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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碎的聲音情不自禁地從嗓子深處溢出來,江遇樂陷在他懷裡,感覺自己快要被這個充斥著占有意味的%e5%90%bb吞食殆儘了。

“可、可以了。”幾息過後,江遇樂抵開他的肩,側頭喘熄著說。

陳騁終於放過他,滾燙的唇輾轉來到他耳畔,灼熱的呼吸蹭到他頸側,絲絲縷縷的癢讓江遇樂不由自主地顫唞了一下,耳垂染上一層顯而易見的薄紅。

陳騁很輕地笑了一聲,直起身,將他垂落的軟發彆到耳後——

眼底的笑意轉瞬間消失了。

他垂眸看了一會兒,忽然張嘴咬了江遇樂的喉嚨,犬齒輕輕地碾磨。

江遇樂不太舒服地仰頭往後躲,他不喜歡這個姿勢,有種將自己的命門送到彆人口中的危機感。可察覺到陳騁引而不發的怒意,又主動抱住了他的脖頸,小聲求饒:“痛,不要咬我了……我知道你很想我。”

烏發涼涼地蹭在陳騁手臂上,也將他猝然撞見的紅痕遮得嚴嚴實實。

他被江遇樂身上的熱意環抱,心跳和呼吸都近在咫尺,一如既往柔軟的身體,弱小而鮮活的生命力,也是一如既往叫他憐惜,從而於心不忍。

他嗅著江遇樂身上似曾相識的沐浴露香氣,側臉映著光,淩厲的眉眼在暗光下顯出幾分冷意。他低聲反問:“你覺得我很想你?”

“嗯。”江遇樂點頭,無知無覺地靠在他肩上撒嬌,“我也很想你,所以你得比我更想才對。”

“為什麼一直不接電話?”

“放沒電了,然後就忘記了。”

“忘在哪兒了?”

“方羲那裡吧,噢,我得讓他幫我帶回來。”

“什麼都不帶,”陳騁的腳步停住,目光灼灼落在江遇樂身上,“那你是怎麼過來的?”

江遇樂踩在鬆軟的沙灘上,周遭靜悄悄的,隻有潮水衝刷海岸的回響。他一蹦一跳地過去,牽住陳騁的手:“你是怎麼過來的我就是怎麼過來的。”

這一次,陳騁沒有再由他糊弄過去,尋根追底地問:“你的身份證和護照在哪?沒帶錢誰給你買的機票?手機都沒有,你怎麼找到我的?”

江遇樂眨眨眼睛,信口胡謅:“我跟文暄過來的。”

“文暄。”陳騁念著這個名字,扯動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知道他昨晚突然失蹤的事嗎?”

“知道。”江遇樂點頭,“方羲跟我說了。”

“那個時候你在哪?”

“跟他在一起啊。”江遇樂理所當然地回答。

陳騁頓了頓:“他是指誰?”

“方羲。”江遇樂察覺出他的不對勁,逐漸失去問答的耐心,“你總問這些乾什麼?”

“看你嘴裡還有沒有實話。”

陳騁將他拽進自己懷裡,那雙正望著自己的明亮瞳孔裡是疑惑和一點不耐煩,一絲多餘的慌亂都找不到。他抬手逗弄般捏住江遇樂的鼻尖,垂眼看著他說,“竟然一句也沒有。”

月明如晝,月光落在沙灘上,如霜雪般銀輝滿地。

海風掀動江遇樂的長發,那張孩子氣的臉在月色下尤其純淨,茫然的眼睛裡搖動著澄然的流光,像沐月而生的精靈。

有這樣滿嘴謊話的精靈嗎?

陳騁晃了會兒神,旋即鬆開了他,抬步踩在礁石上。江遇樂看著他獨自走遠的身影,仿佛看見了一隻主動選擇離群索居的大型野生動物。

他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默不作聲地想著什麼,隨後才跟上前去。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陳騁出聲問:“想好借口沒?打算怎麼糊弄我?”

