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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鬱宸給他吹頭發給了他勇氣,在鬱宸放下風槍的那瞬間,阿金仰著臉看著鬱宸,用很小的聲音道:“上校,還有被子麼?”

於是,上校又打開桌下的櫃子,塞給他一床柔軟的絨被。

“謝謝~”阿金結果絨被的時候十分開心。

他在鬱宸的注視下,把被子抱到了沙發上,先把人魚玩偶蓋了起來。自己正要躺上去。

就看見鬱宸的大長腿朝沙發邁了過來。

然後——

他的被子被鬱宸一隻手捏在一起,丟到了床上。

阿金:“……”

鬱宸:“睡床。”

阿金不得不抱著人魚玩偶從沙發上坐起來,他肩膀上的大浴巾已經滑到了小臂上:“您的意思是,您睡沙發麼?”

鬱宸嗤笑了一聲:“我也睡床。”

阿金:“……”

鬱宸:“去鋪床。”

五分鐘後,阿金鋪好了床。

他把鬱宸的被筒和他的被筒整整齊齊在床上攏好。

他的被筒隻占了兩分地,給鬱宸的占了七分,中間還有一分……是界線。

他不敢挨鬱宸太近,怕被鬱宸的冰塊臉凍死。

好在鬱宸的床足夠大,兩分的位置,以他的身板,不亂動也足夠睡了。

鋪好床鬱宸看起來沒有什麼異議。

阿金已經困得支撐不住了,迷迷糊糊地跟鬱宸請示了一下,抱著人魚玩偶倒進自己的被筒裡就睡著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鬱宸已經不見了。

是陳管家來的時候,阿金跟陳管家聊天才知道,早上瓊恩又來過了,來跟鬱宸請示任務。

他說鬱宸說一不二,飯桌上那麼一說,竟真把瓊恩發配去了外城,讓他提前開始為期一周的嚴巡。

不過,瓊恩去到第二天的時候,鬱宸也會跟過去。

陳管家說鬱宸今天早上很早就去開會了,午飯才回來。

阿金就跟著陳管家安排午飯,這次阿金有了經驗,提前解凍了牛肉、雞排,做了滿滿一桌口味不一的食物,得到了陳管家的誇獎。

可是——鬱宸沒有回來。

阿金等待了半個小時,飯菜都重新熱了一遍,還是沒有等到鬱宸。

阿金就有些焦急地去窗邊看。

原本他隻是想讓陳管家把會議大樓的方向指給他看,他想看看鬱宸有沒有在離開大樓的人潮裡。

結果卻看見陳管家望著基地之外的某個方向縮起了瞳孔。

阿金想要順著陳管家的目光看過去,就被陳管家捏著肩膀扳了過來。

阿金沒有看清,隻看到某個方向有滾滾的濃煙直衝天際。

陳管家啟唇正要說話,一陣震天徹地的警報聲,猝不及防地從基地的四麵八方傳蕩開了。

第28章

阿金沒有聽過這樣的警報聲。

但這種急促的轟鳴仿佛帶著攥捏人心的聲波, 讓他的心猛然間突突跳了起來。

“是什麼聲音。”

阿金瞪大眼睛問陳管家。

陳管家“噓”了一聲,似乎在仔細分辨什麼,過了片刻, 他狠狠鬆了口氣,道:“是獵殺者集結警報。”

“集結警報?”阿金問。

陳管家看著遠處逐漸把天色染得一片漆黑的濃煙:“大型暴/亂,S+級彆。”

他低頭看阿金:“才會發出獵殺者集結警報。”

“上校也會去麼?”

“他會去。”

阿金沉默了。

過了會兒, 他小聲地問:“那午飯他會回來吃麼?”

陳管家麵色沉重:“不會。”

不料話剛落音慘遭打臉。

就在這時, 門鎖被擰動了。

一縷風透過門縫吹進來。

猝然的涼意使阿金打了個寒顫,他抬頭望去, 就看見鬱宸站在玄關的方向望著他。

阿金嘴唇動了動:“上校。”

鬱宸一隻手裡拿著把鐳射槍,一隻手單手解開領口的扣子。

他長腿邁向餐桌,放下槍落座,對阿金和陳管家道了句:“坐過來。”

陳管家是不和鬱宸同桌吃飯的。

這是規矩。

他帶著阿金做事, 也教過阿金這些。

但今天, 外邊的警報聲持續轟鳴, 催得人心裡發緊。

這是個相當特彆的日子。

但再特彆的日子,也不是出格的理由。

於是陳管家走了過去,站在了離鬱宸一米遠的地方,道了句:“上校, 有何吩咐。”

鬱宸看了阿金一眼:“過來。”

阿金看向站著的陳管家一眼,管家對他笑了笑:“坐下吧孩子。”

於是阿金看著鬱宸的臉色,小心地坐了下去。

“一周內,不用等我。”鬱宸在滿桌菜色可人的食物裡, 夾起一片擺在角落的最不起眼的吐司。

陳管家沒得到吩咐, 便道:“上校, 祝您順利。”

不打探上校的工作,也是他們管家的規矩。

他隻能送祝福。

但阿金沒在專門的管家學院進修過, 不懂這麼規矩。

他顯得有些吃不下飯:“上校,S+級彆的暴/亂是什麼樣子。”

阿金的眸子水亮透澈,他抬眼看著鬱宸,就見鬱宸垂眸向他望來。

阿金就低頭看著盤子。

鬱宸道:“一千人以上的大型械鬥。”

阿金瞪大眼睛:“是人類和人類麼,還是說……是人類和人魚……”

