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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誰會燒火?我們去拿些柴,抬水去燒火炕的鍋中,多燒幾鍋熱水,拿來洗衣衫。”

屋內的人有帝姬,皇妃,後妃,宗室。她們自小養尊處優,聽到趙寰的話,雖然心動,好些人都麵露為難,坐著沒動。

幸好,有兩個低份位後妃,出身不高,她們在娘家做過這些,怯生生答道:“我會燒火。”

趙寰神色一喜,說道:“勞煩你們跟我來,我們去燒熱水。其他人不會燒火的,就幫著提一下水。”

她們忙紛紛站起了身,活動著僵硬的腿腳,奔到趙寰麵前,七嘴八舌說道:“二十一娘子,我來幫忙抬水。”

“我也去!”

“我懂得生火!”

積極而熱烈。

趙寰帶著她們提著水桶,朝柴房走去。望著天際升起來的太陽,欣慰地笑了。

不僅僅是為了熱水,她看到了,她們還在努力向陽求生,她們就是她能團結起來的力量之一!

第5章

所有人齊心協力,燒火的燒火,送水的送水。天氣實在太冷,水很快就變涼了,必須加快動作洗衣,或者將水燒得滾燙一些才能保證有溫水。

如此一來,忙著燒火與抬水的人,就來不及完成洗衣的差使。

韓婆子雖沒阻攔,卻麵無表情在周圍來回巡邏,不時提醒她們:“就是到了夜裡,也得洗完才許回屋。”

白日出太陽時尚好些,天黑得早,到了夜裡,熱水潑出去就能成冰。在這種氣溫下洗衣衫,簡直能要人命。

趙寰見狀,與洗衣的人小聲商議道:“我們洗快些,將她們的活一並乾了。若是完不成,她們會被懲罰不說,我們下次也沒了熱水。”

金人的衣衫又臭又重,提起來都費勁。她們看向放在那裡的滿滿幾盆衣衫,有幾人答應了,有幾人卻咬著唇沒吭聲,麵露憂色。

高宗趙構的大女兒趙佛佑今年剛十歲,瘦弱不堪,提起衣衫都費勁,弱弱說道:“隻洗我們這一盆就難,隻怕來不及。”

趙寰未多加解釋,簡單說道:“你們看我的。”說完,她拿起皂角在衣衫上胡亂一抹,提起來放在搓衣板上,用搗衣杵一陣亂捶。

烏黑的水順著搓衣板流出,將衣衫扔進水中,晃蕩幾下就取出來擰水。

“好了。”趙寰說道。

大家愣愣看著她的動作,很快就有人跟著效仿。趙佛佑眼裡溢出了笑意,說道:“這樣子快,我們能幫助她們。”

趙寰呼出口氣,微笑著說好。見趙佛佑做得吃力,幫她搭了把手。

趙佛佑朝趙寰笑,小聲說道:“有勞姑母。”

趙寰見到她蒼白稚嫩的麵孔,心酸彆開了頭,說道:“神佑呢,她沒事的話,就去找三十三娘玩耍吧。”

趙神佑亦是趙構的女兒,與趙金鈴一樣大。趙佛佑麻木地道:“神佑生病了,起不了身。若是能熬過去,我就讓她去找三十三姑母。”

趙寰說不出的難受,問道:“去找過韋娘娘了嗎?”

趙佛佑說道:“去找過了,娘娘沒見我們,給了碗薑湯,讓我回去給她喝了驅寒。”

韋賢妃身為祖母,在金人身下輾轉求生,沒臉見親孫女,臉麵比孫女的命還要重。

怪不得,她回到南宋之後,能狠心除掉柔福帝姬。

眼前許多事,她都無能為力,隻能儘人事聽天命。趙寰沒再多說,手下加快了些,先幫趙佛佑洗衣衫。

金人乃是遊牧民族出身,大都寒冷,他們喜好喝酒吃肉,身上膻氣重。哪怕是權貴,也臟得很,衣衫洗出來水的顏色,簡直不忍猝視。

用冰水認真清洗出來的衣衫,還不如用溫水隨便糊弄一下洗出來的乾淨。

趙寰當然不是在教她們如何糊弄差事,而是在無意識培養她們的反抗精神,以及彼此之間的互助團結。

在互相幫助之下,很快就將衣衫洗好,拿到燒了炕的屋子裡熏乾。

屋裡的晾衣繩上掛滿了衣衫,大家忙著將先前洗好的衣衫收起來,用裝了炭的銅壺熨燙平整。

韓婆子正在屋子裡來回走動,高聲道:“你們且小心些,當心弄壞了衣衫,你們可賠不起!”