“你要聽我說什麼?”江遇樂反問他。

他蹲下`身,在礁石之上席地而坐。

轟鳴的浪不停往上拍打。

“我跟你不是同一種人。”江遇樂說。

“不是同一種人?”陳騁重複了一遍,問他,“那你是什麼人?”

江遇樂搖了搖腦袋,他其實自己也想不通——

我是神仙嗎?那我的命運為什麼一直受人擺布、不由自己?我是妖精嗎?可我有生身父母,手裡乾乾淨淨,沒有沾過一滴血……那,我是人嗎?

江遇樂心想,可是,我跟他們都不一樣啊。

“我也不知道。”江遇樂說。

“你應該還記得吧,我們第一次見麵也是在海上。”他俯視幽藍的海水,突然伸手,從海麵抓起一盞搖晃的月亮。月亮裡浮起一些虛幻的黑影,黑影不成形,看起來濕漉漉的。

江遇樂的音色忽然變了,平日裡撒嬌般的少年音變得近乎沉靜,他抬手指向澎湃的海麵,“在你看到我之前,我被困在那裡麵,看不到、聽不到、動不了,等了很久很久。如果我跟你們一樣,應該活不到現在吧?”

陳騁靜靜望著海平麵之上升起的第二輪月亮,他應該有很多不解,可最終卻沒有說,隻是坐到江遇樂身邊,問了一句:“怎麼之前不說?”

“一般人看到這個肯定會害怕吧。”江遇樂朝他笑了一下,眼神柔軟,“我又不怕你,為什麼要嚇你。”

陳騁側頭問:“這句是真話?”

“嗯。”江遇樂認真點頭。

第55章 “自私鬼”

我又不怕你,為什麼要嚇你?

陳騁居然聽懂了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有些體型較小的動物在受到攻擊或者處於讓它感覺到威脅的環境裡時,會迅速展示已有的全部攻擊手段,讓自己顯得高大凶猛,企圖嚇退對手。

江遇樂和生活在文明社會裡的人都不一樣,他是一個……小動物習性很重的人。

陳騁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江遇樂時他的模樣,渾身濕淋淋的,像隻意外落水的小貓。但是從水裡起來,驚魂未定後,他卻仍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而是以一種全然陌生的警覺打量周圍的一切。

仿佛初來人世間,害怕到渾身炸毛,漆黑的瞳孔裡盈滿了徹骨的、無邊無際的恐懼。

陳騁遠遠旁觀,漫不經心地猜他下一秒是不是要哭,卻總是猜錯。

他連彆人在說什麼都聽不懂,江連洲讓人給他遞毛巾換衣服,他敏[gǎn]地望向那邊,非要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兩眼睜得滾圓,眼神淩厲而凶狠,好像一伸爪子就能拍暈他們所有人。

這副虛張聲勢的樣子居然真的唬住了侍應生,嚇得人家不敢靠近。

陳騁看得好笑,主動過去從侍應生手裡接過毛巾,朝江遇樂走去。他懵懵懂懂地撞進陳騁懷裡,沾著水汽的手指落在他小臂上,在日光下呈現出一種幾近透明的蒼白,仿佛隨時要蒸發在空氣裡。

那麼柔弱,陳騁不敢想象,這隻手是怎麼一把拎起江連洲,把他扔回船上的?

江連洲看起來起碼有他兩倍重,兩倍粗。

江遇樂也不會回答他,因為他失明了。

兩個人距離太近,陳騁很輕易能發現他的身體顫唞了一下,眼裡警覺的光芒在一瞬間褪去,變得沒有焦距,也沒有神采,隻剩一層霧蒙蒙的灰色。

這雙漂亮的眼睛因為受光而刺激得流淚不止,陳騁將毛巾搭在他腦袋上,垂眼盯著他的臉,心裡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遺憾。

