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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國公府 姀錫 4211 字 6個月前

的臉上,難得出現了幾分看戲似的表情。

大抵是紀鳶愛財的形象,委實在他的心目中太過根深蒂固的緣故吧。

紀鳶用力的捏緊了手指頭,咬咬牙,有些視死如歸道:“不要。”

頓了頓, 抬眼看著霍元擎, 語氣又一鬆,難得隻有些苦口婆心道:“公子,您這些日子不在京城,您是不知曉如今的形勢, 前些日子皇上下令,將一位中飽私囊的四品大員給下令砍頭了,這有前車之鑒在前,您…您不若還是悠著收斂些吧?”

何況,這裡一共有二十張, 都是五百兩一張的,一共有一萬兩的銀票, 不是一筆小數目, 就拿霍元擎日前一品帶刀的品級來說, 一年的俸祿還不到手裡這一張了,這若是要按照貪汙論罪來算,這一下子可是貪了幾十年的俸祿,紀鳶雖然愛錢,但是,顯然,霍元擎的腦袋更加重要的。

尤其,日前聽聞朝堂局勢緊張,正在嚴懲貪官汙吏了,在如今這風口浪尖上,紀鳶勢必是不敢收的。

想了想,隻下定的決心似的,一股腦的將銀票塞進了霍元擎手中。

霍元擎微微舉起銀票,在紀鳶眼前輕輕地晃了晃,跟逗弄她似的,竟又複問了一遍:“當真不要?”

說完,不待紀鳶回應,隻低頭,將二十張銀票一一攤開,漫不經心的將二十張銀票一一擺好,將倒放的銀票一一擺正,邊整理,邊淡淡道:“這些銀錢並不是貪汙得來的,是太子殿下賞的。”

說著,見紀鳶雙眼漸漸亮起,霍元擎勾了勾唇,繼續緩緩道:“此番剿匪,一共有數十名手下受傷,有五名手下因公殉職,武將不比文官,是將腦袋栓在褲腰帶上辦差,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之憂,因此,將士在外剿匪所獲得錢財,一半充公,一半用來打點家屬及激勵士氣,這是千百年來心照不宣的規矩,眼下這些,是該得的。”

能夠有一半充公,其實,已經是不錯的數目了,很多時候剿匪能夠充公其實不過一二而已。

霍元擎難得有些興致,跟紀鳶一一說來,不知是為了解釋,還是有意無意為了給紀鳶傳授一些官場之道亦或是世家族門生存之道,頓了頓,又緩緩道:“至於那名被斬頭的四品大員,他之所以被斬,是貪汙了賑災的災銀,動了國之根本。”

一個是貪汙賑災的銀兩,置數以萬計的百姓不顧。

一個是剿匪利民,將惡匪劫來的贓銀取之一部分補貼接濟受傷的士兵,及作為獲勝的獎勵,兩者之間自然不能相提並論。

更何況,這世道的事情不是非黑既白,很多時候,很多事情,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的,帶兵打仗跟與在文墨上指點江山不同,它需要軍餉,也需要有收服人心的資本,同時,也需要士氣及同心,這裡頭,銀錢是不可或缺的因素,然而,當真傷了殘了活著死了,官府真正能夠補貼下來的少之又少,隻能庇護得一時,卻壓根補貼不了一世,這些銀錢,對霍元擎來說,壓根不值一提,可是,這些銀錢,唯有他得了,手下的人才能得的心安理得。

霍元擎雖寡淡寡情,卻並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部隊裡的那些規矩及風氣,他比誰都懂,不然,他的虎狼之軍的稱號,也不是白得的,他其下每一個士兵,即便是戰死了,也得讓他的家人能夠善終,這是他的責任。

這裡頭牽扯甚多,霍元擎不過隨意淺敘了幾句。

然而,經過霍元擎如此淺淺一點撥,紀鳶卻瞬間懂了,原來,這筆銀錢並不是貪汙來的不義之財,而是,是用他們的身價性命換來的,紀鳶定定的看著那一遝銀票,嘴角微微抿起。

恰逢此時,霍元擎將所有銀票整理好了,隨手往紀鳶跟前一遞,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現在,還收麼?”

