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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321 字 6個月前

我可以現在就寫辭職信,然後你把這封信一起帶給老頭子們。這樣,我、你、他們,大家今天晚上都可以睡個安穩覺了,好嗎?讓克羅地亞人自己去操心自己的事情。”

瓦爾特見到雷托的時候嚇了一大跳,他親愛的上校形銷骨立,慘白得像隻鬼。那個失禮的審訊員恭恭敬敬扶著他從審訊室出來,並和瓦爾特一起把雷托扶上車,並和雷托道歉——

“很抱歉上校,的確是我的工作態度有問題。請您原諒,我會寫好檢討呈交給您的。”

雷托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窩在轎車的皮椅上:“滾吧。”

瓦爾特已經準備了熱湯和外傷處理的藥品:“他們怎麼能這麼對待你。這是虐待,是不正當審訊,應該舉報他們!”

“得了吧,這幫家夥就是吃這碗飯的。”雷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計較:“有林奈的消息嗎?”

瓦爾特點頭:“馬裡奧和他已經見麵了。他們在商量營救你的計劃,不過他們的計劃應該用不上了,上校,你怎麼說服他們放了你的?”

雷托這才鬆下一口氣。他沒有說話,仿佛點了點頭。瓦爾特等了一會兒見他沒有反應,才發現他已經兩眼一閉直接昏了過去。

被嚇得魂不守舍的瓦爾特催促著司機飆車去了軍醫院,大呼小叫將整個急救室的醫生全找了來。所有檢查做完就花了兩個多小時,主治醫生哭笑不得地告訴瓦爾特雷托隻是脫水嚴重加上疲勞過度,並沒有嚴重的傷情,小勤務兵才覺得自己的靈魂回歸到了正常的位置。

第二天清晨等林奈和馬裡奧趕到醫院,雷托仍然在昏睡,但他的身體指標已經沒有那麼可怕了,醫生給他大量地輸液,營養劑和水全部通過血管進入到他的身體裡,手背因為長久地紮著針發著青,皮膚摸上去是冰涼的,脈搏在這種極冷的環境下跳動。

林奈握著他的手,沒能將手烘暖,自己的卻涼下去。他仍然不死心地握著,直到最後兩個人的手都變得冰冷、汗濕,黏膩。戰爭剝奪了人和人相互溫暖的最後一點希望,每個人都自身難保,如果一定要顧及彆人,就要有充分的準備一同承擔它的苦寒。

瓦爾特帶著熱水和食物回來,一並還有些新的消息——

“艾力克·勃朗拉沃承認了自己是塞爾維亞間諜,並且對幫助聯係雇傭兵支持貝爾拉莫維奇的事情供認不諱。但他說他是被迫的,因為塞爾維亞人拿他的生命威脅他,他們侮辱他、虐待他並且對他的精神日複一日地折磨,威脅他如果不做間諜就會殺了他和他的全家,在這種情況下,他隻能答應當間諜。”

這倒是一個可行的說法:“克羅地亞接受了他的說法嗎?”

“他們在討論、考慮,但我認為最終的結果還是會接受。勃朗拉沃的確遭遇了非人的酷刑,在極端殘酷的情況下,如果一個人仍然保持自己的信仰,寧死不屈,他應該被追封為烈士,受人民尊重。但如果他選擇屈服和放棄,也不應該遭到唾棄,畢竟求生是人類的本能。就算他們仍然認為勃朗拉沃應該接受懲罰,考慮到他的經曆,也不會有太嚴重的處置後果。”

“那現在他還被拘留著嗎?”

“在討論結果出來之前,恐怕還要關一段時間。但他們不敢對他動粗了,聽說有精神科醫生被請來鑒定他的精神狀態。”

“是打算以精神疾病作為辯護理由嗎?”

