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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狙擊手 江亭 4286 字 6個月前

車來回往返,這時候林奈隻能靠兩腿跑。

單兵在戰場上移動是很危險的,沒有人為他做掩護,他隻能把槍抱在懷裡,從一個掩體往下一個掩體移動。很快他已經能看到塞族武裝的防線,一輛被殘破的運輸卡車被落在了沿途,這應該是武裝人員運輸的車輛,可能是因為被火箭筒轟了一次,車門已經看不見了,一隻輪胎冒著滾滾黑煙,敞開的後車廂車板被打出一排一排的子彈孔,周圍全是散落的彈殼。

林奈藏在一輛穿梭巴士的身後,剛要冒頭,從卡車方向“啪啪啪啪”打出來一連串子彈。對方射擊得毫無章法,林奈安全無恙,反而是巴士的輪胎被打了個稀爛。

“誰在那裡!你……你出來!我不怕你!”一個恐懼的、顫唞的聲音朝著林奈吼。

狙擊手差點笑出來,探出半個頭:“是我!”

小勤務兵被嚇壞了,撤退部隊的大部分人都去小羚羊的墜機現場救援了,留下了他、三名老兵和一輛悍馬守在原地的防點上。一名老兵已經重傷,醫療兵不在,送反就醫也沒有可能,小勤務兵眼睜睜地看著老兵咽了氣,情緒達到了崩潰的邊緣。老兵手裡的重機槍留給了他,他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也不管對方是敵是友一口氣幾乎將彈匣射空。

“操,我差點把你殺了!”瓦爾特大叫:“你沒事吧?”

林奈吼回去:“我是你的敵人,你本來就應該殺了我!讓你練槍,你都練到哪裡去了!”

瓦爾特愣了愣,反應過來好像的確是這麼回事:“我緊張!我不想殺你啊!”

林奈實在是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瓦爾特四下望了望,確認兩輛車中間沒有埋伏,示意林奈可以移動了:“你過來!我給你做掩護!這裡隻有三個人了,你過來,沒事!”

他真的給林奈打了掩護,和林奈順利在卡車旁邊彙合。林奈見到這個狼狽淒慘的勤務兵,一頭一臉的塵土和血跡,他抱著槍的手都在發抖,不是害怕,而是太長時間抱著重物而有點承受不住。兩人握著對方的手,他眼裡積蓄起淚水,用犬類的眼神可憐兮兮地望著林奈。

狙擊手哭笑不得:“怎麼搞成這個樣子?好好的辦公室不呆著非要跑來送死?”

瓦爾特哽咽:“我隻是想幫忙……他們拿火箭筒衝著我……老馬丁把我救了下來……我……”

林奈看得出來他已經有點神誌不清。對於第一次上戰場的兵來說,戰爭的殘酷會直接摧毀他們原有的整個認知係統,把世界最糟糕的一麵放在他們麵前。這種恐懼和打擊非常人能承受,但最糟糕的是,他們必須一個人承受所有這一切,沒有人可以替他們分擔。

林奈是過來人,他再清楚不過:“嘿,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拍了拍瓦爾特的肩膀,瓦爾特淚眼朦朧地問:“真的……真的嗎……”

“你做了你應該做的,你對著敵人開槍,然後你從敵人的攻擊裡活下來,這就是一個士兵應該做到的全部。你做到了,你做得很好。”林奈給了他一個擁抱。

瓦爾特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這一刻,他才感覺到他真的活下來了。

林奈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我們都能活著出去的,相信我。”

第24章 單獨談判

雷托對時間的感知變得越來越慢,每一分鐘好像都有一個小時那麼長。

拉鋸戰是很辛苦的,不僅大量地消耗體力,精神也快速地流失。通訊器裡不斷傳來士兵受傷的消息,每增加一名,雷托的眉頭就更緊一分,他體會到壓力,每一個生命都沉沉地壓在他的肩膀上。對一名指揮官來說,這種壓力足以令人崩潰。

空中小羚羊的飛行員呼叫他:“我們已完成彈藥補充,正在回航,完畢!”

