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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331 字 6個月前

奈冷淡得近乎傲慢,他像是無所謂他們會怎麼罰他,隻堅持自己是對的,不肯認錯,於是軍部認為他是太受重視才會恃才傲物,應該將他流放到荒野裡去,讓他嘗嘗孤獨的滋味。

雷托覺得沒有必要問後不後悔的問題,他相信林奈從沒後悔過當初的那個決定——

“除了那一次放了我母親,你還有過違抗軍令的行為嗎?”

林奈搖頭一哂:“就那一次,那是我從軍生涯裡唯一的一次。”

雷托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相片給他:“你應該還記得她長什麼樣子吧。我總是隨身帶著她的照片,如果哪次在戰場上犧牲了,我也能和她一起葬在炮火硝煙裡。”

林奈接過照片一看,立刻想起雷托辦公室裡那章年輕女人的肖像,雷托當時把他的身份證件藏在了相片後麵,他乍一眼就覺得那個女人有點臉熟,原來那不是他的姐妹,而是他母親。

“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人。”林奈終於知道上校出色的容貌是繼承了誰的。

“我父親說,他當年到意大利出差,在賣花的花車上見到她,早上的太陽把她的臉頰曬成玫瑰花一樣的紅色,她坐在車上,後麵總有男人跟著她,朝她喊‘玫瑰、玫瑰’。她一回頭,見到我父親,拋出一支紅玫瑰落在他的腳邊,給他一個笑,他就明白,他的一生是屬於她的。”

“她叫什麼名字?”

“瓦倫蒂娜。”

“多可愛的名字。”

“是的。”

“她現在還好嗎?”

“挺好的,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帶你去見她,她一直想當麵好好謝謝你,我們全家都是。周末我們可以一起回家吃飯。不過我要提醒你,不要對她的廚藝抱有太高的期望。”

“從你的身材能看得出來,小時候就沒吃飽過飯吧?”

兩人相視一笑。林奈發現此時他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輕鬆。他想著雷托說的那句“一起回家吃飯”,就好像他們兩個人已經有一個家庭,有等待他們的晚餐,他們坐在同一張桌子邊上,吃簡單的食物並聊起工作上的倒黴事,誰的工作都是一樣糟糕,但是當他們回到家裡,回到這張餐桌前,回到彼此的身邊,一切都是可以和解的。

貝爾拉莫維奇必定會和克羅地亞支援部隊一起來,憑著現在的兵力塞族不敢繼續打,在此之前,二十分鐘也好,半個小時也罷,終於,他和雷托得以擁有一段嫻靜的、安寧的時間。

林奈的笑意逐漸變成靜默的、深沉的目光落在雷托的唇上,如果他的注意力能再往上挪幾公分會發現上校在用同樣的目光回答他。一種呼之欲出的衝動占領了林奈。

他一把扣過雷托的腦袋%e5%90%bb上去,親得熱烈而瘋狂。雷托摟著他的腰,他的嘴唇幾乎被林奈吮得發痛,兩個人差點牙齒都撞在一塊兒。林奈根本不是在%e5%90%bb他,而是在發泄!雷托嘴唇被他咬破了,滿口的鮮血在兩人唇間交換,雷托呼吸加重起來,血腥味刺激了他的欲望。

林奈推開他的時候,雷托眼睛有點發紅,抹了一把嘴上的血:“喜歡咬人?”

林奈歪著臉壞笑:“就許你變態,不許彆人有點出格的興趣愛好是吧?”

要不是他們還在打仗,雷托隻想把他就地按下扒光了直接辦事。

但上校還有點理智,無論時間、地點還是身體狀態他們都不適合再過度消耗,接下來的仗恐怕還很難打。如果能順利邁過這道坎,他和林奈以後還有的是時間。

他把狙擊手摟近了,換一種柔和的親%e5%90%bb,直到嘴上的血腥完全被對方的味道覆蓋:“我知道有一天你會想明白,會作出正確的選擇。林奈,我想讓你知道,我為你感到驕傲。”

持續的親%e5%90%bb讓林奈有點喘,他失神在雷托的目光裡:“這就是你想給我的禮物?”

