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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305 字 6個月前

你怎麼回來的?”

林奈疲憊不堪:“你怎麼知道我會回來?”

“我在尋找你消失的線索。你已經失蹤了三天。”馬裡奧說:“發生了什麼?你去了哪裡?”

林奈進屋給自己先倒了一杯威士忌,然後簡單陳述遭遇:“接下來我還有一場仗要打,而且會比較難打。唉,老頭子不好對付,這次是生是死真的說不好。”

“你能活下來的。”馬裡奧一邊幫他包紮手一邊說。他說得平淡卻肯定。

林奈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他更擔心雷托:“你有雷托的消息嗎?他現在怎麼樣?”

馬裡奧本來還想瞞著他,看他的樣子知道是瞞不住的:“上校在兩天前被抓走,說他有協助通敵、包庇間諜的嫌疑。他的勤務兵一直在聯係我,但他也打聽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隻聽說有嚴刑拷打,不知道能撐多久。那個勤務兵還交代我,如果找到你千萬不要告訴你消息,但是看起來你已經知道了。”

“昨天格林金斯告訴了我。所以人民軍是知道這件事的,而且消息很靈通。”

“人民軍陷害了上校?”

“現在還不好說,這件事情太複雜,牽涉的人和勢力也多,一時半會兒搞不清楚。”

“如果你自身難保,我認為你應該先想辦法保全自己。”

“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他不願意見到你這樣。”

“那你認為我願意見到他這樣嗎?”林奈不自覺拔高了聲音,他明明已經很疲倦了,為了趕回河穀他一晚上沒睡覺,眼睛已經遍生血絲,這時候提高聲調顯得有點可怕:“這裡已經沒有我牽掛的人了,馬裡奧,他是我唯一牽掛的人。他是維係著我和這個世界最後的一點關係。如果他離開了,沒有人會記得我,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我就會變成一盤沙子,風一吹就消散了。他是凝聚著我的靈魂的凝合劑,我不能沒有他!”

那種無法忍受的感覺又一次回到了林奈的身體裡。儘管理智告訴他,雷托不是一個好惹的人物,也不會輕易被困住,總會有自救的辦法,而且他還有充足的時間準備營救,但回到河穀的路上,他還是無數次地將摩托車開到了最大時速,躁動的發動機合著他焦慮的心跳,他甚至後怕自己會一不留神開下路去,不知掉在哪個河溝裡。

他無法忍受失去雷托,哪怕隻是失去雷托的這個念頭在腦袋裡出現,他都覺得難以忍受。他想見到他,想聽他再對他說一次,他,林奈·列弗是一個珍貴的、特殊的人。他已經放下所有隻願意成為雷托眼裡的那個特殊存在,神不可以再剝奪他僅有的這一點東西了。

馬裡奧沉默地走過來,擁抱他:“好,我會幫忙的。上校對我有恩情,我也應該報答他。”

壁爐的火光在林奈眼裡燃燒,幽憤、悲痛的火星在深潭上跳躍:“波黑政府軍到底還沒有調查出一個結果,再加上這是人家軍隊內部的事情,我們作為外人去強取不好。無論失敗還是成功其實都是加重雷托的負擔,人家會覺得還沒把你怎麼樣呢,外人就急吼吼來營救了,本來沒有通敵的更懷疑你通敵了。”

“波黑政府軍不會自動放人。除非有切實的證據證明上校沒有通敵。”

“他是被艾力克·勃朗拉沃連累的。所以,隻要證明艾力克不是間諜,雷托身上的嫌疑自然就會消除。況且,政府軍不一定願意拿雷托開刀。他現在是波什尼亞克人心目中的英雄,多虧了機場那一戰,如果他突然消失了,政府軍很難和民眾解釋。”

“但勃朗拉沃的確是間諜,格林金斯已經承認了,你不能證明一個錯誤的事實。”

林奈咬牙:“那也隻有塞爾維亞知道他是間諜,克羅地亞現在還不能肯定。他們是怎麼懷疑起艾力克·勃朗拉沃的?”

