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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鬱宸訓斥下屬的時候,說的從來都是“廢物“。

並且,一般情況下,被他打了“廢物”標簽以後,那個人基本上就真的廢了,不會再受到他任何派遣。

而剛才——

鬱宸雖然黑著臉訓了人,但在訓人之後,又把人家手上的創可貼給貼了上去。

他嘴裡雖然吐出了一個“蠢”字,但那刻意壓製了攻擊力的語氣,更像是一句促狹的“欺負”。

瓊恩覺得有些驚悚。

在他的印象裡,鬱宸欺負人的方式是——開/槍直接擊/斃對方。

像這種狠不下聲指摘、下不去手處罰,明明宣之於口,卻半分嫌棄也無,甚至還洶湧著一股曖昧暗潮的“欺負”,太不鬱宸了。

讓瓊恩想到他年少不懂事時,越是想和誰說話,越是用促狹的手段欺負人家,有時還把人弄哭。這樣做的後果是——讓對方越來越討厭自己。

——太不成熟了!

瓊恩萬萬想不到,有一天能在被忒修斯城城民奉為神祇的鬱宸身上,看到這種不成熟的溝通方式。

看著阿金那麼好說話,那麼乖巧,那麼任由鬱宸揉扁搓圓的模樣。

瓊恩臉上不著聲色,在心裡大搖其頭——

這是誰家的乖小孩,怎麼就落到了鬱宸的手裡,真是老天不開眼!

還好不是他弟弟,不然,他這個執行官的身份寧可不要,也要連夜扛著弟弟逃出忒修斯城。

想到這裡,瓊恩不禁又想——

如果弟弟有被他派遣的侍衛們保護好的話……現在也該是這個小孩的年紀了吧?

他的弟弟也是金色的頭發,像初升太陽的光輝,也像落日。

是人世間最美的顏色。

或許是愛屋及烏吧,瓊恩對阿金的第一印象極好。

鬼使神差地,瓊恩竟對鬱宸說道:“上校,您有兩個管家,而我一個也沒有……在我的管家入職之前,您可以把您的小管家借給我用幾天麼?”

瓊恩說完這句話,就覺得自己剛才衝動了。

這話放在平時他也不大敢說。

然後他就看見鬱宸側眸看了他一眼,然後話聲低沉地道:“阿金。”

瓊恩愣住了。

他的腦袋裡幾乎出現了短暫的空白——“阿金”。

這個名字幾乎時時刻刻烙印在他心底不為人知的角落。

瓊恩臉上少有地露出了一絲猝不及防的驚愕。他抬頭看著廚房門口,看見被稱為阿金的金頭發小孩走出來,扶住門框,眼巴巴地望著鬱宸。

因為剛剛才委屈過,所以眼眶還是有些紅紅地。

在一瞬間,瓊恩隻覺得自己口乾舌燥。

他差點就要站起身朝阿金衝過去看個清楚。

就聽見鬱宸那掃興的聲音:“這位執行官要借你為他做幾天飯,你願意麼。”

鬱宸的目光鎖著阿金,他這句話半點問詢的意思都沒有,反像是故意炫耀。

阿金說出了讓鬱宸很滿意的話:“……不願意。”

鬱宸望著阿金:“為什麼。”

阿金小聲地道:“因為給我工錢的是您。”

鬱宸:“……”

鬱宸眼底莫名的炫耀猝然間熄了火。

他默然片刻,把不知從何而來的火氣撒在瓊恩身上:“明天開始,你就夜巡去吧。”

瓊恩“嘶”了一聲:“哈?我不是剛輪過……這一輪還沒輪到我吧?上校!”

鬱宸微微頷首:“你任務不飽和。”

瓊恩的眼睛仍然黏連在阿金身上,嘴上求生欲極強地抗拒:“我天天和您一起出的任務,我的任務不飽和豈不是說明您也……”

鬱宸打斷他:“所以你想現在開始?”