“是,”雷托抱著他:“所有的這一切,就是我想和你分享的。”

林奈側臉靠在他的%e8%83%b8口,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心跳,他閉上眼睛,連同這份心跳也當作珍貴的厚禮。他突然明白過來——有一個問題從前他沒想明白過,現在才恍然大悟——為什麼雷托會一開始把他當成目標,對他表現出異樣的執著,一種超出了敵意的執著。

他現在很肯定地想,這家夥一定很愛我。

意識到這一點林奈是驚訝的。好像他下意識裡從沒有想過雷托會愛上他,或者他不認為雷托會愛上任何人,他甚至懷疑雷托是否真正渴望愛情。雷托在性格上有異於人的扭曲的一麵,包括他傲慢得近乎無禮的性格,雖然他很少解釋緣由,但林奈不是傻子,他知道一個能夠正常體驗情感的人,不是雷托這樣子。他懷疑雷托是否對愛情存在體驗上的障礙,懷疑雷托是否真的能和另外一個人存在感情上的共鳴。

這和單純的親密關係是不一樣的。林奈和雷托也有過親密關係,他們在身體上相互試探過,也接過%e5%90%bb,甚至在這種你追我逃的曖昧遊戲裡構成一種特彆的親密關係,但是兩個人都知道那和愛情是不一樣的。任何人,無論是否在精神和心理上有障礙,都可以享受親密關係,但能否正確地感知和體驗愛,是一種能力,並非所有人都具備。

林奈現在仍然懷疑雷托體驗到的愛和自己體驗到的是否是一種感情。但他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他不在意雷托對他的感情是否是純粹的愛情,因為他可以肯定的是雷托對他存在一種獨特的渴望,使雷托能品嘗到與日俱增的心焦和憂鬱,這種渴望無比強烈,就和此刻上校先生的心跳一樣,他會灼痛雷托,在每一個林奈曾經留下的傷疤上反複地持續地提醒雷托,如果不去追逐這種渴望,他的精神會日漸衰竭,直至完全乾涸和枯萎。

而這樣的既痛苦又甜美的體驗,是雷托能夠觸及的最接近愛情的東西。

“你在懷疑我嗎?”雷托看得出他的想法。

林奈低笑:“你這個人就是這樣,你讓我覺得你住在我的腦子裡,但你又拒絕我靠得太近。”

“也許是為了保護你才這麼做。”雷托調侃。

林奈一挑眉,這等於在質疑他:“嗯哼?”

雷托明白:“你覺得我對你不夠坦誠,我知道你的過去,但是很少談及我自己。”

“難道這不是事實嗎?”

“的確是事實。我不是想隱瞞你,林奈,我隻是沒找到時機說。”

“現在就可以,反正我們現在很閒。”

雷托調整了一個姿勢,讓林奈坐在他的懷裡。兩個人靠著灰塵仆仆的牆角,月光像一件母親壓箱底的舊婚紗掛在牆上,雷托能想象到林奈穿著白色禮服的樣子。

“你想知道什麼?”雷托做好了準備,他像一個新婚前夜的丈夫一樣坦誠。

林奈問:“你說過我們之前在哪裡見過麵,但我一直沒有想起來。到底是在哪裡?91年從克羅地亞回來之後我就搬去了邊境巡防營,不記得還有見過任何波什尼亞克人。”

“不是91年,你想不起來很正常,如果你能想起來,就說明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了。”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什麼意思?”