馬裡奧是雇傭兵團的人,他是通過克羅地亞雇傭兵團知道的具體情況:“他們調查了那個支援貝爾拉莫維奇的雇傭兵團。薩拉熱窩屬於克羅地亞的、能擁有武裝直升機和裝甲車的大型雇傭兵團隻有一個,兵團的團長是退役軍人,他的女兒曾經和艾力克·勃朗拉沃是同一個讀書俱樂部裡的成員,兩個人也許有曖昧關係,這說不好。艾力克·勃朗拉沃被捕後,團長的女兒嫁人了,但是她和丈夫拍結婚照的時候還戴著艾力克送她的耳環,那是一對鑲金的黑珍珠耳環,和白色婚紗格格不入,於是他們拿到了那對耳環,發現金子上刻有勃朗拉沃的全名縮寫。恰好我和兵團團長打過交道,昨天給他打電話假裝日常問候,他才和我說了這些事。”

林奈讚歎地看著馬裡奧:“雷托把你留在身邊,果然是有用處的。”

“上校對我有恩情,我應該報答他。”雇傭兵的邏輯很簡單。

“也就是說,艾力克·勃朗拉沃通過昔日舊情人的關係,聯絡上了雇傭兵團向塞爾維亞支援,他的目的就是借機挑撥克羅地亞和波黑之間的關係,破壞盟約,為塞爾維亞服務。”

“如果兵團團長招供了,那他就坐實了通敵的罪名。”

“所以隻要兵團團長否認他和勃朗拉沃的關係,艾力克就不會被抓到把柄。你和他們團長既然有交情,能不能幫上忙?”

馬裡奧做了個堅定的表情:“團長的確欠過我一次人情,我可以打電話給他,讓他作證,保住上校和艾力克·勃朗拉沃。雖然我也不能保證這樣行得通,但這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嘗試的辦法。至於後麵怎麼處理艾力克·勃朗拉沃,就要小心。”

林奈有點感動。他站起來給雇傭兵鞠躬:“謝謝你。隻要能保住他,我一定會好好謝謝你。”

第41章 權衡利弊

雷托已經不記得時間了,他估計自己被抓至少有三天,但在體驗上他像是熬了三個世紀。

斷斷續續有不同的人來拷問他,他們沒有采取血腥的手法——也許是因為知道這些手段對他無效——而是逼迫他不能睡覺,用強光刺激他的眼睛,對他的精神一再打擊。雷托奄奄一息,他體會到極度的、摧折靈魂的疲憊,理智像一隻蝴蝶讓他難以捕捉,他索性放手讓它飛走。於是意識的海洋裡隻剩下洶湧的波濤,巨浪拍打他的腦顱,轟隆震動,回響裡全都是林奈的一歎一笑。到最後,他聽誰的聲音仿佛都是林奈在對他說話。

“我知道不是你的錯,”恍惚裡,林奈走到了他的麵前,親%e5%90%bb他的額頭:“但我隻離開了不到72小時你就把自己搞成了這樣,親愛的,你讓我很擔心,我是不是不應該離開你?”

雷托露出一個微笑:“這都隻是暫時的,他們定不了我的罪。”

“可你能熬到他們釋放你嗎?你不打算主動采取行動嗎?”林奈歎氣:“我不喜歡看到你這個樣子,雖然我也不喜歡看你穿得花枝招展像隻求偶的動物似的,可你受傷的時候也不好看。你的臉色太糟糕了。”

“抱歉,讓你擔心了。這是最後一次,好嗎?我不會再讓自己這麼狼狽了。”

“那就停止對自己的折磨,雷托。不要用彆人的錯誤來折磨自己。”

雷托感覺到心臟漏跳一拍。“林奈”的眼神將他看穿了:“你沒發現嗎?你不僅喜歡折磨彆人,也喜歡折磨自己、虐待自己,為什麼呢?因為你曾經做錯過事情,所以你認為自己值得一切虐待和折磨嗎?無論是否是你的過錯,你都認為這是你應得的?遭受折磨和虐待能讓你在心理上更舒服嗎?你是在贖罪還是在逃避?你認為自己要遭受多少折磨才能彌補過去的錯失?你是不是期待自己哪天能以死謝罪,這樣那個曾經代替你去死的文件保管員就能得以安息?”

