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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276 字 6個月前

通訊器,一抬頭,正撞上雷托帶笑的雙眼。

“你計劃好的?”上校聽出來了端倪:“既然你已經挾持了貝爾拉莫維奇,為什麼不直接把他壓到塞軍麵前要求他們撤退?即使他自己不願意撤兵,你抓了一軍主將,塞軍肯定願意投降。”

“把活人壓到他們麵前要求他們撤退,就意味著撤退後我必須放人。敵軍如果退兵了我仍然射殺人質,就是我不道義。”狙擊手把槍和諾言一同重重放下:“但我沒有讓上將先生活著離開的意願。我會親手殺了他,給羅曼報仇。所以,我們必須打這一仗。”

瓦爾特還沒聽明白:“等等,這是什麼意思?是我想象的那樣嗎?”

林奈對他恨鐵不成鋼:“膽子小得要命還要上戰場,不嚇唬你嚇唬誰?”

“所以……所以你是為了騙貝爾拉莫維奇才綁架我的?”瓦爾特的腦筋轉過彎來:“我還以為你真的想綁架我來換糧食!你已經第三次了,三次了!我還想著這次我真的不會原諒你了……”

“真的要換60噸國際援助糧,我會就綁你一個勤務兵?”林奈嗤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問問你親愛的上校,你值這麼多糧食嗎?把你從裡到外器官都賣了我看未必值得。”

雷托適時製止:“林奈,看在他敢於上戰場的勇氣上,彆這麼打擊他。”

林奈懶得理他。瓦爾特想起狙擊手告訴自己他們都會活著從戰場上走出去,也許那句話就是暗示,他不會真的傷害自己。他高興起來:“你該告訴我的,我可以配合你演戲的,你就是不相信我!還要嚇唬上校!”

誰嚇唬誰啊?林奈無奈地解釋:“我不能在酒店殺了他,這樣我自己脫不了乾係。我需要讓他上戰場,他如果死在戰場上,那就不能怪我了。是他自己說想要犧牲在戰場上的,我隻是滿足他的心願而已。”

瓦爾特還要說什麼,雷托眼神示意激動的勤務兵:“你也受了傷,彆耽誤了,去找醫療兵看看你的傷口,順便休息一下,完成你的禱告吧。結束後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小勤務兵至少懂得看他的臉色,敬了個軍禮離開,將空間留給剩下的兩個人。

雷托站起來換了個位置,在林奈身邊坐下:“讓我看看你手臂上的傷。”

林奈本來不想讓他看,但上校的態度很堅決,他隻能稍微脫下外套把包紮好的傷口露出來:“沒事,我帶了救急紗布。等安全了再換藥吧,還有很多傷員,不要浪費他們的醫療資源了。都不容易。沒傷到骨頭,流血也止住了。”

雷托怕他是衝動之下做的決定:“你想好了嗎?即使貝爾拉莫維奇現在沒有什麼權力了,即使官方接受了他犧牲在戰場上的事實,你也再也回不去塞爾維亞了。你永遠也不能再告訴彆人你是塞爾維亞軍人,甚至下半生你都要做好亡命天涯的準備。”

林奈抬起眼看他,發現雷托的表情奇異的柔和,他挑了挑嘴角:“我要是亡命天涯,你會和我一起嗎?”

雷托親%e5%90%bb在他的傷口上:“那是我的榮幸。”

林奈難安的心跳因為這個%e5%90%bb回複平穩。他才反應過來他剛剛是緊張的,有一個瞬間他真切地害怕他和雷托之間就此結束。

這真是太奇妙了。要是在一個月之前有人告訴他,有一天,他會和一個波什尼亞克人在匆忙短暫的、戰爭的間隙裡坐在一起相擁親%e5%90%bb,他大概會嘲諷對方瘋了。可這一切在當下成為了現實。他選擇了雷托,他無法否認他想要站在雷托身邊,無論是出於道義還是出於彆的,他想要得到雷托的認可,他想要成為雷托眼裡那個特殊的、珍貴的人。

“其實沒到最後一刻,我也說不好自己是不是下定了決心。”林奈恍惚道:“但我想,如果我今天不這麼選,臨終的時候我可能會後悔。”

雷托撫摸他的臉頰:“死亡是驅動我們做選擇的一個主要動因。這是人類與生俱來的。”

“反正你現在是得意了。你贏了,我還是站到了你這一邊。”

“我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林奈。”

“開玩笑的。你是怎麼知道我是在演戲的?從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不完全肯定,但是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一部分原因的確是你的這個人質選得不太好。用一個勤務兵來換60噸糧食確實有點草率。不過這不是全部原因。另一部分原因讓我始終相信,有一天你會知道你應該選哪條路走。你心裡一直有這樣一個聲音,你聽得見它,隻是從前你選擇忽略它,它代表你自己,它是屬於你自己的聲音。”

林奈反而聽糊塗了:“說清楚。”

雷托把自己腰間的水壺卸下來給他,讓他先潤潤嗓子,因為接下來他們要談到的可能是個長故事:“91年你從克羅地亞回來之後,被貶職了,一個戰功赫赫的狙擊手忽然被發配到邊境去當巡防員,為什麼?”

林奈神色一震,他沒想到雷托連這件事都知道。這根本和他們之間的矛盾沒有關係。

雷托很平靜:“你救過一個人,一個你不應該救的人,因此耽誤了軍事任務。塞爾維亞軍部認為應該打壓打壓你,以免你恃才傲物,所以對你做出了貶職的決定。我說得對嗎?當然,如果你不想提這段往事,我們也可以什麼都不說。”

林奈垂下眼睫,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沒關係。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雷托托著狙擊手的手臂往下滑,握住他冰涼的、臟汙的滿是血跡的手:“為了救一個人,而失去自己最喜歡的工作,失去應以為傲的榮譽和頭銜,你後悔過嗎?”

