆後,與趙寰一起朝外走去:“先前我就在想,眼下亂糟糟的,誰都不管我們,總得有人出頭。看到二十一娘站出來,心就能放下了。”

趙寰沒有謙虛,說道:“都是一家人,當守望相助,可彆說這些。活到今日不容易,定要好好活下去。”

薑醉眉眼眶澀然,說道:“舍棄了臉皮,在金人身下求生,到頭來卻被餓死的話,實在不劃算。”

趙寰沒再作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堅定道:“都過去了,彆怕。”

薑醉眉呼出一口氣,朝著趙寰釋然一笑,“我去敲門。”

“咚咚咚”,門開了。屋內探出頭的人見到是趙寰與薑醉眉,呆了下,忙讓她們進屋。

屋內住著是趙氏皇族的族姬們,她們抵了五百貫錢,五人一屋,擠在一張大炕上。

趙寰打量著她們麻木枯瘦的臉,心鈍鈍地扯著難受,深深曲膝見禮,開門見山說道:“先前我騙了你們。中午可能沒有飯吃,估計明日也沒有飯吃。”

幾人不安對望,一下陷入了絕望中。

趙寰忙安慰她們道:“你們彆怕,我跟韓娘子出了主意,告訴她何處能找到糧食。她如今沒能同意,我一個人的力量不足,若是我們一起,細沙彙聚成塔,她不答應,也得答應。”

薑醉眉吃過了餅,肚子半飽,說話也很有力氣,緊隨其後道:“先前二十一娘幫我們爭到了熱水洗衣,還有清掃道上的積雪時,出主意去拿了鐵鍤等回來,讓我們省了不少力氣。聽她的,準沒錯!”

本來不知所措的幾人,聽到薑醉眉這般一說,迫不及待問道:“二十一娘,你要我們如何做?”

趙寰道:“你們隻管看我如何做。不過,首先我得問你們一句。假若你們餓得受不住了,即將得被餓死,讓你們出去搶飯吃,你們敢不敢?”

幾人頓時茫然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薑醉眉忙搶著道:“搶到了吃食,還能活下來。搶不到,大不了一死。橫豎都是個死,還不如冒險一博,怕他個逑,我敢!”

倒是這麼個道理,幾人撫摸著乾癟的肚皮,心一橫,七嘴八舌回道:“我敢!”

聽到她們的“我敢”,趙寰鬆了口氣,笑道:“當然不會走到那一步,你們先歇著吧。彆輕舉妄動,白白喪了命。若是有事,我會來叫你們。”

幾人見趙寰舉手投足,沉穩有度,說話聲音不高不低,有條不紊。加之以前她的作為,對她莫名信任,忙一一應下。

趙寰與薑醉眉走遍了浣衣院,同樣的話,一遍遍講下來,直說得口乾舌燥。

太陽已漸漸西斜,趙寰眯縫起眼,望著天際餘暉,心裡鼓鼓脹脹的,飛揚起舞。

“我敢!”

“我敢!”

“我敢!”

一聲聲堅定地回應,她,已經凝聚了浣衣院女人們的力量。

萬事俱備,不等東風,她要自己來掀起這狂風!

第15章

春日的夜裡依然苦寒,彎月似細眉,天地間籠罩了層朦朧的清輝。

趙寰靈活輕盈,在矮牆氈帳中穿梭,來到皇宮的東南角宮牆處,停下腳步,警惕向前望去。

此處有扇四不像的宮門,被稱為東南門。權貴們從大殿外的正南門進入,送進宮的吃食雜物,前來做工的工匠等,則從此門進入。

平時車水馬龍,算是破爛皇宮最熱鬨之處,在宮門口有金兵門房守衛。

皇宮的宮牆是土牆,修得雖然算高,下雪之後塌了荒,冬日嚴寒,得等到開春之後方會重築修補。

有一段隻比趙寰稍微高出半個頭,她下午前來過一次,早將周圍地形摸得一清二楚。

宮裡沒了皇帝,門房一片漆黑。守衛們早早就關上了宮門,躲在暖和的屋內歇息。

趙寰耐心等了一會,四周一切如常。她彎下腰,飛快疾奔到牆角,揚起從工匠那裡順來的鐵鑿子插進土牆,借力朝上一躍,翻上了土牆的缺口。看好牆外的落腳處,轉身滑下,安穩落地。

宮外與宮內並無什麼區彆,借著月色,目所能及之處,能看到低矮的土屋與氈帳,積雪枯樹枯草,滿眼荒蕪。

這些破舊的土屋與氈帳,卻是大金國的朝廷衙門。趙寰輕拍掉身上的泥土,緊了緊衣衫,思索了下,選擇朝氈帳走去。

待走到氈帳外,她躲在陰影裡,一一偷聽過去。氈帳內,有些傳來呼嚕聲,有些則毫無動靜。

到了最角落,與其他氈帳離得遠些的那頂,趙寰深深吸了口氣。凜冽的空氣中,夾雜著藥草的氣味。

金國的醫術在不久前,尚醫巫不分家。全靠靖康之恥之後,掠奪了大宋的土地,錢財,工匠郎中等,給金國建都城皇宮,發展其醫術。

趙寰不禁精神一震,心道應當就這裡了。她蹲下來,如野貓那般,伸手在氈帳上撓了幾下。

很快,氈帳裡有男人咕噥著在咒罵:“打哪跑來的野狗!”