瓊恩“嘶”了一聲:“遵命上校。明天就開始!”

他心裡把鬱宸罵了一百八十遍。

陳管家帶著阿金往桌上陸陸續續地置菜,瓊恩一直找不到什麼機會和阿金再搭話。

終於,在阿金小聲問詢鬱宸:“陳管家說廚房裡的蝦醬沒有辣味的了,讓我問問您,甜味的可以麼?”

瓊恩像是快憋死了終於有了喘/氣呼吸的機會,連忙答道:“都可以的孩子,我們上校的胃口和他的心%e8%83%b8一樣——寬廣,包容,能接受一切。”

阿金看向了瓊恩,目光停留了將近五秒。

然後他臉上委屈巴巴的神情消散了許多,竟然對瓊恩露出了一個稍帶燦爛的笑來:“嗯!”

瓊恩看著阿金瘦弱的背影走去廚房,忍不住又問鬱宸:“那孩子……童工?”

鬱宸眉峰微蹙。

很顯然,瓊恩竟在對他手下過份關心。

鬱宸聲音沉冷地提醒:“你僭越了,下不為例。”

瓊恩很少見到鬱宸對他展露這種低氣壓的語氣,連忙正色:“……哈哈。很乖一小孩,看著挺好玩兒。哪裡撿到的呀?我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我花大錢招聘的小管家,非要把這個月的工資拿到手才跳過來。要是有您的小管家這麼乖,我就享福咯。有一說一……這小孩兒,幾歲了呀?”

其時阿金正端了一小碟甜的蘸醬出來,一邊往桌子上放,一邊小聲地答道:“不是童工,我已經十八歲啦!”

第27章

聽到阿金十八歲, 瓊恩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

——連年紀也剛好對上?

先是發色和眼睛裡的天真,後是笑起來給人的感覺……

再是名字,年紀。

為什麼連撞這麼多相像點?真的會有這麼相似又剛好年紀相仿的人, 還都恰巧給他遇上?

是遇見像極了的兩個人難,還是在千萬人海沉浮裡遇見自己的弟弟更難?

瓊恩是個十分理性的人,此刻感性卻站了上風, 他寧願學著那些流連酒吧買醉的詩人——去懷揣僥幸心理。

可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多做了解, 他看到鬱宸的目光掃向了他。

瓊恩了解鬱宸堪稱變/態的洞悉力,不願意鬱宸看出他的異樣。

於是他假裝喝水, 把筷子放下,裝作剛才的那番話,隻是出自無聊的沒話找話。

接下來的時間他不再那麼刻意地跟阿金說話了,隻是一雙眼睛時不時黏著人家。

吃過飯後, 瓊恩就告辭了。

在飯桌上他對阿金言語上的過份關注引起過鬱宸的不快, 所以臨走之前他強忍著, 沒有再和阿金說上一句彆的話。

隻是在走出門時,回頭對陳管家和阿金一起點了點頭,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對陳管家道:“陳管家的廚藝讓人回味無窮, 小管家的吐司也不錯,能把吐司做出花來也是本事。”

他說完就轉過頭,就像是平時在鬱宸麵前說下的那些玩笑話。

陳管家帶著微笑點頭,客人當著主人的麵稱讚他的廚藝讓他很受用。

而阿金……

猶豫他察覺到鬱宸在看著他, 所以他沒在鬱宸麵前表現出自己在聽見瓊恩誇獎之後的小小開心。

他心想:這個叫瓊恩的執行官就很好, 還會誇他。而鬱宸隻會罵他蠢。要是鬱宸有瓊恩一半的好脾氣就好了!

