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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都把阿金給弄暈了。

可這孩子卻像是天生來淨化他的,被他傷害了也要在冥冥之中對他好。

鬱宸心裡酸軟一片,他伸手輕撫阿金的軟發,輕聲道:“睡吧。”

可是阿金並沒有安睡。

他竟然閉著眼睛坐了起來,跌跌撞撞地開始下床。

他當然沒有跌在地上,他跌在了鬱宸的懷裡。

鬱宸抱住了夢遊的他。

可是他在鬱宸懷裡摸摸索索片刻,沒有老實下來,還滑不溜秋地輕甩著魚尾,鑽出了鬱宸的懷抱。

以一種古怪的姿勢。

順著牆壁投下的陰影,往外走去,肢體像是被未知力量牽引的提線木偶。

鬱宸屏氣凝神,在阿金身後動作極輕地緊跟。

五分鐘後,他看見阿金手指在賽維所在房間的門把手上轉動。

以一種古怪的姿勢。

片刻後,門把手被他捏成了一團攪在一起的廢鐵。

“吱呀”一聲,阿金推開了房門。

在漆黑的視野裡,阿金跌跌撞撞往陽台蹣跚而去。

鬱宸走在他的身後,就看見他在陽台的入口處站定。

而後,立在原地垂著雙手搖搖晃晃。

在阿金的身前就是賽維。

賽維一隻手攥著鑿子,一手攥著釺,他沒有在雕刻,隻是兩隻膝蓋折疊在地上,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正對著陽台裡側,像是虔誠的朝拜。

不多時,阿金腿腳一軟,也和賽維做了一樣的動作。

鬱宸朝著陽台裡側看去,就看見賽維帶來的那一堆半成品的小雕像全都不見了。

它們似乎被揉捏之後重塑了。

重塑成陽台角落裡,這一台被兩個人正在朝拜著的大泥塑。

泥塑已不是簡單的輪廓。

有了更立體的造型和細節曲線。

甚至有了臉。

這一次,鬱宸能夠清晰地看清楚,雕塑雕的分明就是一條尾巴螺旋卷曲、腰背挺直、拄著權杖的人魚。

在人魚背後,有寬大的背鰭。

像是飛鳥的翅膀。

雕塑還有了臉。

看上去清俊、柔和,帶著一絲憂鬱氣息。

可當鬱宸的視線緊盯著雕塑的臉部看時,隻覺得頭皮發麻。

一陣涼意自他的腳底攀升。

緊緊抓住了他的心臟。

他身為七芒星,哪怕是麵對大舉進犯的敵軍都能不皺眉頭。

可這次,他瞳孔都縮了起來。

眼前這座雕塑的臉。

赫然竟是阿金的臉。

雕工細膩,栩栩如生。

在黑暗裡,仿佛隨時都能對他睜開眼來。

鬱宸心頭一跳,手指微微一顫,幾乎是出自本能,下意識地一把扯過阿金的手腕,反手一拉,把阿金整個人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第50章

阿金做了一個夢。

可他並不知道, 自己在做夢。

如果意識的狀態,能夠借助外物形容,那麼阿金此刻的意識是渾濁、潮濕、且黏膩的。

一如他夢境裡的環境、氛圍。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無比沉重, 他在一片腥臭的泥沼裡獨步前行。

天是暗沉沉的,地也是暗沉沉的,天地之間也是暗沉沉, 灰蒙蒙的一片。天連著地, 地連著天。

唯一可見的活物,是滿地蠕動著的, 粗細不一的藤蔓一樣的東西。

阿金分不清楚這到底是植物,還是動物。

他隻覺得無邊的恐怖。

更恐怖的不是昏沉的天地,不是地上的藤蔓,而是在眼前, 高不可測, 又深不見底的一個半透明的人影。

人影的腿腳陷在泥地裡, 身子卻高大無比,堪比一座城堡。

阿金看不清人影的樣子,依稀覺得人影一會兒變成了老布魯斯,一會兒又變成了他的哥哥瓊恩。

阿金渾身都在發抖。

那身影切換著老布魯斯和瓊恩的聲音召喚他。

像是從四麵八方的混沌裡發出的:“阿金……阿金……”

這聲音明明毫無實質, 卻像尖銳的重金屬爭相鑽入阿金脆薄的耳膜,貫穿他渾身的神經。

“在……在呢……彆……彆喊了……”

混沌裡的聲音催促著來:“地址……地址……這次記住了麼……來找我……孩子,時間有限……找到我……否則,你會永遠困在這裡, 再也……出不去。”

阿金腦袋快要爆炸了, 那個地址像是脈衝一樣在空間裡分裂出無數條, 爭相塞滿他的意識,逼得他不得不從嘴裡溢出斷續的字句:“尼羅, 尼羅……東經……一百,八十……”

天地間佇立著死死盯著他的虛影,似乎很開心。

虛影背後展開兩道遮天蔽日的翅膀,那翅膀上的脈絡隨著它的舒展而延展開來,隨末端的脈絡伸出無數跟觸須。

有的觸須在空中飛舞。

有的落在地上。

落在地上密密匝匝地蠕動。

阿金腿腳一軟,像是意識到滿地的“藤蔓”都是什麼。

他腿腳一軟,踉踉蹌蹌地往後退去。

他倒在地上,雙手摁壓在軟軟的“藤蔓”上,“藤蔓”上濕漉漉的絨毛像是親%e5%90%bb他一般,向他的手上攀附。

阿金快要崩潰了。

就在他瞳孔縮成一根針尖大小時,他看見半空裡,那碩大的身影關切地俯下`身來看他。

像是鋪天蓋地向他傾覆而來的黑色大山。

那碩大的人臉,此時變幻成老布魯斯的模樣。

他伸出手朝向阿金,一隻手猶如古地球金字塔那般大小。

阿金覺得那隻手落下來一定能將他碾碎。

他再也受不了,頃刻間徹底崩潰。

“啊”——

尖叫刺破昏沉沉的夜色。

阿金睜開眼睛時覺得渾身像是被碾碎了一般,無比沉重。

給他造成了一種他真的被碾碎了的錯覺。

“沒事了,沒事了阿金。”