雷托被他擁抱。他覺得自己在這個擁抱裡有了喘氣的空間。╩思╩兔╩在╩線╩閱╩讀╩

“親愛的,這是一個不好的習慣,是不健康的心理,你應該改變。”幻覺中的林奈溫柔地拍撫他:“你願意信任我嗎?你願意聽聽我的想法嗎?我認為,你不應該以最糟糕的一麵定義你自己。你心裡的那麵鏡子,映照出來的應該是戰爭最陰暗的角落,而不是你最痛苦的傷口。”

雷托依偎著他,從未有過如此輕鬆的時刻:“因為被你愛著,讓我覺得自己沒有那麼糟糕。”

林奈笑了:“我當然是愛你的,我等著你回家,親愛的。”

……

“上校!上校!”有人呼喊。

雷托抬起汗淋淋的臉,終於捕捉到了現實的聲音,他從幻覺裡醒來,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抱歉,我剛剛走開了一會兒。你說什麼?”

審訊員滿臉嘲諷:“艾力克·勃朗拉沃招了,他承認自己是塞爾維亞間諜。但他說你什麼都不知道,看來你的朋友很袒護你啊。”

雷托皺眉:“他招了?他還說了些什麼?”

審訊員不耐煩:“是我在問你話,還輪不到你來問我,嫌疑犯!”

雷托臉色一冷:“把你的長官叫來,我有話對他說。你告訴他,我有重要的消息和他談。我不和你說話,你還沒有資格在我麵前說話。”

審訊員對他突然轉變的態度感到驚訝,雷托受儘酷刑卻威儀不減,壓迫得審訊員心裡生了怯意,竟然忘了回嘴呆愣愣地就照他說的去做。

總負責案子的也是一名上校,進來的時候隻以為雷托在耍脾氣,沒有把雷托放在眼裡:“有什麼快說,彆浪費我的時間。”

“告訴軍部,全民公投之後我會辭職離開波黑,徹底消失在這個國家。在辭職之前,我會接受電視台采訪,告訴全國人民,我對這個國家應儘的義務已經完成,接下來我應該履行作為兒子的責任,彌補多年因工作繁忙而忽略陪伴父母造成的虧欠。”雷托坦言:“你們無非是不想見我出頭,又怕我因為機場一戰獲得民心之後得意忘形,不受軍部控製,才想借此機會打壓我。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裡了,我對職位、權力還有你們這些勾心鬥角的小遊戲沒有任何興趣,我已經決定在波黑獨立的當天離開這個國家。所以你們不必擔心我會篡權謀位,影響你們的地位。去吧,把我的話一字不落地往上轉達。老頭子們會作出正確的決定的。”

上校被他堵得一時竟然接不上話。好半天才有點惱怒地反應過來:“你彆以為這樣就能逃避罪責!我們現在是在審查你的叛國罪行,你的那個克羅地亞朋友已經承認了他是間諜,難道你還妄想著能逃脫製裁……”

“你們知道我和這件事沒有關係,而且你們沒有實際證明我叛國通敵在證據,”雷托直接打斷他:“我在政府軍這麼多年根本接觸不到核心信息,隻是空有頭銜而沒有多少實際的權力,手底下除了幾隻貓鼬,就連申請幾架直升機和悍馬車都要經過上頭層層審批,這是你們自己造成的。所以我根本沒有當間諜的本錢和能力。你們心裡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不要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了。我已經承諾我會離開這裡,你們不需要再對我戒備防範了。”

上校抿著唇,臉色很難看。

雷托其實已經很虛弱,但他強撐著最後一點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