“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們在人民軍軍部見過,在你從英國受訓回來不久,那時候你剛剛到‘特種任務連’任職,成績優異,我注意到你首先是因為你的成績單,非常搶眼,然後我們在軍營裡見麵了,我還看了你的訓練過程。”雷托溫柔地說:“那是1987年的夏天,當時我就想,一定要認識認識這個狙擊手。”

(1:1991年3月2日,在克羅地亞西斯拉弗尼亞區,克羅地亞警察軍和南聯邦人民軍發生對峙,但因為時任南聯邦總理安特·馬爾科維奇和聯邦國防部長卡迪耶維奇都屬於溫和派,仍然想要挽回聯邦的統一,所以決定阻止人民軍進一步擴大交火。)

第27章 普通工作

這倒是林奈沒想到的:“你跑到人民軍裡來乾什麼?”這個問題問得有點衝動了,他的思維後一步才跟上來:“你在人民軍裡任職過?”

雷托握著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是我忘了告訴你,我從軍校畢業後一開始就是在人民軍任職的。本來我父母希望我去海關繼承我父親的職位——他們對我的要求不高,隻希望我有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娶個門當戶對的穆斯林。但我決意參軍,所以後來艾力克的父親、老勃朗拉沃寫了一封推薦信,把我推薦到了國防部——那時候的國防部長還是留比契奇,他和老勃朗拉沃有點交情。”

林奈想明白了。雷托是70年代參加工作的,那時候的南聯邦中央的權力大,地方的自治權小,波黑也沒有自己的軍隊,所以雷托不可能那時候就在波黑政府軍任職。勃朗拉沃和雷托是世家的交情,又十分看重這個晚輩,要推薦工作肯定是往人民軍係統的中樞裡送。

隻聽雷托繼續說:“我在法國留過學,發表過幾篇還不錯的論文,再加上有法律界元老的推薦,國防部給了我一個不錯的位置。這算是個很高的起點了,但進去之後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樣,臃腫、陳腐、鬥爭激烈,說實話當時落差感還是挺大的。”

“都是染缸,哪能容得下你這一株白蓮花?”林奈難得揶揄他。

雷托也不介意自嘲:“我在國防部最初的三、四年,做的最多的工作就是剪報紙——你可能也做過,把當天所有的報紙都拿一份回辦公室,然後將軍政消息剪貼出來呈給上司。現在,那四本厚厚的、荷馬的史詩般的貼報本還放在我的辦公室書櫃裡。我是打算當作傳家寶了。” 他低頭蹭了蹭林奈的鼻子,“當然,80年代馬穆拉也有心做過一些革新,隻是係統裡麵分裂的聲音已經有點控製不住了,很多時候他自己也攪合在派係鬥爭裡。”

那是一段荒廢而沉悶的日子。雷托回憶起來,最開始,同事們下了班,喝酒打牌的時候還談談月球、宇宙、赫魯曉夫種玉米,到後來移民逐漸變成最受歡迎的話題,意大利的天氣不錯,希臘物價最便宜,最好能到法國或者英國去,但那裡排擠東歐人,蔑稱他們為“吉普賽”。總而言之,好像人人都覺得這個聯邦是不會長久的,是注定要完蛋的。

這給年輕軍人的信念造成了很大的打擊。雷托是50年代出生的人,他經曆過聯邦最美好的一段日子,體會過團結、統一、包容的生活,這和林奈不同,林奈是60年代出生的人,等到了林奈真正懂事的時候,這個國家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所以你其實是希望聯邦維持統一的。”林奈能理解他:“你愛這個國家。”

雷托半調侃道:“現在聽起來像是個笑話,是不是?”

林奈搖頭:“不,這不是笑話。”就像穆斯林信仰伊斯蘭,塞爾維亞人信仰耶穌,也有人真正地相信過社會主義,相信過社會主義會是這個國家的解決方案,相信這是一條走得通的路。

“反正快30歲的時候我知道我不能再荒廢下去了,我要做點事情。”雷托轉入正題:“國防部的工作應酬很多,總是吃飯喝酒,我逐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