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恩心裡也不好受,他隻能安慰阿金:“放心吧,哥哥會早點回來。哥哥說過不會離開阿金,就一定不會離開。自從到基地以來,哥哥出過這麼多的任務,還從來沒有失敗過。”
阿金還是懨懨地,他明明都困了,可是還是強撐著不願意闔上眼,似乎是貪戀和哥哥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畢竟是嗜睡的時期,到了後半夜實在撐不住,就把自己縮在被子裡睡著了,兩隻手卻仍然捏著瓊恩的袖子不放。
瓊恩舍不得弟弟,就這樣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整夜。
白天阿金醒來的時候,哥哥已經不在身邊了。
鬱宸說哥哥已經出發了。
當天夜裡,鬱宸就帶著阿金回了元首府。
除了阿金以外,還帶上了賽維,賽維心裡十萬個不願意,但鬱宸說,瓊恩把他借到元首府了,他隻能硬著頭皮跟去。
臨走的時候,他還抱走了那堆泥塑。
賽維跟陳管家不一樣,陳管家屬於上班的時間段才會前來元首府,而賽維,鬱宸把他直接安排進元首府大樓,和鬱宸同一層。
鬱宸把賽維安排在他套房隔壁的一間保姆房。
給他安排的任務,是給陳管家打下手。
*
時光飛快,轉眼間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阿金就乖乖地去收拾沙發。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他心想,就算哥哥是鬱宸的功臣,鬱宸能夠看在唐爺爺和哥哥的份上照顧他,他卻不能把這些當做理所當然。
以前他睡鬱宸的床,是因為他給鬱宸工作。
但是現在,鬱宸把原本屬於他的工作任務,都安排給賽維了……
阿金就沒有底氣繼續往鬱宸床上睡。
哪知道他剛蜷縮在沙發上,鬱宸的大長腿就在沙發邊緣蹲了下來。
“上校……”
“怎麼賭氣睡沙發,是因為我把你哥哥遠調出去執行任務,你記恨我麼?”
阿金嚇得連忙坐起來,他小聲道:“我不是,我沒有……哥哥說,那是他的責任,就算沒有人安排,發生暴/亂的時候他也會主動前往維/穩的。”
鬱宸就道:“去床上。”
阿金小聲“哦”了一聲,垂下腿正要穿拖鞋。
可是身體卻騰空而起。
鬱宸竟然把他抱了起來,他下意識抓住鬱宸的袖子。
就聽到鬱宸低聲在耳邊問:“你哥哥都是怎麼哄你睡覺的?”
阿金支支吾吾:“就……拍拍我,和我說話~”
於是,阿金睡覺的時候,竟然破天荒地收到了鬱宸的拍拍。
鬱宸這幾天忙得很。
隻在晚上回來吃陳管家做的飯,白天要去忙公務。
和從前不同的是,從前鬱宸外出的時候就放心他自己在家。
現在,門外定時定點地會來一個十二人的武裝小隊,在門外看著他不讓他外出。
這些人,各個腰裡彆著重裝步/槍。
有一次阿金忍不住問陳管家:“是怕我再跑麼……”
陳管家搖頭:“最近城裡城外都很亂,上校是在保護你。”
陳管家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看了蹲在角落癡迷雕塑的塞恩一眼。
他沒告訴阿金,上校給守衛的任務裡有一條——如果塞恩有任何異樣,或者有任何疑似會傷害到阿金的舉止,立即擊斃!
阿金隻知道,上校回家的時間越來越遲了。
這天,鬱宸回來的時候阿金已經上床睡覺了。
鬱宸理性慣例問門外的護衛長:“白天可有異樣?”
“有,今天白天,賽維單一時間內觀察阿金先生的最長時間達到五分鐘。我們記錄觀察了賽維手裡的雕像,雕像的臉逐漸成型,和阿金先生七分相像。”
鬱宸關了門,走進屋裡。
陳管家在沙發上一邊看書,一邊注意阿金睡覺的情況。
見鬱宸回來了他就輕手輕腳起身告辭。
鬱宸脫下外套,走到床邊,緩緩坐下。
第49章
阿金睡覺的時候, 陳管家在臥室裡留了壁燈。
昏昧的燈光像是在鬱宸周身攏了一層朦朧的薄煙。
鬱宸低著頭,看了阿金很久,忽然伸出手, 向阿金睡熟的臉龐靠攏去。
在觸及阿金臉頰的時候,鬱宸是猶豫了一下的。
在猶豫的那一刻,鬱宸腦海裡再一次浮現出那天阿金在他身/下動情的樣子。
鬱宸的手落了下去。
在阿金臉頰上輕輕地摩挲。
人們都道他冷心冷情, 是一把徒有寒光的殺戮利刃, 連左膀右臂瓊恩都對他設有防線。
隻有深夜的燈光靜悄悄地穿過他記憶裡混沌的霧霾時,才會窺探到他記憶儘頭一星半點溫柔——
他深藏著的記憶裡, 並非是殺戮的畫境。
而是昏黃燈下,灼熱的掌心和滾燙的懷抱。
灼熱的掌心來自鬱宸的父親,古地星科研軍府最高級彆技術型軍官。
滾燙的懷抱來自鬱宸的母親,古地星科研軍府南丁格爾軍護組, 最高執行組長。
這些隻是他們的榮耀職銜。
事實上, 他們隻是兩個滿懷抱負誌趣相投的科學家。
父母很愛他, 哪怕他不走父母鋪設好的路,愛戰場廝殺,愛武器,愛機甲。
