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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308 字 6個月前

觸到不少‘統一派’,他們來自不同地方、不同單位,其中有一些是波黑政府的人,我們談到應該把想要分裂的人打壓下去,才能有機會挽回聯邦。我是認同的,而且因為我們是同族人,我很高興進入他們這個小圈子。”

林奈敏[gǎn]地意識到了問題:“你把國防部的事情告訴給他們聽?”

“我畢竟在國防部的重要位置,能接觸到的消息很多,有用的沒用的我會定期和他們交流。”

“你意識到自己這麼做違反了保密條例嗎?”

“我知道。我那時候認為這麼做是為了挽回自己的祖國。”

林奈震驚。雷托的做法完全可以判間諜罪,他在南聯邦的國防部當間諜!

所以這就是雷托平步青雲的秘密嗎?這就是他能年紀輕輕扛起上校軍銜的原因?位高權重、令人羨慕的高級軍官,竟然是出賣了自己的職業道德、出賣了軍事機密換來的權力。

如果這都是真的,也正好解釋了為什麼後來波黑政府軍嚴禁雷托接觸情報工作。一個當過間諜的人,必然沒辦法被身邊的人完全信任。他今天可以出賣聯邦國防部,明天也可能出賣波黑政府。所以,隻有讓雷托完全處在情報工作鏈之外,才可能杜絕他背叛組織的可能。而林奈當初竟然天真地以為雷托隻是受限於出身才被穆斯林排擠。

林奈沒從事過情報工作,但他接觸過這種人,那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工作,那是一種極大地摧折一個人的精神的工作。難怪雷托後來在精神上表現出病態和扭曲,這種特征對於長期從事情報工作的人來說太正常了。林奈隻是沒想到,雷托竟然有這樣的過往。

“那是什麼感覺?”林奈靠在上校的肩膀上:“當一個間諜,是什麼感覺?說出來,我想知道。”

雷托說:“很多人誤以為間諜是一份神秘的工作。其實它是一份普通工作,和任何其他工作沒有什麼區彆——你隻要做到三件事:勤懇、專業,保持微笑。下了班回到家裡你可以蓬頭垢麵、嗜酒暴食,但一上班你必須表現出穩定的情緒、積極的態度和開朗團結的性格。”

林奈發出朗笑聲:“這就是我不喜歡坐在辦公室裡工作的原因。太累、太痛苦了。”

“它的確磋磨人的精神。”雷托承認:“但我們也做了一些事情,幾次阻止了民族主義私人武裝組織的建立——那個時候就有聯邦高層私下組建民兵隊、自衛隊,甚至招攬治安團和街頭混混,因為還隻敢私下搞小動作,怕被人發現,所以一旦有消息泄露,他們不敢貿然繼續。而且這種事不好查,因為經手消息的人太多了。”

林奈難得安靜一會兒聽他說話。雷托繼續:“我們還對人民軍裡很多人做了詳細的調查,拉攏一些能用得上的人。你的成績單放到我麵前的時候就很突出,恰好那年是87年,我跟著上級去視察你們連的訓練情況。你和我的上司握過手,我站在他身後,所以你肯定沒有注意到我。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我當時對你有點興趣,但沒有到急於接觸你的地步。”

“我們那裡天天有人來視察,有時候一個星期要接待兩、三次領導,誰有功夫記得那麼多人。”

“後來我還去過一次你們那裡辦事,遠遠的從訓練場看了你一眼。”

林奈得意地回頭親了一下他的嘴角:“後來你怎麼調回波黑的?他們發現了?”

