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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國公府 姀錫 4287 字 6個月前

,大冬日寒氣逼人, 特意往那木樁子上墊了一塊虎皮軟墊。

殷離一共跑了三趟, 動作有條不紊, 這樣的流程自老國公過世後,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都重複不下千萬遍了,已是十分熟稔。

最後一趟出來時,隻見那霍元擎手裡拿著書,往殷離手中看了一眼,隨即,勉強的將目光收了回,下巴微微繃著,臉上神色一貫僵冷。

“公子,該上藥了。”

托盤上擺放著一應藥瓶、紗布、剪子,霍元擎微微皺了皺眉,片刻後,淡淡的應了聲,隨手將一邊衣袍半解,一手握著書籍撐在膝蓋上,自顧看書。

殷離拿著藥瓶來到霍元擎身後,將衣袍挑開,隻見那結實肌肉緊繃的後背布滿了大片傷痕,全是鞭傷,數十道,一道又一道交織在一塊,皮開肉綻,瞧著直觸目驚心。

這傷遠比臂膀上的劍傷要來的嚴重、心驚肉跳得多。

殷離輕手輕腳的將藥粉撒了上去,隻見那背部的肌肉顫了顫,殷離手下一頓,隻低聲道:“公子,您忍著些。”

霍元擎額頭隱隱冒了汗,卻隻輕輕蹙了蹙眉,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隻直直盯著手中的書籍瞧著,嘴上淡淡道:“無礙。”

殷離動作極為熟稔,這樣處理傷口的方式,從跟在公子身邊起,早已不知道處理多少回了,主子習慣,他也已習慣了。

國公向來嚴厲,殷離七歲便跟在霍元擎身邊,便已經學著處理過這類傷勢了。

這一回,主子插手攪亂了整個京城的局勢,便是主子有傷在身,也依然沒能躲過那三十鞭。

***

上完藥後,殷離將藥品等一應東西收拾好了,放進了竹屋,出來時,手上提著那個食盒,隻默不作聲將裡頭的臘八粥及三小蝶精致的點心端了出來,見臘八粥有兩碗,似乎也將他的那一份備下了,殷離隻有些意外,片刻後,衝那霍元擎道:“今兒個臘八,這是紀姑娘方才打發人送來的,小的瞧著還算入眼,主子晚膳未用,眼下多少用點吧。”

霍元擎抬眸,目光在那碗精致的臘八粥上停了會兒,又將目光投放到旁邊的三小碟點心上瞧了一陣,隨即嘴角微抽。

眼前那點心是用棗泥、豆沙捏成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八仙人,老壽星,羅漢像,這玩意兒,分明是逗小孩的,他三歲時,就曾被祖母抱在懷裡逗弄著,指著那一個個栩栩如生的小玩偶點心,一口一個說教著:“這個是老壽星,擎兒,乖孫子,來,跟著祖母念一個——”

三歲的霍元擎見了這些,便已知皺著小眉頭,覺得著實沒趣了。

更何況這會兒——

不過,大抵是憶起了兒時難得的溫情時刻,霍元擎眼底有片刻的失神。

過了片刻,竟破天荒的端起了那碗臘八粥,見粥麵五彩斑斕,瞧著倒是精致乾淨,霍元擎捏著勺子吃了一口,粥燉爛了,方一入口,就跟冰塊見了太陽似的,入口即化,倒也還算可口,就是味道有些甜,霍元擎並愛吃甜食。

不過,許是未用晚膳,不知不覺,這碗臘八粥竟難得見了底,末了,又將目光投放在那點心上。

見那老壽星圖像捏得活靈活現,尤其是那雙眼珠子,分明滿目慈祥,可瞧在霍元擎眼裡,不知為何,卻隻覺得那眼珠子似乎在滴溜溜亂轉著,活像要從眼圈裡轉出來似的,霍元擎半眯著眼盯著瞧了許久,忽而伸了筷子過去,將那雙眼珠子挑了出來。

殷離:“……”

***

卻說竹奚小築,紀鳶洗漱好了,披著長發坐在了梳妝台前等著,不多時,菱兒便氣喘籲籲跑了回來,紀鳶手握著木梳,淡定轉身,見菱兒手裡的食盒不見了,嘴角微微瞥了瞥,隨即,隻裝作漫不經心問道:“那人…收下了?”