父母也給予他足夠的支持和包容, 如果沒有這些,鬱宸在古地星的時候不可能有機會進入皇家核心軍武處深造,更不可能有機會立下功勞,成為帝國上校。
這樣來看, 原本鬱宸也是一個享受父母之愛的普通人, 他也有過人世間好時候。
隻是這些好時候對鬱宸來說有限得可憐。
在父母為即將毀滅的古地星設計了“重啟方舟”, 並在第一批“躍遷計劃”裡自願成為“先行指路人”登上白星之後……
他們就在那場少有人知的“白星地位之戰”裡成為了犧牲者。
多可笑的。
為古地星生物設計方舟的守護者,死在被守護者爭權奪勢的貪婪刀刃下。
那時候鬱宸還小呢。
他還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
之後有了能力, 卻沒了生氣,他沉默寡言,活成了殺伐不休的劊子手,無人敢近了。
在暗不見天的深淵裡孑孓獨行久了,他慣以寒冰鐵麵示人。
人人都害怕他。
隻有阿金,是第一個貼上來黏著他,仰著臉用亮晶晶的眸子期期艾艾地望著他,請求做他的“仆人”。
那種被人親近的感覺很新奇。
哪怕明知道對方帶著極強的目的,明知道對方的親近隻是為了得到他的保護。
可他當時,竟沒狠下心讓他失望。
細細想來,那是他心軟的開始。
現在,身邊的呼吸綿長溫熱,近在咫尺。
身體是軟的,肌膚藏在被子之下,也是暖暖的,軟軟的。
自從那次在西爾德的實驗室,鬱宸擁有過一次以後,就總也忘記不了。
那種感覺,和呼吸交織時的熱度。
是鬱宸遙遠記憶裡——家的感覺。
鬱宸臉上表情靜如止水,腦袋裡的思想卻不知道狂奔到哪裡去了。
他看著阿金的眼神越來越灼熱。
直到他忍不住,想要在阿金臉頰邊蜻蜓點水。
就在這時,阿金皺起了眉頭:“尼羅,尼羅……東經……一……”
鬱宸渾身一頓,摩挲著阿金臉頰的手忽然間靜止不動。
阿金似乎有些難受,他呼吸紊亂,大著舌頭繼續道:“東經……東,一百,八十……維度……”
鬱宸緊緊盯著阿金臉上的神情,阿金說話很費力,嘟囔了半天遲遲說不出完整的字句來。
阿金嘴唇動了動,又道:“東經……聖教堂……蔓生植物保護區……”
鬱宸眉頭忽然緊鎖。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尼羅聖教堂。
是他在白星除了獵殺者基地以外最熟悉的地方。
或者說——是曾經熟悉過的地方。
第一批躍遷者就是在尼羅定居的。
那時候,父母隔著浩瀚的宇宙通過星級光能向古地星傳訊。
一個月一次。
鬱宸的父母會給古地星傳輸兩份視頻內容。
一份是給軍方的彙報和資料輸送。
一份,是給鬱宸的。
白星特有的花花草草,以及父母之間一邊互動一邊跟鬱宸的隔空講話。
那些背景全部都是在尼羅。
鬱宸一直都記得,父親笑著看母親,然後看鏡頭,手裡拿著一把被帶到白星以後變異了的桔梗花,一邊對他說:“古地星的建築師很偉大,尼羅聖教堂鑄建進展飛快。聖教堂因地而建,在原生灌草叢深處有一大片蔓生植物區,裡邊開滿了一種類似古地星薔薇的原生花係,五彩繽紛好看極了。小宸,等你來的時候,我帶你去看。”
後來鬱宸是一個人看的。
他冒著核能輻射,一遍又一遍地走過視頻裡出現過的所有地點。
隻是那時已經沒有花了,枯枝焦藤。
聖教堂的建立初衷是禱念新生。
哪知道最後卻成了亡土。
當時古地星滅亡之際滿地瘡痍,第一批先行躍遷者帶著古地星上除人類以外的多種生物,試圖共存。
可這點憐憫之心害了人類。
第一批先行的所有人類,都毀滅在方舟叛徒塞壬手裡。
尼羅城淪為核爆重汙染的廢城區。
尼羅城區沒有一個人活著走出去。
走出去的隻有塞壬帶領下的人魚。
之後,是第二批探路者,以及第三批定居者。
偌大的方舟,帶來了無數的生命。
可是這些生命,已無人記得第一批先行者。
時間久了,所有生命都以為,以塞壬為首的人魚群體,是白星的本土居民。
聽著阿金嘴裡念出的“尼羅”字眼,鬱宸眸色裡暗湧翻滾。
殺意在他的精神世界攪弄出肆虐的漩渦,他的精神力又開始溢出被汙染的黑色。
他一直都想殺了塞壬的。
一直一直。
隻是他找不到。
他一直都知道塞壬在看著忒修斯城,就像一開始他覬覦尼羅城一樣。
所以鬱宸親自守護忒修斯。
他成為獵殺者,褫奪獵殺基地的無上權利,就是為了能夠憑借更多的手段,剪除所有賽人勢力,讓塞壬沒有賴以生存的立足之地。
——他知道塞壬的習性,知道怎樣重擊他的七寸。
隨著殺意漫卷意識,鬱宸的精神力又開始冒出黑氣。
隻是這一次,這些汙濁並不能像附骨之疽一樣去割裂鬱宸的精神力。
因為鬱宸的精神世界裡多了一層很薄很弱的壁壘,那些汙濁碰到壁壘的時候,會被燙得滋滋冒出淺金色的光芒。
鬱宸感覺到這是阿金的天賦,還沒有完全消釋,仍然殘存在他的體內滋養、修複他的精神力呢。
明明那天他不夠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