“收。”

紀鳶一字一句重重道。

從霍元擎手中接過這遝銀票,這一次,紀鳶隻覺得手中的這幾張紙票沉甸甸的,第一次覺得,原來銀票的熱度能夠灼燒了手心,緊緊捏了,少頃,紀鳶隻跟下定了某種決心似的,抬頭看著霍元擎緩緩問道:“公子的手下可都安置好了?鳶兒也想要為他們儘一份心意,不知公子可否允諾?”

霍元擎聽了微微有些詫異,片刻後,隻微微挑眉道:“如何儘?”

紀鳶緩緩呼出了一口氣,低頭,從手中這厚厚一遝中抽出了一張,片刻後,握緊了拳頭,又抽出了一張,一抬眼,見霍元擎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紀鳶咬緊了牙關,又一口氣抽了兩張出來,正要一鼓作氣的交給霍元擎,然而正在此時,一時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將抽出來的那幾張銀票重新放了回去。

霍元擎嘴角一抽。

還未來得及緩過神來,卻見紀鳶扶著霍元擎的臂膀緩緩起了。

霍元擎連忙搭把手去扶她,道:“去哪?我抱你過去。”

紀鳶搖了搖頭,道:“公子稍等一會兒,鳶兒去去便來。”

說完,立馬下了榻,來到櫃子前,從荷包裡取了鑰匙將櫃子打開,將最裡頭的一個匣子打開,匣子裡頭唯有裝了三樣東西,一樣是當年小尹氏給她留下的那個木蘭簪,一個,是嬤嬤送給她的那個銀鐲子,還有一個是不久前霍元擎給她保管的那枚庫房鑰匙,如今,又將這一萬兩銀票放了進去,一道鎖上了。

末了,從旁邊的木箱子裡取了兩千兩銀票出來,來到這大房不到一年,這個小木箱子裡的銀票竟然積攢了小半箱,瞧到這裡,紀鳶狠了狠心,又連著抽了兩張出來,一鼓作氣的交到了霍元擎手上,看著他,略有些肉疼道:“這裡有三千兩,公子拿去幫襯一下大家罷?”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道:“權當給那些將士身後的的…老弱婦孺添些體己罷。”

霍元擎緊緊盯著紀鳶的臉,良久,伸手握住了過來,連人帶錢一道握住了,難得沒有任何打趣及笑話的意思,隻一本正經道:“好。”

銀錢一事終於解決了。

兩人說了許久,紀鳶見沒多久霍元擎便要入宮,隻想著怕是還是許多事情要辦,唯恐他誤了用膳的時辰,當即派人將早已經備用好的午膳傳了進來。

紀鳶自己用過了,隻手把手的伺候著霍元擎,霍元擎許是真的有些餓了,隻狼吞虎咽了一陣,偶爾得空之餘,往碟子裡挑揀一兩筷子喂給紀鳶吃,兩人說說吃吃,時辰過得極快,不過,自打收了那三千兩銀票後,霍元擎便瞅見紀鳶一直有些心事重重,心中笑話了一陣,還以為她還一直在心疼了,一問,隻見對方踟躕良久,忽而開口問道:“公子,鳶兒是想問問有關那魏姑娘的事兒,她…她現如今如何了…”

聽到紀鳶如此一問,霍元擎的臉色漸漸淡了下來。

難怪這日覺得打一踏入這木蘭居起,氣氛便不似以往,雖然院子裡熱熱鬨鬨,雖二人濃情蜜意,可相比以往,不過七分爾爾,原來並不是他的錯覺。

第235章

其實紀鳶已然見霍元擎臉色不對了, 然心下一橫,仍然定定的看著他, 等著他的回複。

霍元擎隻微微抿了抿嘴, 不多時, 淡淡開口道:“魏女已經獲救,已經差人送回了魏家…”