鬱宸似乎不打算理他。

阿金又小聲地問了一遍,語氣有些可憐。

陳管家忍不住道:“剛才的警報聲,是人魚向人類發起的進攻。”

他看了阿金一眼,補充了一句:“普通城鎮居民。”

這句話明明隻是普通的回答。

卻像是把周圍的空氣都燒灼了,燙得阿金雙眸瑟縮了一下。

在鬱宸和陳管家看不見的桌底,他的手用力地攥住了。

他的心裡很難過。

鬱宸其實沒有吃什麼東西,他隻是把每樣菜嘗了一口。而後喝掉餐盤旁邊的龍舌蘭酒。

他就站起身,走到牆角的黑色雜貨櫃上,開始在武器囊裡放裝備。

阿金看他拿了許多大小不同的子彈、微型炸藥。

——原來他是回來補充裝備的。

阿金心裡想著。

鬱宸拉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側過臉垂眸看了阿金一眼。

對陳管家道:“看好他。”

鬱宸走後阿金就走到窗台邊,直到看見鬱宸挺拔悍利的背影變成一個點,消失在視線。

沒有陳管家擋著他,他看見了彌天而起的濃煙。

像是黑漆漆的霧霾,已經朝著獵殺者基地湧來了。

阿金聽見陳管家的聲音:“孩子,彆難過,戰爭總會平息的。在古地星的曆史裡,也有過許多戰爭。但戰爭不會毀滅一切,最終都會指向和平。”

阿金輕聲問:“人魚總會攻擊人類麼?”

陳管家抱歉地道:“雖然接下來的話對你來說有些冒昧,但那是事實,我的孩子——像你這樣的人魚在陸地上沒幾條,大多數人魚到了陸地上,攻擊性極強。他們會偽裝成人類的樣子,殘殺普通居民。有一些,甚至還會吃人。”

阿金隻覺得眼前越來越黑。

他聽見陳管家輕聲道:“但這和你沒有關係。你隻是一條脆弱的小魚,和那些普通居民一樣,都是戰爭的受害者。你不必為了一個族群而自責,那不是你的錯。就像我也從來沒有為了人類裡也有壞人而自責,那不是我的錯。在亂世裡,能活下去已經不容易了。”§思§兔§在§線§閱§讀§

阿金在心裡難過地想,有關係……和我有關係。

他生在王族,天生就是為了守護族群而來的。他是人魚族的王子!

怎麼會和他沒有關係呢……

難道僅僅因為沒有戰鬥的能力,就可以苟且偷生置身事外嗎?

倘若他不知道,沒聽見,還可以自欺欺人,裝作若無其事地把自己縮在貝殼裡。

可是外邊直衝天際的濃煙他都看見了。

傷害過人魚的人類,和沒傷害過人魚的人類,同著他的子民葬身在槍林彈雨,死在燒破天穹的火海裡。

而他躲在一角屋簷下,看著那滾燙的火焰燒到天邊,燒到了他的眼前。

——King,你還要裝作若無其事,還要欺騙自己到什麼時候啊?到人類滅絕,到人魚族毀滅,到布萊克死在人魚的槍戟下,到哥哥背負著族人的命運粉碎在硝煙下。

是麼?

這一天阿金神情懨懨,陳管家以為阿金是害怕。

畢竟那段警報聲持續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呢。哪怕是後來聲音停下了,陳管家的耳朵邊還能出現幻聽。

他心想阿金還是個孩子,剛才實在不應該那麼誠實地回答他這些嚴肅的話題。

為了為自己的無心之失贖罪,陳管家又帶著阿金上了空中花園。

此時,空氣裡的硝煙味,以及夾雜著黑色粉塵的霧霾已經像毒液汙染海水一樣浸透了空氣。

陳管家道:“最近上校不回來吃飯,我們就不需要準備那麼豐盛的午飯和晚飯了。閒下來的時間我可以教你插花。”

阿金乖乖地說好,然後跟陳管家學了半天的插花。

到了晚上的時候,阿金鋪好了床,抱著人魚玩偶坐在自己的一畝二分地上。

他先是在腦海裡幻想人魚和人類打仗時候,兩敗俱傷,都很慘的景象。

想得他喘不過氣來。

然後,他就困了。

腦袋混混沌沌起來。

他兩條腿曲起來,靠在床靠上,慣性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間,腦袋裡竟然開始反芻一些昨夜印入他潛意識的某些朦朧記憶——

他想起來他似乎做夢夢見了老布魯斯,夢到了深藍澄澈的海底,夢到收到了哥哥寄給他的新禮物。

但一點都不開心。

因為在夢裡的時候,他竟然知道他在做夢,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所以他把自己縮起來,在這個不會被人看到的夢境裡,放任自己小聲地啜泣。

眼淚是真實的,還有些溫熱。

這種感覺像是在極深的海底,被昔日浪潮包裹。

孤寂、蒼茫,卻痛快淋漓。

似乎就是在那個時候,他感覺到一直有點冰涼的手,輕輕落在了他的眼角、臉頰。

耳邊同時傳來一個聲音——“不哭。”

像是落在荒郊野外%e8%88%94舐傷口的小獸,被發現了。

然後帶著它走出了困著它的迷霧森林。

阿金怕這隻手離開自己,在夢裡緊緊貼著這隻手。

他很乖地停止了抽泣,隻是眼角溫熱的液體忍不住往外流。

他又聽見那個聲音輕聲說——“彆怕。”

然後,阿金覺得他縮起來,以為藏得很好的身體被什麼東西包裹住了。

那隻手從他的臉頰上離開,放在了他的後背,輕輕地、有節奏地拍著。

那個聲音就在他的耳邊,離得極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