趙寰不動聲色打量著屋子,提起銅壺熨鬥仔細瞧。銅製的圓形熨鬥,下麵裝炭。為了防止燙手,上下分開,在上麵一層留有圓形口插短木柄,做工設計皆精妙絕倫。

高宗趙構原配妻子刑秉懿提著熱炭走過來,用鑷子夾了炭放進去,壓低聲音道:“二十一娘,你可幫我個忙?”

趙寰看了韓婆子一眼,她與手底下的兩個婆子,拿著冊子在核對數目,未曾注意到她們,忙低聲問道:“什麼事?”

刑氏神色緊張,低低道:“我月事兩個月都沒來了。醫官每月要來給我們號脈,但沒給我號,我估摸著自己有了身孕。”

趙寰怔楞了下,問道:“若是有了孩子,你打算如何做?”

刑氏久久沒有做聲。

趙寰站在她左邊,在餘光之中,看到她緊緊抿起的嘴角,纖細脖頸上突起的青筋。

水灑在衣衫上,滾燙的熨鬥緩緩挪過,水滋啦作響。屋子裡的聲音此起彼伏,好似在油鍋裡煎魚。

她們一樣,是油鍋裡的魚,活生生煎熬,除了死亡,看不到儘頭與前路。

趙寰穩了穩情緒,此處不是說話之地,小聲道:“你晚上到我屋子來說。”

刑氏舒了口氣,應了聲。

衣衫熨燙清點完畢之後,韓婆子昂著頭,抬手隨意點著名,“你,你,你......”一連點了好幾個,趙寰不著痕跡上前,她也被點了進去。

韓婆子命令道:“抱著衣衫跟我來,謹記著規矩,在大宋你們是貴人,在金國宮內,你們就是個玩意兒!”

被點了名的人,托著衣衫跟在韓婆子身後往外走去。趙瑚兒也被點中了,她緊閉著嘴一言不發,看上去忐忑不安。

趙寰沒心情關心這些,她垂著頭,眼神卻不住朝四下張望,打探著周圍的情形。

與浣衣院的草屋泥牆差不了多少,大都的金國皇宮,寒酸且不倫不類。

宮殿毫無建築式樣可言,蓋了瓦的屋舍兩旁,連著低矮的氈帳。

在不遠處的東南角,用籬笆牆圈起來的地方,有修了一半的屋宇,從牆裡傳出呲拉的刨木花聲音。還有靠最西邊處,隱隱響起管弦絲樂,清越婉轉。

地上的積雪掃了一些,露出黑土路,送上麵結了一層冰,踩上去哢嚓作響。

走在前麵的韓婆子停下了腳步,轉身過來,趙寰趕緊垂下眼皮,收回了視線。

韓婆子沉聲訓話:“記得了,見了皇後不許東張西望,不許說話。否則,將你們的眼珠挖出來,舌頭割掉!”

眾人低垂著頭,一聲不敢吭。韓婆子掃了一圈,轉身走到西屋氈房前,躬身說了句什麼。

很快,氈房門簾掀開,走出來一個神態倨傲的婦人。韓婆子躬身見禮,婦人板著臉,朝她們看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鄙夷,生硬地道:“進來吧。”

韓婆子點頭哈腰應了,轉身朝她們招手:“送進去!”