“收下了收下了。”菱兒伸手撫了撫%e8%83%b8口。

紀鳶見她跑得這般急,有些詫異,便問起了,隻見菱兒表情驚恐,衝著紀鳶氣喘籲籲道:“姑娘,您猜奴婢方才在那竹林裡瞧見什麼呢?”

紀鳶微微挑眉。

菱兒一陣驚恐道:“奴婢瞧見大公子受了重傷。”

紀鳶一愣,道:“還是臂膀上那傷麼?”

菱兒一個勁搖頭道:“不是,不是那道,在背上,滿背都是,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瞧著像是被鞭子抽打成的,瞧著怪嚇人的。”

原來方才菱兒走到半道上發現帕子掉了,趕忙回去尋,遠遠瞧見那殷護衛在替大公子上藥,恰好背對著她,她將那滿背上的傷痕瞧了個滿眼,當即眼珠子都差點兒要瞪出來了。

“瞧著像是新添上的,應當是被人抽打上去的,可是,姑娘,那…那可是大公子啊,整個京城,放眼望去,哪個敢打他啊?莫不是…莫不是公子在禦前當差,被…被皇上給罰的?嘖嘖嘖,瞧著怪疼的,大公子硬是一聲未吭的,奴婢遠遠地瞧著,汗毛都要豎起了…”

菱兒劈裡啪啦說過沒完。

紀鳶握著木梳,垂眼沉思著。

當今世上,誰人敢往那霍元擎身上抽打鞭子?既是打了,對方也未見反抗,想來,應當是不可反抗之人,菱兒說的有幾分道理,興許是當差失職,被罰了,又或者——

這個世上,那霍家大公子不可反抗之人,除了聖上,應當還有一人,國公爺?

為何挨打?

犯了事麼?

犯了何事?

恰逢此時,這般湊巧,莫不是與她那樁事兒…有關?

思及至此,紀鳶微微咬了咬唇,若是如此,一碗粥,怕是遠遠不夠啊?

可是,除此以外,她也無以為報啊!

***

十二月初十,王家前來拜會。

當日,霍家有貴客到訪,原是甄家來了人,遠在贛州的甄太太小王氏曆經兩月長途跋涉,終於來京了。

小王氏來京,並未去娘家王家,落腳之處,竟然首選在了霍家,想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紀鳶聽聞,王氏與小王氏乃是一母同胞姐妹,隻王氏生母過世得早,父親又娶了續弦,後母母雞生蛋似的,哐哐哐誕下了同父異母的弟妹,王氏姐妹一個嫁到霍家,一個卻遠嫁贛州,想來,其中似有些緣故的。

好巧不巧,恰好都趕在了這一日。

卻說這日一大早,霍家府前堆滿了人,甄家離得遠,算是稀客了,又聽聞王氏對這親妹妹自幼疼愛得不得了,聽下人稟報,人還在幾條街外,王氏便早早親自候著了,當家主母如此重視,底下幾個小的又如何敢不熱情。

隻見那甄芙兒、霍家二姑娘、霍家三姑娘,連三房兩位姑娘也來了,個個盛裝打扮,非但如此,便是連尋常難得一見的霍家二公子、三公子、四公子都齊齊到齊了。

王氏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立在正門迎著甄家太太。

而側門這邊,紀鳶扶著尹氏安安靜靜的候著,迎著王家蔡氏等人,尹氏十分重視這次會麵,竟親自來迎了。

兩路人馬,不知哪方先到。

安靜等候間,忽見那甄芙兒走到霍家二公子霍元懿身邊,隻提起袖子遮麵,衝那霍元懿俏生生的說了句什麼,不多時,那霍元懿合上扇子,趁人不注意時,往她頭上敲了兩下,動作親昵寵愛。