江遇樂茫無所知地鬆開他,抬手擦掉了臉頰的水光。

似乎是察覺到從旁邊投來的長久的注視,他側過頭,朝陳騁揚起一個濕漉漉的笑臉。

陳騁神色微怔,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他沒覺得這是江遇樂有多喜歡自己的證明,他可能……隻是太害怕了。

天然的、小動物一樣的本能,讓他恰到好處地討好了身邊那個對他最好奇的人類。

有一瞬間,陳騁忍不住想:為什麼江遇樂不是一隻貓呢?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抱走他,讓他在自己的地盤隨便撒野,怎麼鬨騰都無所謂,而不是在一個陌生環境裡應激到渾身發抖,隻能靠一絲渺茫的運氣祈禱自己選中的是一個好人。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網⑧友⑧整⑧理⑧上⑧傳⑧

他和江遇樂的相識,始於自己乏味時一時興起的保護欲。

因為養不成一隻貓,所以退而求其次地選擇做一個讓江遇樂感覺安全的好人,僅此而已。

現在他應該得到了來自“貓”的肯定,為什麼仍然覺得心裡空蕩蕩的?

是他不再無聊,還是那種依戀到隻能看見自己一個人的目光,讓他憑空生出太多的占有欲?

想讓覬覦他的貓的人從此消失,想讓懷裡的人再也不能這樣輕巧地從他手心翻走……這兩樣對他來說應該都不算難事。

海水翻滾,疾風掠過他們耳畔。

溫度偏低,空氣裡充盈著潮濕的水汽。江遇樂穿著件寬鬆的薄短袖,冷得主動往陳騁懷裡鑽。陳騁將他攬在臂彎裡,抵著他柔軟的發頂,低聲說:“你是我看中的人,所以最好不要騙我,知道了嗎?”

江遇樂坐在礁石上晃了晃腿,輕快地應聲:“知道了。”

陳騁“嗯”了一聲,轉而提起另一件事——

“我替你問過了,江連洲說讓你跟方羲過去是有一個人想見你。”

江遇樂點頭:“白放嘛,我看到他了。”

“我也看到了,”陳騁垂眼,“今早你和他的合影還在熱搜上,他是你以前的朋友?”

“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我的朋友,可能是吧。”江遇樂隨口抱怨,“怎麼你們都比我早知道?”

“你們”?

陳騁神色微沉,眉間覆上一層陰翳,卻沒讓江遇樂發覺,若無其事地問:“為什麼不算?和他不熟?”

“差不多。我以前又沒見過他,就算他知道我,對第一次見麵的人太熱情也還是很奇怪。”

陳騁問他:“之前誰說沒有人會不喜歡你的?”

“白放不一樣吧,他——”江遇樂猶豫了一下,“我希望他不要喜歡我。”

“為什麼?”

“不好說,因為他太孤單了,我是他唯一的同類?”江遇樂想了想說,“有了這些前提,如果他還喜歡我,那這種喜歡也太沉重了。”

第二輪月亮裡模糊的黑影倏忽變了,交織成一張眉眼帶笑卻過分蒼白的臉。

陳騁看著那張臉,突然說:“我見過他。”

“是嗎?”江遇樂問,“什麼時候?”

“十幾年前,在江連洲家裡。”陳騁淡漠道,“他一點也沒變,長相和當年一模一樣。”

“那你被他嚇過一次了。”

師父跟他講過,百花穀的人確實是所有門派裡最年輕長壽的,就跟門派優勢一樣。

江遇樂沒有抬頭去看,伸過手去,握緊陳騁溫熱的手指暖著自己,慢吞吞地說,“如果沒有來這裡,他應該能一直這樣吧,像棵參天大樹一樣活著。其實我很希望他能一直活下去,和太陽底下的樹葉一樣,被照得亮堂堂,很輕盈的樣子。”

陳騁卻從他的話裡聽出彆的意思:“你說不希望他喜歡你,其實是你自己不願意負擔彆人太沉重的感情,對嗎?”

江遇樂低下頭,不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