阿金的眼睛漸漸聚焦,他的知覺也回來了。

他感覺到自己落在一個暖和的懷抱裡。

體溫的反差然他意識到他此時渾身冰涼,且被冷汗濕透了。

阿金喉嚨一哽,想要喊一聲“上校”,喉嚨卻隻發出“咳咳”虛弱的聲音。

鬱宸就把他往懷裡攬得更緊。

阿金眼眶紅紅的。

他又聽見上校輕聲地哄他:“不怕,隻是做夢了。”

“嗯……”

阿金像是在茫茫大海的渦旋邊,掙紮無助即將被吞噬的小舟遇見了能夠賜予他生機的神祇。

他無意識地往鬱宸悍利的腰身上貼得更緊。

就在這時,他聽到除了他和鬱宸之外,第三個人的喘/息聲。

他被鬱宸緊緊地護在懷裡,隻能夠攀著鬱宸的肩頭,朝聲音的來處去望。

這一望,嚇得他又打了個寒顫。

他看見了一座和夢裡輪廓極像的雕像。

隻是那雕像上的臉已經被人用記號槍毀掉了,看不出模樣。

賽維四肢著地,爬在因記號槍衝擊力而塌了一半的雕像邊,像是被人攥住了心房一樣,呼吸困難地大聲喘/息。

一邊喘/息一邊瘋瘋癲癲地滿地亂爬,嘴裡喃喃地喊:“毀了……毀了……我畢生完美之作……求求神再指引我一次……指引我再次創造奇跡吧……我的繆斯,我的神啊……”

阿金嚇得渾身汗毛倒豎。

“他怎麼了?”

半晌沒有等到鬱宸的解答。

阿金抬頭的時候就看見鬱宸在盯著賽維看。

鬱宸的申請很冷凝,像是在作某種抉擇。

然後,阿金看到鬱宸從右腿上的武器囊裡換了一把左輪手/槍。

阿金還來不及說話,就聽見“砰”的一聲。

聲音炸響在耳邊,震得他耳朵嗡嗡地響。

看著賽維大睜著眼倒在雕像腳下。

阿金在鬱宸懷裡瑟縮了一下,他的瞳孔又縮了起來,呆在鬱宸懷裡一頓也不敢動。

鬱宸拿出通訊媒介,報了個房間號,讓人上來清理一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然後,鬱宸看向了阿金。

阿金躲避著鬱宸的眼睛。

他此時,有些害怕鬱宸。

然後他聽到鬱宸向他解釋:“他被汙染了。”

“汙染……那是什麼?”

“意識被剝奪。不再是人,屬危險級異類。”鬱宸頓了頓,補充了句:“不殺他,會汙染整座元首府。”

阿金嗓音有些發顫。

他輕聲地問:“我……我也被汙染了麼……”

鬱宸沉默。

片刻後,點頭:“是。”

阿金喉頭一滾,聲音更抖了:“我也要,死了麼……”

鬱宸再次沉默。

他沉默著打橫抱著阿金,把他抱回他臥室的床上。

然後他低頭看了阿金一會兒:“你不會死。”

阿金仍然很忐忑。

他嘴唇翕動,想要問問鬱宸,是因為他去過卡諾斯穀的原因麼……

他自己也感覺得到,自從他在黑市裡回來之後,他就總做夢。

白天不做夢的時候,身體也昏沉沉的。

有時候老是走神。

尤其是視線裡有雕塑物的時候。

某種神秘的力量像是能夠透過雕塑物肆無忌憚地窺探攪弄他的意識、並且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他還沒問出來。

仰起的臉就對上了鬱宸晦暗不明的眸子。

那眸子裡分明蟄藏著危險的暗湧,在此時昏黃的燈下,卻給阿金看出了一絲溫柔的意味。

鬱宸又說了一句:“不會讓你死。”

阿金的身體在鬱宸包裹來的體溫裡,已經鎮定了下來。

可是他的心尖卻開始發抖。

這兩句話連起來不過隻有九個字。

卻像是在極暗之時,在他無望的視野裡開天辟地的電流,貫穿了他。

你不會死,不會讓你死。

鬱宸說話總是簡潔的。

但阿金理解了鬱宸的意思。

他是在說,因為我不會讓你死,所以,你不會死。

*

鬱宸殺了賽維之後,元首府所有雕塑都被清理了。

包括整棟樓裡所有有過雕塑痕跡的任何裝飾。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麼彆的。

接下來的這幾天,阿金睡覺都香了。

夢裡他沒有再被夢魘給魘住,雖然仍然會夢到奇奇怪怪的內容,但沒有靠那些恐怖的東西太近的時候了,大多都是離了很遠很遠的距離。

隻要阿金不想靠近,他就能逃遠。

好幾次在夢裡逃走時醒來,他都看見鬱宸睡在他的床邊。

阿金心裡莫名就安定了。

可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被汙染了,鬱宸承諾過不殺他,還表態會保護他。

阿金在心裡對鬱宸無意識地又多了些親近。

有次阿金醒來就在黑暗裡默默地看著鬱宸。

看了會兒他困了,心裡忽然湧出一種恃寵而驕的衝動。

他主動越界——超過了鬱宸在床上分出的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