紀鳶瞧著,神色微微出神,聽霍元昭說,甄家太太此番前來,是要替這二人將親事定下的,這二人郎才女貌、宛如一對璧人,委實登對。

出神間,似有所感應,隻見原本正在與那甄芙兒說笑之人忽然間扭頭朝著紀鳶這個方位看了過來,恰好與紀鳶目光對了個正著,對方微怔,紀鳶立即將視線收了回。

甄芙兒不知表哥在看什麼,不多時,也順著視線扭頭,見紀鳶立在身後,甄芙兒麵上的笑容微微淡了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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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紀鳶垂著眼, 視線再也沒往那邊瞧過了。

***

約莫等了一刻鐘後, 王家人先來了, 除了蔡氏,婉婉,師兄, 便是連王家大房王太太也隨著一道來了,由此可見,王家其重視程度。

王家人一下馬車, 見霍家府前竟如此這般大的陣仗, 當即驚了一陣。

王氏倒是客氣, 王家在朝中雖品級不高,其職位卻占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也算得上是朝中新貴, 再者, 但凡常年身居高位的聰慧之人,是絕不會眼高手低,明麵瞧不上些個低品級官員的,因為在這座城裡, 你永遠也預料不到,明日誰一下子就雞犬升天了, 明日誰一下子就家道中落了。

因與王太太有過兩麵之緣, 王氏竟親自上前跟王太太、蔡氏主動打了招呼。

蔡氏頓時感到受寵若驚。

王家今兒個來人, 尹氏早早便報備了的, 這會兒隻見王氏與王家兩位夫人客氣寒暄, 見身後王家兄妹生得伶俐,隻逮著好生誇了一遭,尤其,見那王淮臨翩翩公子,溫潤如玉,到令人眼前一亮。

王氏隻好生將他打量了幾遭,笑著對蔡氏道:“瞧瞧這一雙兒女出息的,當真是好福氣——”

頓了頓,又笑著道:“聽聞你們老家是山東那邊的?嘖嘖,山東倒是個好地方,瞧瞧這一個個水靈的,將我府上那幾個丫頭可給比下去了。”

說這話時,還特意抬眼瞧了身側紀鳶一眼。

紀鳶捏了捏帕子。

王家兩位哪裡敢應承,隻笑嗬嗬道:“不過是鄉野長大的,哪能跟府上幾位公子姑娘們相提並論,夫人這般說來當真是折煞我那兩個小的呢。”

幾位長輩們寒暄時,紀鳶乖乖立在一側,見婉婉悄悄衝她眨眼,紀鳶抿嘴笑了笑,又見婉婉悄悄衝身後指了指,紀鳶順著瞧去,隻見師兄立在婉婉身後,正笑看著她這邊。

紀鳶見他竟如此大膽,悄無聲息的瞪了他一眼,王淮臨輕輕咳了一聲,這才收回了視線。

***

這二人的小小互動恰逢被霍元懿悉數瞧在了眼裡。

這位紀家表妹每每見他如見蛇蠍,回回是避之不及,好像他是毒蛇猛獸似的,麵上從來隻有得體的笑,及淡漠的疏離。

這還是霍元懿打頭一回在她臉上瞧見過如此嬌俏模樣,隻覺得古靈精怪,又嬌憨可愛,隻瞧得人心下微窒,竟生生令人挪不開眼。

霍元懿握著折扇的手微微緊了緊。

這王家亦是來自山東,瞧著應當是與紀家表妹相熟的,這個時候前來霍家拜會,寓意不言而喻,壓根不用細想,霍元懿立即便猜測到對方來意了,這一切壓根與他並無任何乾係,可不知為何,隻覺心下微沉,不多時,隻見那霍元懿淡淡抬眸,將視線直直落在了對麵王淮臨身上。

霍元懿半眯著眼上上下下將其打量著,見那王淮臨生得氣宇軒昂,英俊不凡,瞧著像是個讀書人,但身上又半點無書生的迂腐及綿軟,雖不及簪纓世家出來的公子那般貴氣,倒也自有自的風采。

但在霍元懿眼裡,配紀家妹妹的話,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