“是的。他們家到底是搞法律的,思路很清晰。老勃朗拉沃如果拚了命賣一把老臉,雖然可能晚節不保,但把兒子撈出來應該沒問題。”

這時,林奈的手上有輕微的動靜。有人發出昏沉的囈語,低啞渾厚的聲音顯得懶洋洋的——

“什麼思路很清晰?”

林奈回頭就見醒來的雷托:“沒事。你感覺怎麼樣?”

瓦爾特知道兩個人有話說,找了個借口先離開。雷托回握了一下林奈的手:“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吧。要水嗎?我去給你拿水。”

“我現在最需要你,彆動,讓我看看你。”

林奈笑起來,他俯身親%e5%90%bb愛人的手背:“我們倆真是多災多難,嗯哼?”

“多相配,不是嗎?”雷托順著他的話調侃。

林奈替他撥開額前的頭發,用毛巾給他擦了擦臉,親%e5%90%bb他的嘴唇。他們交換一個緩慢的、輕柔的%e5%90%bb。雷托抬起手摸一摸他的臉,林奈用側臉在他的掌心磨蹭。

“我坐在這裡的時候就在想,乾脆現在就走,公投也不管了,等你醒了我們就去意大利。”林奈低聲唏噓:“我以前絕對不會產生這種不負責任的想法,什麼拋下一切撂挑子不乾,這種事情百分之百不會出現在我腦子裡。但是今天早上我真的是這樣想的,雷托。”

雷托用深情的目光回望他:“我們每個人都會變化,為了適應新的情況和環境。客觀的世界在變化,所以我們也會應對著變化,這是人類最正常的反應。”

“我能預見自己會離開人民軍,會轉變自己的職業,但是我絕不會想到有一天會離開塞爾維亞,離開南斯拉夫。有一些變化我自己想想也很吃驚。”

“因為這些變化讓你覺得惶恐難安嗎?你害怕失去自己還是害怕自己的人生不受控製?”

“比起害怕失去自己,我更害怕失去你。”林奈剖白:“我年輕的時候天真地認為,人生就是權衡利弊,但是戰爭讓我的人生裡沒有利,隻有弊,我隻能權衡不同程度上的弊端。如果我一點會失去一些東西,我寧願失去我自己,不要失去你。”

雷托撫摸他的眉角和發鬢:“我很抱歉,沒能成為你人生中的優勢。”

“不是你的問題,”林奈回答他:“這是我的問題。愛情很難成為一個人的優勢。”

他們在安靜裡耳鬢廝磨,一對劫後的愛侶總算回到彼此身邊。

“話說說就算了,該做的還是應該做完。”雷托太了解林奈了:“你的那位敬愛的老師不會善罷甘休吧?沒有和他做一個體麵的告彆,你會後悔的。”

林奈想到這件事就發愁:“但這件事恐怕不會體麵收場。”

“非要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沒有回寰的空間?”

“他是想要殺了我的,我能感覺得到,他是認真的。我和他之間十幾年的情誼,終究是比不上軍部的一個命令。在這一點上,他的確比我更像個職業軍人。這大概是我還年輕,而他已經經曆了歲月的洗禮的原因。”林奈的目光暗了下去,在這件事上他是難過的:“我和老師之間,恐怕真的隻有一個人能活下來。不是我死,就是他死。”

第42章 地麵之下

林奈思路很清晰:“雖然具體的內容沒有透露,但老師說過他要執行一次狙擊任務,這次任務必然和全民公投有關係。時間點應該就在這幾天,涉及到關於投票的重要人物都可能有危險。人民軍很在意這次全民公投,必然想儘辦法破壞投票過程。把一個退休的老人都請到戰場上來,這是黔驢技窮了。”

“比如從克羅地亞來拉票的議員?”

“拉票演講活動不能暫停進行嗎?選票總不會比人命更重要。”

“人民軍這次是孤注一擲,波黑也是。如果這次投票不通過,你知道波黑可能麵臨什麼樣的下場嗎?獨立失敗,重新納入塞爾維亞的管轄範圍內,到時候,波黑的所有非塞爾維亞人會麵臨更大的生存困境。我們隻有贏這一條路可以走。”⑦思⑦兔⑦網⑦

“演講活動什麼時候進行?在什麼地方?你們打算怎麼部署人手?”