大家排隊進屋,將衣衫放下後再出來。到了趙寰,一進屋,熱浪夾雜著說不出的腥膻味衝得人直欲作嘔。

氈墊內鋪著厚厚的地氈,頭上垂著累累綠鬆石等珠寶,不苟言笑的完顏晟皇後唐括氏,端坐在鋪著虎皮的矮塌上。

走在趙寰前麵的人,將衣衫遞給先前的老婦人之後,跪在在氈墊上行禮。趙寰學著她那樣跪了下去,起身退後,到了門邊方轉身。

外麵空氣雖寒冷,趙寰呼吸到新鮮空氣,總算好過了些。趙瑚兒神色亦輕鬆不少,她挪到趙寰身邊,壓低聲音道:“今日完顏狗賊不在,老巫婆沒發瘋,總算逃過了一截。”

趙寰微微皺起了眉頭。∮思∮兔∮網∮

金國窮,皇宮大殿還比不過與汴京的土地廟氣派。

見識過汴京的繁華與大宋的軟弱,完顏晟豈能滿足,定會繼續揮兵南下,攻打臨安。

送完衣衫,韓婆子領著眾人往回走,趙寰走在最後,看向餘暉中在建的屋舍。

籬笆門恰好打開,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在金兵的看管下,陸陸續續走出來。

韓婆子站在一旁,讓大家過去,吆喝道:“快些走,不許到處亂看!”

那邊的金人,向她們看了過來,嘬著牙花子,流裡流氣朝她們不懷好意地笑。

趙寰垂下眼眸,繼續往前走。到了韓婆子身邊,她死死盯著趙寰,沉聲道:“你給我安分點,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是。”趙寰低眉順眼應了,韓婆子滿意地哼了聲,放過了她。

天色漸暗,用完湯飯之後,刑氏忙不迭來找趙寰。她看到屋裡趙瑚兒與趙金鈴都在,遲疑著站在了門口。

趙寰招呼她上炕,說道:“快上來暖和一下吧,她們都是自己人,沒事。”

刑氏忙應了,脫掉鞋上炕,看了幾人一眼,鼓起勇氣說道:“先前吃完飯,我%e8%83%b8口一陣惡心,吐了一場,應當是有了身孕。”

趙瑚兒楞在了那裡,趙金鈴眨巴著眼睛,不知所措看著她。

一個是其母,一個是其妻。給金國人生了孩子,在臨安的皇帝趙構喜當爹,有了金國的同母血脈兄弟,就是對趙構最大的羞辱。

金人沒給刑秉懿號脈,故意讓她生孩子,與讓韋賢妃生孩子,是同樣的打算。

這些對於趙構來說算不算羞辱,趙寰不清楚。端看趙構將放棄抵抗,丟掉大名府的杜充封為右相,就知道他不愧為趙家兒郎。

與徽宗欽宗一樣,一脈相承的混賬。

哪怕是徽宗被俘虜單獨關押,他實際上沒受什麼苦。有女人在旁邊伺候,又生了一大堆兒女。

男人們繼續歌舞升平,實實在在受苦受難的,始終是女人。

韋賢妃一樣可憐,高齡產子,在後世的條件下都危險,何況是當下糟糕的境地。

至於刑秉懿就更慘了,韋賢妃是趙構的親生母親,她就算生了孩子,趙構也不會拿她如何。

刑秉懿撫摸著肚皮,神色淒惶,喃喃說道:“若這個孩子生下來,讓官家臉往何處擱?”

趙寰聽得訝然,趙瑚兒受不住了,她蹭地坐直了身體,怒目道:“官家!你還想著官家!莫非,你覺著能回到臨安,進宮當你的皇後?”

趙構最混賬的是,他登基之後,為了賢名,遙封了曾經的康王妃邢秉懿為皇後。

身份越尊貴,在金人麵前,就要承受更多的侮辱。皇後的封號,對刑秉懿來說不是尊重,而是將她推進了更糟糕的境地。

刑秉懿臉色慘白,紅著眼眶,淒聲道:“那我該如何辦,我該如何辦!”

趙瑚兒一下泄了氣。

是啊,她該如何辦?人總要有個盼頭,誰都不想一輩子呆在這個鬼地方。

趙寰在後世看過《靖康稗史》的記載,送給金人抵債的女性,皇室以及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