故事講到了縞潮部分:“是我自己辭職了。我們做了一票大的,那是最後一次,我意識到繼續這麼做下去是錯誤的,沒有意義的。”雷托回憶了細節:“我當時拿走了一份會議紀要,是一次特殊的武器采購預算的內部會議的紀要,國防部通過德國購買了大批的軍備武器。批準這次預算的是聯邦主席團裡那幾把椅子的其中一位——具體名字我不說了,說了也沒有意義——他上來之後以主席團的名字采購過好幾次大批量的武器,以至於軍費開支嚴重超額,而很多武器都拿去建立私人武裝了。”

“我猜猜,梅西奇?他的事情我倒是也聽說過一些。”

“這份紀要複印件因為被我拿走,導致消息泄漏,那次的采購就沒有能成功。這代表我們挽回了一筆軍費,也代表一批私人武裝失去了武器。”

“但阻止了這一次,肯定還會有下一次。你們又不敢公然朝梅西奇開火。”

“最糟糕的還不是這個,”雷托目光微沉:“會議紀要泄露了,肯定要有人負責任。我是做好了脫身的準備的,所以最終沒有查到我頭上來,結果就是他們查不出任何人,把文檔保管室的新兵拉出去背鍋了。”他頓了頓:“間諜罪,槍斃。”

林奈臉色一冷。

雷托的語氣很平靜:“槍斃那天我去了刑場,他父母看上去都是體麵的人,母親當場昏過去。那個孩子在臨死之前表現得很勇敢,一滴眼淚沒有流。神父問他有沒有遺言,他說我的罪自有天父裁斷。他死了之後槍手揪著他的頭發把他的屍體拖走,結果一抓抓了個空——他帶的是假發,搶手隻薅到了頭發,屍體掉在地上。場麵很滑稽,現場的人哄堂大笑。”

林奈彎了彎嘴:“好家夥,這麼厲害的人死了可惜了。”

那隻假發套狠狠地奚落了整個人民軍和聯邦政府。一個無辜的人死去了,他無法申辯,隻用一隻假發套甩了這個虛偽的、傲慢的國家機器一個響亮的巴掌。巴掌具體地落在雷托臉上,把他徹底打清醒了。

為了他自己的理想,一個年輕人犧牲了,而這個衰朽的聯邦仍然在加速走向分裂。他連一個人的生命都挽回不了,彆說挽回這個國家,誰也挽回不了,他依靠出賣軍事機密換來的,隻是讓更多無辜者付出生命的代價,不會產生任何其他結果。

從本質上來說,他和那些坐在國防部高層辦公室裡、用屁股決定腦袋的人並沒有區彆。

“三個月後,我寫了辭職報告,離開了國防部。”雷托簡短地結尾:“回波黑的時候,波黑政府軍還沒有建立,我在軍校做了一段時間教導員。到了克羅地亞正式和我們合盟成立政府軍,我才被調過來。你說的不錯,我沒有打過仗,以後也不會有機會上前線,他們打壓我,使我空有頭銜而沒有實際權力,我想,這也是我罪有應得。”

林奈在這件事上不同情他:“那確實,你活該。”

雷托笑得輕鬆,心裡是釋懷的。在這件事上沒有人罵過他,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做了什麼。但一個罪犯得不到懲罰,他就永遠有罪,他永遠無法贖清罪孽,後半生他必然要背負這沉重的荊條行走。林奈沒有從他身上把荊條拿下來,但也沒有離開。雷托就覺得他不是一個人在走這條路。

“你可以早點告訴我這件事。”林奈握著他的手低聲說:“我也害死過無辜的人,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波黑……我也殺過不少平民,在這些地方因為我而死掉的人比你害死的多得多。要是但丁的地獄是真的,我受的刑罰肯定比你多。”

雷托舉起他的手仔細地親%e5%90%bb他的手背的每一寸。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你知道,理想主義這個東西,比任何武器都要殘酷。”

林奈爬起來轉過身,雙手環著他的脖子,額頭頂著他的額頭,這樣他隻是用比呼吸微微大一點的聲音,兩個人也能聽清楚:“嗯哼,那你現在信什麼?”