雷托精神一震,直升機如果能在空中進行第二波火力壓製,他們也許能早點回家。他呼叫先鋒部隊:“G-23,這裡是索洛納紮羅夫,小羚羊已回航,請注意停火,完畢。”

先鋒部隊收到。雷托鬆出一口氣,通訊器重新連接上小羚羊的飛行員。在如雷貫耳的炮火聲中,飛行員的聲音顯得有點微弱。中間還有一段信號丟失的雜音,電波沙啞的、嘈雜的、撓人心肺的掙紮聲讓雷托有點煩躁,他做了個深呼吸,讓通訊兵調整了一下位置。

重新連接上的飛行員正在降低高度:“還有900米到達,請注意停……操!”他頓了頓,立刻恢複冷靜:“上校,這裡是A11,我們被擊中,重複一遍,A11被擊中。”

雷托一口氣又提到了%e8%83%b8口:“A11,你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飛行員鎮定有序:“應該是尾翼被擊中,踏板已出現強烈震動。目前不確定槍手的位置,應該是……”他又頓了一下,喉嚨裡發出奇怪的嘟囔聲,表示飛機第二次被擊中:“我們正在失去控製,上校,應該是狙擊手。A11準備墜落,重複一遍,A11準備墜落!”

到這個時候,連雷托都能聽到飛機表盤發出的高度警告了,它用尖銳的嗓音朝著上校的耳朵瘋了似地:“嗶——嗶——”雷托聽到最後一句話是飛行員低聲的呢喃:“願主保佑。”

他抹了一把臉,深深地呼吸。

氣氛一下子凝重起來。旁邊的機槍手知道有飛機墜落了,臉色沉重,本來想開口說些安慰的話卻隻是徒勞地張了張嘴,話沒能掏出來。空中指揮還在通訊器裡一遍一遍地重複:“請注意,我們有一架小羚羊墜落,請注意,有小羚羊墜落……”

過了一會兒,雷托才撿起地上的通訊器通知:“呼叫G-27,這裡是索洛納紮羅夫,聽好,除了防點留下必要的人員駐守,所有人儘快前往墜機點救人,完畢。”

撤退部隊的隊長很詫異:‘G-27收到。上校,您確定嗎?他們有可能已經……’

雷托很堅決:“照我的命令做!人死了就帶遺體回來,今天出門的所有人,一個不落必須全部回家!我們絕不把任何人留給‘切特尼克’!”

雷托知道,林奈加入戰局了。他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塞族不敢出動人民軍參與糧食的搶奪,但兩槍之內把一架小羚羊射下來的,必然不是普通的塞爾維亞民兵,有這個資質的隻有身份尷尬的林奈。問題是林奈為什麼參與進來?他還在薩拉熱窩?因為貝爾拉莫維奇在這裡?

如果林奈加入,這場仗會變得非常難打。雷托並不是很想和林奈在戰場上交手——這並不意味著他害怕輸給林奈或者害怕和林奈站在對立的立場上——他認為和林奈交手對彼此都沒有任何好處。他要的隻是把糧食安全送給難民,而不是用一場戰役來證明自己的實力,他不需要用“贏”來向林奈證明任何東西。

通訊兵這時候聯係上了先鋒部隊:“上校,這裡是G-23,通告一名士兵死亡,伊勃特·佩吉中士,重複一遍,勃伊特·佩吉中士死亡。”

這是第一個死亡的戰士。雷托握緊了通訊器:“是狙擊手嗎?”

隊長沉默片刻,語氣複雜:“恐怕是的。子彈直接穿透了鋼盔,從後腦勺射進來。但他們的身後根本沒有塞族部隊。”他催促雷托:“上校,我們需要請求更多……”突然,他頓了頓,通訊器裡遠遠的傳來士兵的疾呼,雷托預感不好:“G-23,什麼情況?”