“我是一名狙擊手,隻要我還有槍和我的手,沒有人能阻止我開槍。”林奈仰起頭,神情驕傲:“我最討厭那些滿懷牢騷的,感歎生不逢時、懷才不遇的膽小鬼,隻會背著人喝悶酒抱怨沒有人賞識自己,好像這個世界上隻有他一個人過得糟糕似的。嗬,一個狙擊手最應該害怕的不是失去榮譽和工作,而是不能開槍。隻要我的手還在,我就是狙擊手。誰也不能剝奪。”

雷托最愛他的這一麵:“我說過,你是一個很珍貴的人,林奈,這就是你珍貴的地方。”

“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我的檔案上可能寫了貶職的經曆,但是不會寫我是因為什麼原因被貶職的。”

“因為那個人是我母親。”在林奈詫異的目光裡,雷托親%e5%90%bb他的額頭:“你救過我的母親,林奈。這就是為什麼我一直相信,你注定會和我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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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交換過往

這是91年春天的事情,林奈記得,那是個動蕩的春天。

3月的時候他們和克羅地亞警察軍發生了衝突,人民軍最終的決定是不應該再擴大交火了,讓一部分部隊先撤出克羅地亞。①按照計劃,他們會借道波黑返回塞爾維亞,在星期二的下午到達薩瓦河沿途的一個駐軍基地,在那裡休息一個晚上然後在星期三早上繼續前進。因為駐軍基地有一個臨時軍事任務,而基地的狙擊手又受傷了,於是部隊抽調了林奈填補這個空缺。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抓捕給波黑提供武器的一個匈牙利軍火商。

當時,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馬其頓和波黑擁有的大量武器都是由匈牙利提供的,光是那幾年的戰爭基本上養活了整個匈牙利。軍火商們賺得盆滿缽滿,有的甚至賄賂政府官員每年簽下天文數字的軍火訂單,槍支、彈藥、電台、雷達、武裝直升機、導彈、火箭炮……源源不斷地從邊境走私過去,海關就好像眼睛瞎了似的。

為了阻止武器走私,人民軍抓過好幾個大軍火商。但市場是有求必有供的,抓住一個,很快就會有新人接替這項生意。這次林奈他們抓的就是個新人,經驗還不太豐富,隻做過幾單大一點的生意就有點得意忘形了,行事開始高調起來,人民軍闖進酒店裡將他和他的生意夥伴抓了個正著,一屋子的槍械仿佛酒店套房是他私人的軍火庫。

整個任務過程非常順利,人民軍連同軍火商及其同夥抓了十六個人,排成一排整整齊齊跪在酒店走廊上。林奈進入套房內完成最後的搜查確認,結果在衣帽間的櫃子裡發現了一個被綁著的中年女人。這個女人當時很虛弱,發著高燒,身上還有幾處發炎潰爛的傷口,見到林奈她情緒很激動,請求他放了她。

“她告訴我她丈夫是波黑海關的一名官員,因為拒絕了匈牙利軍火商的賄賂,不願意幫助軍火商走私武器,而被軍火商報複。他們抓了她,想威脅她丈夫放行那批走私的武器。被綁架的這幾天裡她試圖逃脫過一次,但又被抓了回來,受了刑。”林奈低聲說。

“後來她說起了你,當時你的鋼盔上寫了你的名字,她記住了。”雷托回憶:“她說你有一張非常好看的臉,像美國電影裡的男明星。”

林奈莞爾:“她哭著哀求我,說她想念孩子和丈夫,她想回家。我當時沒有多想,我隻覺得沒辦法拒絕,所以我讓她回到櫃子裡呆好,然後我出去告訴所有人,房間裡是乾淨的,沒有人。”

“你甚至不知道她說的整個綁架的故事是不是真的。她有可能說的是假話,她可能會是重要的線索人物,而且她很可能是個波什尼亞克人。”

“她隻是一個想活下去的女人。你沒看到她當時的樣子,兩鬢斑白、瘦骨如柴,她能有什麼危害?我真的沒辦法抓這樣一個女人回去。對,他們會以為她是波什尼亞克人,我當時也這麼以為——她有嚴重的波什尼亞克口音,我根本不會想到她是意大利人。如果她被認定是波什尼亞克人,等待她的下場會是輪奸、虐待,哪怕她和那些軍火商根本毫無關係。你在軍營裡呆過,你知道一個女人淪落到了軍營裡是什麼下場。”

“我母親嫁給我父親之後皈依了伊斯蘭,口音和生活方式也發生了很大變化,很多人第一次見她都以為她是本地人。所以,你不知道她是意大利人,你以為她是波什尼亞克人,但你還是放過了她。你沒有想到民族問題,你隻把她當成了一個受苦的人。”

放走人的事情很快還是暴露了。回到軍部後軍火商很快吐露出他們綁架了海關官員夫人的事情,但抓的人裡根本沒有一個是女的。最後搜查房間的是林奈,林奈當然責無旁貸,他其實可以說他是疏忽大意,沒有找到人,才放走了人質,這種說法也不至於招徠貶職的重罰,但他壓根沒打算說謊,一被問起,他乾脆了當直接說他把人放了。

上頭一聽很惱火,讓你執行任務把所有人都抓回來,你私自放人就是故意違抗軍令,至於放走的人重不重要那是另說。故意違抗軍令對一個士兵來說就是死罪,沒有哪個軍隊會想留著一個隨時可能違抗軍令的士兵,這一次也許隻是放走一個不那麼重要的人質,下一次可就說不準了,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有可能破壞重要的任務。

但林奈表現得並不在乎。這也是後來軍部重罰他的主要原因——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