雷托在他的凝視裡和他接%e5%90%bb。在唇齒的交換間,他承認了信念的轉變:“現在,我更願意相信一個人而不是相信某種主義。我在你身上投注過信任,林奈,你也是我的信念的一部分。”

林奈在他的唇上笑起來。

第28章 捕鳥行動

他們反複地、耐心地接%e5%90%bb。林奈閉著眼睛,他的嘴唇和雷托磁性般相互吸引,像運行的行星永遠能找到自己的軌道。他從來沒有覺得接%e5%90%bb是一件這麼有歸屬感的事情。

雷托替林奈梳理額前的頭發,林奈在薩拉熱窩這一個月頭發長長了:“我隻希望你不要後悔。我很抱歉讓你必須做出這個決定。”

他的表情是認真的,林奈看得出來:“我是成年人了,上校先生,我能為我自己做的決定負責。我的決定、我的人生、我的生存與死亡問題,都不應該是你的責任。”⊙思⊙兔⊙在⊙線⊙閱⊙讀⊙

“這話聽上去像是我們倆仍然沒有什麼關係。”

“你認為,你是愛著我的嗎?”

“我認為,我對你有一種精神上的、日漸心焦的渴望,並且我飽嘗不能實現這種渴望而產生的痛楚。如果你把它形容為愛情,我不介意。”

林奈的目光下移,用挑剔的表情審視:“那你最好在生理上儘快確定自己的喜好,因為我的胃口很大,上校先生。我可能不懂哲學、花哨的古希臘寓言和地緣政治理論,但我這個人懂得一個道理——如果你不能在床上滿足我,我是不會選擇你的。”

雷托咬住他的嘴唇,把他這張俏皮的、頑劣的嘴含在自己唇間,將他的%e8%87%80部壓向自己,讓他感受自己的渴望:“我早就應該知道,你不是一個容易滿足的伴侶,對嗎?”

林奈驕傲地說:“我是特種兵,我的要求從來都很高。”

太陽完全落下去了,他們能聽到遠處士兵的走動聲。這代表晚間的禱告結束了,克羅地亞的支援應該馬上就會到,他們要做好迎接貝爾拉莫維奇的準備。

“裝甲車部隊救下墜機人員再回來能趕得上嗎?”林奈問:“克羅地亞會有一百雇傭兵和大量武器。如果我們隻靠現在這些人,要把糧食帶出去恐怕有點難。”

雷托明白:“儘量趕吧,我已經讓他們在趕了。克羅地亞會帶空中部隊嗎?”

“應該會。”林奈不確定具體的武器裝備:“既然他們知道這裡有小羚羊,應該不會輕易放棄空中的製動權。想要速戰速決,誰能拿到製空權,誰贏的可能性就更大。”

雷托沉%e5%90%9f片刻:“貓鼬在這裡的作用被限製了,需要他們在外麵打配合。林奈,如果我能讓你帶著‘貓鼬’從這裡離開,你有沒有把握把他們的空中部隊打下來起來?”

“沒問題。”林奈毫不猶豫:“你來指揮,我聽你的。”

雷托笑著握了握他的手:“好,那我們就痛痛快快地打一仗吧。”

到了晚上,雷托決定帶上“貓鼬”的決定就顯得尤其正確了。特種兵的優勢在夜晚會成倍地放大出來,如果對麵是民兵組織,很難在晚上和特種兵抗衡下去。

貨運大樓的正門口出不去,大樓已經被塞族武裝組織包圍。林奈隻能帶著“貓鼬”上了樓頂,由三架小羚羊將他們從天台送出去。他們剛起飛,遠遠就能看到克羅地亞的“小鳥”直升機盤旋而來。空中指揮機“山貓”對他們發出了警告——

“敵軍空中部隊距離一公裡半,請各單位注意,敵軍空中部隊距離一公裡半。我們目前看到的是三架‘小鳥’,攜帶7.62毫米機槍、30毫米機炮,空中機槍手已就位。”

林奈撇撇嘴:“也沒借到什麼好貨嘛。我還以為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