頓了頓,說到這裡話音忽而一轉,又道:“雖已獲救, 卻留下了那惡匪頭子的血脈,魏家內裡雖敗壞了,可為了這百年的名聲,勢必會將肚子裡的孩子除了,將人送進庵子裡或者扔進莊子裡圈起來,如此,她的名聲已壞,即便將來待風平浪靜後, 左不過會將人送去做妾,又或是尋個家世平平的老實人嫁了, 這便是她最終的下場。”\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霍元擎將紀鳶想問的, 還未來得及問的都一口氣說完了, 說到這裡, 隻抬眼直直的回望著紀鳶, 忽而微微眯了眯眼, 道:“還有什麼其他想問的麼?”

似乎, 早已知曉紀鳶的意圖,隻反客為主道。

紀鳶原本聽到那魏蘅獲救了,心下一鬆,可是聽到後頭一係列的他設想的結局,紀鳶心又忽而一緊。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從霍元擎那雙犀利縝密的眼神中,紀鳶知曉,她在他跟前早已無處遁行,然而,紀鳶依舊將背挺得直直的,一臉倔強的,勢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似的,握緊了雙拳,繼續道:“鳶兒還想知道,此番那魏蘅被劫,是不是…是不是公子從中作梗的緣故?”

說完,垂了眼,有些不敢看對方的眼色,片刻後,又一鼓作氣道:“上回去老夫人院子裡的頭一日裡,璋公子來尋公子,第二日一向循規蹈矩的璋公子忽而跟得了失心瘋似的,竟然跑到老夫人院子裡來鬨事兒,鳶兒也想知道,此事,是不是…是不是也跟公子有關?”

霍元璋那日的所作所為,直接導致了魏蘅與那霍元擎的婚事就此作罷,那日,紀鳶其實便隱隱猜測到了。

第二日又跟魏蘅出了那檔子事兒,而霍元擎瞧著風平浪靜後,紀鳶心裡便開心七上八下的,總覺得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罷了,直到從霍元昭那裡得知魏蘅離京後,紀鳶心中便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未曾想,果然應了驗。

這兩個月以來,紀鳶時常提心吊膽,猶豫著要不要主動提及,她生怕他一時沒個輕重,那樣,便是一樁罪過了。

眼下,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話音一落,隻見那霍元擎嘴角抿成了一條線,良久,輕啟薄唇,吐出了一個字:“是。”

說完,見紀鳶身子微微一顫,原本搭在身上的狐裘滑落了下去,霍元擎伸手探了過去,卻見紀鳶往後微微躲了躲,霍元擎雙手緊緊的握成了拳,片刻後,忽而伸手去抬紀鳶的下巴,捏著她的下巴,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一道:“怕我了,嗯?”

紀鳶咬牙,看著經過這大半年以來的親近,好不容易冰川消融的臉,此刻又隱隱浸染上了霜,心裡有些酸澀,過了良久,隻緩緩搖了搖頭道:“不怕。”

說完,主動伸手握在霍元擎青筋繃起的大掌上,緊緊握著,片刻後,拉著霍元擎的掌心貼在了自己的臉上,隻隱隱紅了眼圈,道:“公子這雙手是為國為民做大事的,我知道公子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鳶兒,可鳶兒不想讓公子為了鳶兒做出這等有折損公子顏麵之事兒。”

以前,霍元擎對付那杜衡,險些將人給生生折磨至死,紀鳶覺得對方是罪有應得,理應有此報,從未曾同情或是不忍過。

可是畢竟這魏蘅不過是一屆女兒身,縱使她蛇蠍心腸,罪該萬死,紀鳶卻覺得這霍元擎委實不該插手的,他是霍家大公子,霍家未來的承襲人,他是應該乾大事的,而不應為了她這樣一個內院妾氏,去對付旁人,若是歹人渾人便罷了,可是一個女子的話,將來若是傳了出去,顏麵何存?

更何況,有些事情,本是該由她自己去麵對的,這條路,是她自己選擇的,即便吃些苦,受些委屈,也是她心甘情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