趙寰仔細辨認著聲音,男人隻罵了句,窸窸窣窣翻了個身,很快再次睡去。她眼睛一亮,轉到氈帳門邊,掀簾衝進屋,順手拉上了氈帳門簾。^o^思^o^兔^o^網^o^

男人很機敏,一個打挺坐起身。在他叫嚷之前,趙寰迅速吹燃火折子,對準自己的臉一晃,壓低聲音道:“嚴郎中,是我!”

嚴郎中的話堵在了嗓子裡,瞪著眼睛,驚訝望著趙寰。

趙寰收起火折子,輕呼出口氣,低低道:“深夜到來,實在是冒犯,還請嚴郎中見諒。”

嚴郎中默默拉起被褥裹住自己,氈帳裡光線昏暗,又覺著不妥。他摸出火折子,點亮了炕桌上的油燈。

趙寰警惕地看向油燈,嚴郎中極為聰明,拿針將燈火挑暗了些:“旁邊氈帳的人,白日去了完顏中賢的王寨。”

豆大昏黃的光線搖晃,狹窄的氈帳內,孤男寡女,嚴郎中解釋完,更加不自在了。

隻見到趙寰神色坦然,毫不在意立在那裡,拘束莫名散了些,拿起衣衫披上,作揖見禮道:“帝姬前來,請恕在下衣冠不整,有失禮儀。”

趙寰曲膝還禮,嚴郎中眼神複雜,忙閃身躲避。她直起身,淡淡道:“金國的牢獄裡,隻有被擄來的大宋人,早沒了皇帝皇子帝姬。嚴郎中,我偷偷從浣衣院出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嚴郎中不似上次見到的滿身戾氣,他一聽,馬上說道:“金國之地藥草豐富,我采了許多好藥。帝.....”

“趙寰。”趙寰聽到嚴郎中話語遲疑,立刻接上,“我叫趙寰,沒甚可避諱的。若是嚴郎中不習慣,可以稱呼我二十一娘。”

嚴郎中愣了下,避開了稱呼,走向一旁放著的藥櫃,道:“可是上次落胎之人出了事?我去給你抓藥。”

趙寰道:“落胎之人情形尚可,隻連我在內,浣衣院的女人多少身子都不好,是需要些藥。但藥的氣味重,熬煮要小心翼翼背著人,勞煩嚴郎中給些氣味不那麼重的藥丸藥膏。”

嚴郎中歎了口氣,合上抽屜,改去裝藥丸。

趙寰道:“不過,我此次來,並非為了藥。嚴郎中,你給金國權貴治病,對眼下的局勢熟悉,你可知曉,誰會當皇帝?”

嚴郎中手上一頓,頗為意外看了眼趙寰,斟酌之後老實說了:“女真語我懂得不多,亦不甚清楚。這些時日他們鬨得厲害,聽傳聞,好似完顏亶會繼承大位。完顏亶醉心中原典籍,比起其他完顏氏來,人斯文守禮許多,倒是件好事。”

苦笑一聲,繼續道:“隻是,無論完顏氏誰當皇帝,都改變不了眼下的處境。臨安朝廷不當回事,我們此生,都難再回故土。”

趙寰想起在大殿裡見過完顏亶一麵,他與其他完顏氏一樣,看著她們這些匍匐在地上的弱女子,神情猙獰得意。

看來,完顏亶喜歡的漢文經史,全部都學到了狗肚子裡。侮辱了漢人的書本,流傳千百年的禮義廉恥。

趙寰語氣平靜,有條不紊分析道:“新帝登基,肯定有一翻動作。金人覬覦大宋的大好河山,隻他們的人馬兵力不足,打進汴京之後,並不敢盤踞在此,而是一把火燒成灰燼,退居回大都。他們算有自知之明,深知他們的本事,治國不行,隻能如強盜那般,靠搶劫為生。汴京與周邊之地,已經被他們掠奪搶劫一空,民不聊生。我敢斷定,他們已經盯上了更為富裕的江南,下一步,得出兵攻打臨安。”

趙構與朝堂退居臨安,靠著長江阻隔,他們不但能抵禦一二,還能反攻。

可朝堂還有群貪生怕死的官員,就算嶽飛韓世忠等武將再厲害,也施展不出任何本事。

嚴郎中神色晦暗,低聲道:“先前完顏晟還在時,我聽說金人向臨安提出過條件。臨安朝廷隻要付足歲幣,金人歸還太上皇等人。迄今為止,臨安未有回應。太上皇身子很不好,汴京皇上亦成日鬱鬱寡歡。”

趙寰笑了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