雷托將與議員的談話大致複述:“你想加入這次保障行動?”

林奈挑眉:“我沒有冒犯的意思,親愛的,但整個波黑政府軍加上克羅地亞國防部,能夠和奧丁·格林金斯對狙的人,恐怕還沒有出生。你不會想要一個從業超過四十年、一生打出的子彈可能比你吃過的炸薯條還多的狙擊手站在你的對麵。我是你們唯一的指望了。”

雷托深愛他自信的樣子,這是林奈的人格魅力。他現在大概知道這份自信是從哪裡來的了。如果不是因為他身體還有點虛弱,他很想坐起來把人拉進懷裡親%e5%90%bb。

“你現在這個樣子很美。”雷托由衷地說:“我隻想保留住現在的你,如果殺了奧丁·格林金斯會讓你變得痛苦和憂鬱,那麼我寧願你不去。”

林奈已經做了決定:“但我承擔不起失去你的風險。”

雷托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保證他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下午他就強撐著身體坐起來,把瓦爾特、秘書官和馬裡奧叫到病房裡一起開會,詳細分析演講活動當天的行程,完善部署——

“當天的演講活動會持續一整個上午。從早上九點鐘開始,議員會乘坐遊街的演講車穿過薩拉熱窩的市區主乾道,路線就是地圖上你現在看到的紅色線路畫出的這一條,從酒店出發,途徑拉丁橋、市民廣場、國家圖書館、歌劇院最終到達教堂。演講最終在教堂的院子裡進行。”

林奈看著那條長長的彎曲的紅線:“沿途拉票和演講,車速肯定和平時的車速不同。有沒有算過這一路要走多長時間?”

“整條路線大概持續一個半小時,計劃在十點半到達教堂並開始演講。演講持續一個半小時在正午十二點整結束。”瓦爾特回答了他的話:“演講結束後會有小型的午間聚餐。兩點鐘所有活動才正式結束,議員會乘車回到酒店。”

“真是充實的一天,不是嗎?”林奈調侃。

雷托回答:“這就是從政的代價。”

“目前的部署方案是怎麼樣的?”

“因為遊街的路線經過的都是城市主乾道,我們不好封街,會影響市民的正常生活,所以會派八輛摩托車、兩輛保鏢車前後護送演講車,沿途每個路口我們會有士兵駐守,如果出現大量市民可以及時疏散,嚴禁舉牌、追車、擁堵街道。”

“教堂那邊呢?有沒有教堂的地形圖,我看看。”

“這裡。教堂不大,這是我們和議員協商的結果。院子裡最多能容納三百人,我們規劃隻邀請兩百市民到現場,其餘的都是兩國的政要和經濟、文化屆的人士,這樣我們能更好的地控製現場。媒體隻邀請了一家,進行現場直播演講,保證所有人能夠在家裡看到演講,不需要都聚集到教堂去。”

林奈帶著人現場去教堂看環境。這座不起眼的天主教堂坐落在平房勾疊的克羅地亞人聚集區,屬於社區教堂,占地麵積小,神職人員少,環境樸素、簡潔、溫馨,來這裡進行宗教活動的都是附近社區的普通居民。議員看中的也正是這裡的“社區氛圍”,它幾乎是教義中“友愛、互助、平等”的完美具象。把政治活動放在這個地方舉行,無疑拉近了政客和平民之間的距離,比在高級酒店的奢華會議廳或者莊嚴冷肅的市政辦公大樓更合適。

而且,居民區規整緊密的格局對狙擊手來說很不好處理——

“這裡可以說是一個狙擊手最不喜歡的環境。”林奈解釋:“老城區的房子排列緊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