收拾好餐廳和廚房以後, 陳管家就離開了。

阿金等著鬱宸離開。

可是等到牆上的壁鐘指向了十二點,鬱宸都沒有要走的意思。他甚至還去浴室洗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隻穿了浴袍。

直到這時阿金才覺出不對勁來。

阿金看著臥室裡僅有的一張床,抱著人魚玩偶站在牆角。

他等了好一會兒鬱宸沒有和他說話,也沒有安排他住在哪裡。

阿金揪了揪人魚玩偶的尾巴,鼓起勇氣小聲道:“上校,夜裡我睡在哪裡呀……”

他以為這間臥室是給他睡覺來著。

因為他就是在這張床上醒來的。

現在看來,這張床是鬱宸睡的。大概昨天他暈車暈得厲害,所以鬱宸才大發慈悲讓他睡了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麼現在,他該睡哪裡呢?是不是要自覺睡沙發。

鬱宸好一會兒沒有理他。

阿金抱著人魚,眼巴巴地看著他,最終決定把自己在沙發上團起來的時候,鬱宸終於說話了。

鬱宸在喝了杯水後,居高臨下地看了他一眼:“去洗漱。”

阿金呆了片刻,放下人魚玩偶:“……哦。”

他把自己洗得香香的,頂著一頭濕漉漉的軟發出來。

看見鬱宸坐在床邊看報紙,他沒有開大燈,隻開了盞夜燈。

光線那麼昏暗,普通人類是看不清的,阿金覺得鬱宸的視力一定極好。

他沒有打擾鬱宸,乖乖地走到沙發邊坐下。

想把自己團在沙發上睡覺。

因為他吃過飯之後就很困了,但當時不太敢睡,而且……被鬱宸的冰塊臉嚇得有些精神。

可能是在浴室洗了熱水澡,洗的時候又開始昏昏欲睡,加上從浴室出來溫差有點大,他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有點冷……

他腦袋有些迷迷糊糊,心裡猶豫著要不要問問鬱宸哪裡還有被子。

終於做好心理建設,小聲叫了聲“上校”,抬起頭時,就看見鬱宸竟不知何時到了他身邊。

阿金坐在黑漆漆的沙發上顯得小小一團。

鬱宸身姿頎長筆挺,站在阿金麵前顯得壓迫感很強。

阿金嚇了一跳,無意識地抱緊了人魚玩偶。

他緊張地仰著臉看著鬱宸,一雙眼睛濕漉漉地,大而清澈,像是晶瑩剔透的琉璃,在昏黃等下閃著無邪的光澤。

金色的頭發在光線下顯得暗沉,濕漉漉順著臉頰往半敞開的大毛巾裡淌著水,露出大片白花花的鎖骨。

鮮活、鮮豔。

唯獨原本薔薇色的嘴唇,因為體溫缺失,也沒了血色,顯得很蒼白。

“上校……”阿金在鬱宸晦暗不明的視線下瑟縮了一下,不知道是被空氣凍的,還是被鬱宸的眼神凍的。

“過來。”鬱宸道。

阿金連忙跟過去,跟到窗台下的書桌前。

他看見鬱宸拉開抽屜,在裡邊翻找著什麼。片刻後拿出一個有點像槍的東西,道:“吹頭發。”

阿金接到手裡,道:“謝謝!”

他心裡有些開心,原來上校是在關心他呢。

不過擺弄了會兒,阿金又露出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小聲喊鬱宸:“上校……不會吹。”

他沒看見他的上校微微揚起的唇角,那樣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

他隻聽到鬱宸沉冷的聲音:“麻煩。”

而後,嘴裡嫌棄他麻煩的上校,竟然邁著大長腿過來,一點都不溫柔地奪過那個風槍,左推右推調節好溫度和風速,給他吹起了頭發。

阿金覺得被上校觸碰過的地方,和被熱浪拂過的地方都有些癢癢地,伸手要撓,被上校訓斥:“彆動。”

阿金嚇得“哦”了一聲,不動了。

阿金覺得這個小小的風槍真是讓人不可思議,吹了五分鐘,他的頭發就乾了。

香香的,軟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