三秒鐘後隊長才回到通訊器前:“這裡是G-23,通告第二名士兵死亡,尼克·費羅尼下士。重複一遍,尼克·費羅尼下士死亡。”

雷托摔了通訊器,撈起機槍手備用的狙擊槍,毅然決然地往樓下走。兩名機槍手被他留在原地,隻有偵察兵和通訊兵急忙忙跟在後麵:“上校!你去哪裡!”↘思↘兔↘網↘

“我們就這麼丟掉了一條防線!”雷托握著拳頭,命令通訊兵:“聯係指揮部,告訴他們我們需要支援,有多少輕型裝甲車就出多少輛,我們的人除了傷員能上都上。讓山貓聯係克羅地亞軍部,借人、借武器,我們彈藥和人手都不夠,如果要打到晚上,夜間的裝備也要帶上。”

他做了最壞的打算,戰事一旦無限拖長,消耗必然會增加。塞族這時候肯定已經在尋求支援了,貝爾拉莫維奇輕敵了一次,不會輕敵第二次,就算不出動人民軍,如果叫上武裝誌願部隊他們也很難應付。波黑政府軍的整體實力擺在眼前,他隻能向克羅地亞申援。

他走上二樓,去找林奈的位置。林奈肯定在候機大樓,機場附近都是空地,沒有什麼建築物,要把小羚羊打下來林奈需要一棟高層建築物,那麼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候機大樓。

開槍後,他們在林奈的瞄準鏡裡打了一個照麵。這是時隔半個月後,他們久違的重逢。

雷托心裡算著,林奈受傷至少能幫助他們拖延一段時間,即使前鋒防線斷裂,他們還能勉強應付塞族武裝殘兵敗將的悍馬車隊。隻要能拖到克羅地亞的支援到達現場,他們就還有勝算。

十分鐘後,當他回到前鋒部隊支援的時候,通信兵第三次把聽筒遞來:“是撤退部隊的駐守。”

雷托這才想起瓦爾特還在後方:“瓦爾特?”

“嘿,上校先生,好久不見。”狙擊手的聲音從聽筒裡清晰地傳來。

雷托不自覺地微笑:“很高興再見到你,林奈。”

林奈也不和他客套:“我不是來寒暄的,索洛納紮羅夫,瓦爾特現在在我手上,你要是想著你的勤務兵安全無虞的話,把糧食交出來。你也不用想著去找克羅地亞人要增援了,他們已經答應增援我們了,朋友就是要用在這種關鍵時候不是嗎?”

“瓦爾特還好吧?”雷托仿佛隻關心他的小勤務兵。

“四肢健全。”林奈低笑了一聲:“讓你們的人立刻停火,否則我立刻卸他一隻胳膊。你耽擱一分鐘,他就再少一隻胳膊。五分鐘之內,你寶貝的勤務就會變成一堆爛肉。”

雷托仿佛認真地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這段沉默有點太長了,林奈幾乎等不下去的時候,他才重新開口:“你說他在你手上,我也不能確定你說的是真的。你可能是騙我的,為了讓我交出糧食。我要聽他的聲音,讓他跟我說話。”

這個條件是合理的。林奈把話筒給了瓦爾特:“和你親愛的上校打個招呼吧。”

瓦爾特聽上去還算冷靜:“上校,對不起,我……你不需要顧慮我,不要把糧食給他們!犧牲我一個沒事的,我……我做好了準備了……”他其實還是害怕的,說到後麵嗓子有點抖。

雷托歎了一口氣:“林奈,我要和你當麵談。”他提出自己的條件:“我們同時停火,你一個人帶著瓦爾特進來,可以帶武器。然後我帶你去清關點,我們一手交人一手交貨。另外,告訴貝爾拉莫維奇,不要阻止我們的人去墜機點救人。”

林奈猶豫片刻:“行。”

這時候五點半了,穆斯林這時候停火進行傍晚的禮拜,士兵們就跪在原地進行禱告。這是不論風雨雷霆都必須進行的信仰活動,即